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见已是故人

    扬风漠万里，赤地悬骄阳。不入人烟处，寂静与天涯。
    此处，若非会有一两缕轻风偶尔路过，直教死寂永恒根生。
    虽他们走了，可他们也来了。一批人的离开，总会有另一批来到他们离开过的地方。
    还是那棵树下，还是那片仅剩不多的绿荫之下，还是那一地落得宁静的影下。
    其路旁，又来了一辆车，而它来得并不是时候。因此它是停了，停得很突然，停得很猝然，在一道消瘦的身前停下。
    而他，这道拦路的消瘦身板。车上的人都认得，异人界也大多数人都认得，因为他正是异人界四英豪之一的颜如梦。
    颜如梦，字义全，精通一手幻术与精神上术。
    因此可不要小瞧他这一脸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模样，实际上他的精神犹如清风拂山岗，又似垂柳扬绿水——有劲，坚韧，倍儿爽。
    同时也不要小瞧他这一双眼袋发黑、黯淡无光的双眼，实际上他的眼眸宛如明月照大江，亦似梧桐依深秋——明亮，犀利，大眼萌。
    至于为什么适才车来如疾可他却不慌，依旧犹如泰山崩于前的镇定自若，其原因在于这一切都是他导致的。
    无它，只因司机师傅中了颜如梦的幻术，并按照幻术指令从而进行车辆急停罢了。
    早在车路过之前，颜如梦已然在其必经之路上布置了幻术陷阱与其触发机关，随后只需在前方静心守株待兔、请君入瓮，之后自有他们自动自觉羊入虎口、自行下锅。
    最后是果不其然，鱼游水，鸟飞天，车走道。
    待车来并路过那个布有幻术陷阱地段时，当是立即触发了幻术捕捉，车上全员皆是猎物。因此他们是被颜如梦打了个措手不及与攻其不备。
    不过颜如梦并不想摊上事，因此幻术的指令仅为脚踩刹车罢了。
    也正因幻术本身过于简单，因此更容易中招。不过对于稍有实力的异人们而言，挣脱幻术也相对简单。
    所以很快，原本已然毫无动静着的车辆开始有点晃荡，一个接着一个挣脱了幻术。
    之后是陆陆续续的，前前后后是落地了三人。
    此三人只有一个熟面孔，两个年轻面孔。司机还有另一个老朋友还在车上，他俩怕是还得再费点时间或者直至时间失效。
    这三人，待待下车之后是朝着颜如梦而来。
    至于颜如梦，依旧在原地里宛如一夫当关般面对着他们。
    虽姿态挺拽的，单手插兜，只手夹着烟，神情略有不佳，仿佛躺下就能睡去似的没精神。
    不过还是稍有神情变化，此时旦在见得他们三人到来，颜如梦是略有严肃起来，也长舒了一口二手烟与风相逝，接着烟是被掐了。
    待烟散去，随风沙渐响，不知是在为谁作势着。
    而来者三人，领头的正是刚刚大力卸顶的赵虎。
    他是比另外两个小年轻更加靠近颜如梦，可在停下之后，赵虎的神情是略微复杂了起来。
    片刻，赵虎终究是开口了，是道：“梦哥，你的幻术还是那么的强劲。”
    颜如梦：“旁门左道罢了。”
    赵虎：“梦哥你还是那么的低调，想当年老师就特别赞许你这一点。”
    “抱歉……”语顿了一下，那是一抹情绪略过心头。片刻，颜如梦是神情依旧的道：“我很感谢老师，也确实是他帮我稳定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不过老师的恩情与现在是两码事，我在此不是来叙旧的。”
    赵虎：“……”
    一时间，俩人是默然。
    或许是因为因情有感，颜如梦又是掏出一根烟，点了也吸上一口轻轻的滋味。
    而见此默然四散，某人莫名的觉得自己有机会了，是时候该趁机打劫了。
    因此突然，也确实猝然，在赵虎的身边是窜出了一个女人，二十几岁的年轻。
    一露面，她是自带着俏皮登场了，并一脸欢快地道：“叔！听说你的幻术乃是天下第一，这是不是真哒？！”
