第五十七章 看什么？

    等他们走到车子停放处的时候，天空中飘洒的雪花更大了些。
    路面的积雪深了，路灯昏暗，路面上只剩下几颗零星的光斑。
    车门关上，暖气充斥着整个车厢。
    顾茉宁刚将窗户打开，就被某人给关上了。
    她瘪瘪嘴，只好隔着玻璃看窗外的雪。
    将就着看。
    这样也挺好。
    车内的暖风，驱散了寒冷的气息。
    顾茉宁看了会儿外面的雪景，转而看向路燚。
    他左手手肘随意的搭在车窗上，右手扶着方向盘。
    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侧脸，棱角分明，轮廓立体。
    顾茉宁在心里连连摇头，这男人，真是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帅得人神共愤，没有天理。
    目光从他脸上划过。
    他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况，眼眸漆黑，睫毛纤长浓密，微微垂下的时候，投下一道剪影。
    顾茉宁看着看着，不禁愣了神。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看什么？」路燚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性感迷人。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轻轻揉搓着。
    力道不大不小，温柔至极。
    顾茉宁的脸，悄无声息的涨红，手上传递而来的温度，让她浑身滚烫，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车内暖气很足，他的手也比平常要热许多，顾茉宁感受到他的体温，心跳加快，呼吸紊乱。
    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
    「没看什么啊，就随便看看呗。」她扯着嘴角笑了笑。
    「就随便看看。」路燚重复了一遍。
    顾茉宁眨眨眼，点头，「对呀。」
    路燚瞥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转头继续盯着前面的路。
    她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假装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窗外，「今晚的雪好大啊！」
    「嗯。」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现在的情绪是怎样。
    顾茉宁透过玻璃的折射，悄悄地观察他。
    发现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表情如常。
    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啥，还是装的没啥。
    不管怎样，反正顾茉宁是不想知道了。
    偷看人，被抓了个现行。
    还有比这更丢脸的吗？
    没有了！
    至少现在是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咳—！」顾茉宁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我有点困了。」
    说罢，还把围巾往上扯了扯。
    路燚嗯了声，「困了就睡。」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五个字。
    顾茉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男人，还真是惜字如金呢。
    「哦。」她轻声答应，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霓虹灯，在马路上闪烁着，将夜晚的雪景装扮的绚烂迷离。
    车子一路平稳。
    车厢内安静的出奇。
    顾茉宁靠在座椅上，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没一会儿，路燚就听见副驾驶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顾茉宁歪在那睡着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将车速缓慢地降了下来。
    抬手摁下一个按钮，顾茉宁的椅背放平，调节成适合她休息的角度。
    路灯昏黄色的灯光照射在车顶，形成一片朦胧的阴影。
    顾茉宁这
    一觉睡得老舒服了，甚至还做梦了。
    她梦见……
    12年1月23日，星期一，大年初一。
    那年是高三上半学期的寒假。
    那天，也是漫威系列里的《复仇者联盟》上映的日子。
    还是大年初一，串门，走亲戚的日子。
    听着七大姑八大姨问：「茉宁，期末考多少分啊？」
    「成绩怎么样啊？」
    「作业做完没？作业多不多啊？」
    「准备上什么大学啊！」
    每当遇到诸如此类的问题，顾茉宁一般都是在一旁笑而不语。
    然后自家老妈就开启了疯狂的夸赞、炫耀模式。
    当然，还有家长们最关心的早恋问题。
    例如。
    「现在没谈恋爱？」
    「可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了高考。」
    「读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读书，等之后上班了再谈也不迟……」
    「……」
    巴拉巴拉的，各种，还有很多。
    顾茉宁只有一个感觉。
    那就是，烦！
    她有时候，很喜欢过年。
    有时候，又不喜欢过年。
    喜欢过年，是因为，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全家人聚的最全的时候。
    而且，她也很喜欢，迎接崭新一年到来的这种氛围。
    不喜欢过年，是因为，每到此时这个时候，就要面对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还得接受她们的喋喋不休。
    顾茉宁一边笑着敷衍着，一边朝楼梯口走去。
    「我还要写作业，你们聊。」
    话音落，不待众人说话，她就飞快的跑上二楼。