    她，顾秋双，字青柠，此时脸上老愉悦了，因为刚刚的她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传说中的幻术。这于喜欢探究天下诸事的她而言，确实是值得兴奋。
    赵虎：“……”
    莫名的，赵虎是对她的乱入战场感到一丝无语。
    虽说这丫头的性子向来如此，其中也有被他们宠出来的缘故，可现在是工作时间；可就在赵虎准备训话个一二规矩时……
    颜如梦：“第二，头上还有一位指点过一二的前辈。”
    他开口了，也把赵虎想说的话给塞了回去。
    听此，顾秋双的兴致则愈发浓烈起来，并追问道：“诶？！那叔，那位前辈是谁？”
    颜如梦：“不知真名，只知其名号为游梦子。”
    顾秋双：“啊？！大佬啊？！这位是真大佬啊！”
    颜如梦：“嗯，确实是。”
    顾秋双：“那他……”
    “——秋双姐秋双姐，正事呢正事呢，先正事要紧。”
    此时在旁轻微拉扯着顾秋双的衣袖者是另一个年轻人。
    而他，名为欧明修，字浩然，乃五绝之一，一米八几的大个，身材很是健硕，手臂肌肉甚是发达，一看就知道是个喜欢健身的主。
    “丫！抱歉抱歉！”其实顾秋双这人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主，随是反应了过来，并略有不好意思地道：“那叔，咱就先不聊着，等下加个好友，可以不？”
    听此，赵虎、欧明修：“……”
    颜如梦：“可以。”
    得到的回复是肯定之后，顾秋双是愉悦的，快乐于她而言就是这般的简单。
    随后，旦见顾秋双是让出了话茬儿。因正事要紧，紧接着赵虎是开门见山地道：“梦哥，虽难得一见本应一聚，但无奈于虎子此时得以公为重，因此还请梦哥你体谅体谅虎子——当然，虎子也希望梦哥你能把幻术给解除了。”
    回想当年修胜安还在组织里当老师的时候，他俩就以哥弟相称。虽不是同门，但在组织里的时光都是美好的，至少武人多讲义。
    听此，颜如梦又是把剩半截的烟给掐了，并把所剩的烟头揣进了兜里。
    在吐了最后一圈烟之后，颜如梦是平平淡淡地道：“嗯，会解的，只是希望你们别追了。”
    赵虎：“那抱歉了梦哥，这条件恕难从命。军令如山，须公事公办，完成任务。”
    颜如梦：“我也答应过她，要让她见得到他。即使为之一战，那也无所畏惧。”
    赵虎：“师姐向来就胡闹，梦哥你就不应该陪着她。”
    “……”听此，无疑是默然，但所沉默的不仅仅是颜如梦，还有着过去。作为老师的女儿，她虽然胡闹，可实际上大家都羡慕着她的胡闹。片刻，颜如梦的眼里骤然是多了一抹光，随即他是高喊着：“喂！身为领导就不出来走两步？”
    待喊罢，随着颜如梦的话音一落。紧接着是何门起响了？也随之是多了一串脚步声。
    “呦！义全，是好久不见了，不过你这一句以领导称呼我，那可就着实分生了。”
    他走着，也说着。
    这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细腿眼镜略显书生意气。虽有着老大岁月的痕迹在脸，可他还是那么的儒雅文斯，以致于稍显年轻。
    至于这人，他正是六门最大的职属话事人——顾天明，字晓生。
    颜如梦：“嗯，怪我。”
    一时间，随着他的到位，此一片天地是起风了。
    “唉～”可突然，刚一见面的他是来了一声叹，并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天赋异禀者，话说你这人的幻术刚刚可真让我好受。”
    颜如梦：“每个人都有自己天赋异禀的领域。我的领域是精神，而你的领域则是官场。”
    “官场？哼，”轻哼一声似自嘲，随顾天明是推了推眼镜，并打着趣道：“其实我所过的大半生就跟现在的你一样，无非是被迫营业罢了。”