    「诶，茉宁，你别着急走嘛。」大伯母喊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顾茉宁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弯的地方。
    「茉宁，这孩子，真是太没礼貌了！」她攥了把瓜子在手上，一边嗑一边抱怨。
    激动地唾沫星子直横飞。
    顾墨和顾城两兄弟坐在一旁，相互看了一眼。
    这个大伯母，是顾爸大哥的老婆。
    她平时说话就是这样，呛人不说，还总爱阴阳怪气的。
    顾家三兄妹，没一个看她顺眼的，奈何人是长辈，也不能有什么太过激的行为。
    「茉宁还小，不懂事。」顾妈妈看着她几滴飞到水果上的唾沫，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笑着替女儿解释。
    大伯母啐了口口中的瓜子壳残渣，继续磕着手里的瓜子。
    「小什么小啊，我记得她今年高三了，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可就得上大学了，上了大学，也算半只脚踏入社会了！还这么没礼貌，等真入了社
    会，可没人惯着她这臭毛病。」
    「你们这些做父母的，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不然等以后真入了社会，她这个臭毛病，可是要吃亏的。」
    「……」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
    瓜子嗑的嘎嘣响，吵得人心烦。
    听完她这些话，顾妈妈心里顿觉不爽，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微笑。
    她的女儿，她自己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哪里容得下别人数落。
    「我们家茉宁，聪明伶俐，打小这孩子就机敏，以后入了社会，自然不会像今天这么没分寸。」
    顾妈妈顿了顿，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
    看着她，一字一顿，「大嫂您多虑了。」
    前后两句，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用多说，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得懂。
    大伯母手指捻着瓜子，刚放到嘴边，还没咬下去，听到顾妈妈这话，张嘴刚想说什么。
    顾城的声音就传来了，「对啊大伯母，您刚不也说了，我妹妹今年高三了，高三业务繁重，况且，她可是要上985、211的人呢！功课可不得抓紧吗？」
    她还没说话，只听他问道：「大伯母，您家姚姚呢？」
    闻言，她眉心一跳，隐约感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不其然。
    只见他一脸需要你来答疑解惑的说：「我好像听说，前段时间姚姚因为早恋，学校还让请了家长，您说说，这一个初中的孩子，马上就要上高中.
    了，这…」
    顾城一脸为难的摇摇脑袋。
    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说话可自然不会像顾妈妈那么含蓄，是一点台阶都不会给人下。
    要知道，顾家人，那可全都是群护犊子的，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
    大伯母一张圆润的脸庞，此刻已经是青一阵的，红一阵。
    面色变化莫测，难看至极。
    她瞪向顾城，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标点符号」更是满天飞。
    「你这孩子胡咧咧什么！姚姚那是交朋友，怎么就叫早恋了！」
    闻言，顾城不以为然的瘪嘴，「哦~，交朋友。」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点了点头。
    「你…你这什么态度！」
    他这副样子，把大伯母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背过去。
    差不多是时候了。
    「顾城！」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顾墨，适时的出声。
    他拧着眉，一脸严肃的看向顾城，眼神像是在说「干得漂亮」。
    但嘴上还是，「还不道歉！多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全往外说。」
    大伯母皱眉，「……」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顾妈妈在一旁抿唇不语。
    她这个大儿子，虽然性格是冷漠了点，但说话却是很有技巧的。
    顾墨训完弟弟，继而转头对着她谦煦地笑了笑，说：「大伯母，我这个弟弟性格直率，说话口无遮拦，我代他跟您道歉。」
    说完，他冲顾城使了个眼色。
    顾城秒懂，立刻笑着赔罪道歉，「对不起大伯母，我刚刚说错话了，您别生气，以后我会注意的。」
    顾妈妈眼底含笑，抿嘴轻咳一声。
    这两兄弟一唱一和完了，也该她这个母亲上场收尾，结束闹剧了。
    顾妈妈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牵起她的手，拍了拍，「大嫂，你别介意啊，顾城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的，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话听着，倒像是真的诚恳致歉的。
    大伯母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顾妈妈朝着两兄弟扬扬头，吩咐道：「顾城，把桌上的水果端到厨房再洗一遍。」
    「顾墨，你去厨房帮你爸他们收拾去。」
    「你俩别在搁这儿碍眼，烦人，快走！赶紧走！」
    说完，还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这场小小的闹剧，这才堪堪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