    颜如梦：“可你现在的营业阵仗却愈发隆重着，虽痛苦，但也乐在其中。”
    顾天明：“乐在其中？你还是这么能说。不过也对，毕竟这确确实实是让我的某种欲望得到了满足。”
    颜如梦：“旦见你如今有着这番成就，想必老师也会很欣慰。”
    顾天明：“嗯，老师说得对，我先天不足，后天不利。今虽有所改观，但天命亦如此。其实想想也挺可笑的，以前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也认为世道不公。不过现在也没了这种想法，毕竟人皆不同，各有领域罢了。”
    颜如梦：“听起来，现在的你挺不错的。”
    顾天明：“你也挺不错的，实力还是那么的强劲。走了你，还当真是组织的损失。”
    颜如梦：“吃点先天红利罢了，本想着安安静静的过点小日子，可惜情况不允许。”
    顾天明：“我也是，随着劫数的到来，组织是越来越缺人了——对了，都出去几年的你，能引荐几个人过来吗？”
    颜如梦：“那她定然会先来找我，然后再去找你。至于怎么处置法，应该不会太不人道。”
    “也对，时间久了，都差点忘了她的厉害。”先是苦笑了一下，紧接着顾天明是道：“不过她可真行，组织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几个人才全都被她给拐跑了。”
    “……”细想一番，事实如此，可实则无奈，毕竟组织终究还是规矩下的产物。因此有些江湖事就真的只能江湖了，但组织向来不允许内部人员善用过于江湖化的做法。待想罢，颜如梦只是回以一句：“其实我们也不算全是被她拐跑的，只是她给了我们这些不被异人界所容纳的散人们一处栖身之地罢了。”
    “……”待听罢，知其意思的顾天明是默而不语着，待稍过些许寂静之后，他方才是道：“好了！收工，走人。”
    语罢，顾天明转身即走，丝毫不拖泥带水的。
    听此，赵虎等三人皆是一愣；而顾天明是站在最前排，因此他一转身，便面向着他的属下们。
    见此，赵虎是迎面惑道：“明哥，我们？这就？不追了？”
    听此，顾天明是止步并道：“只是过来做做样子而已，唯一会泄密的一时半会醒不来——走，反正写报告的人还是我。”
    听此意思，也就是相当于做场秀给异人界看罢了，而就在三人似懂非懂之余……
    颜如梦：“那谢了各位，下次再见饭局我的。”
    听此，顾天明当即是愣住了本正在走回车去的步伐；当然，其僵硬的动作也预示着其本人的一些不对劲。
    随即顾天明是猛然一回头，并语言略微激烈地道：“你还好意思再许诺这等空头支票？”
    颜如梦：“嗯？我没请过吗？”
    顾天明：“对，我想起来了，你请的那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颜如梦：“那抱歉，下次一定。”
    “嗯嗯嗯……”听此，顾天明是叹了一息，紧接着则是一脸毫无期待感地道：“下一次可真让人感到无比的期待——对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颜如梦：“一炷香。”
    顾天明：“好了，这时间够你消失不见了。”
    语罢，在顾天明是往车子处走的时候，顾秋双又是蹦了出来，并真的跑到颜如梦那要号码加好友。
    而颜如梦也很是配合，当即是给了一个电话号码与顾秋双，并表示自己稍后会同意其好友添加的。
    可就在这即将万事大吉，完美收场的时候……
    一道长鸣于野的燃油嘶吼是呼啸而来。其来者，正是五绝之一——文野豪，字子玄。
    “爸！”他来了，这个一米八几的高个，是摘下了头盔也露出了冷俊的脸，在来到颜如梦的身边时却是一脸歉意地道：“是儿子来晚了，抱歉。”
    “没有，你来得正好，”先是对着文野豪，紧接着颜如梦是面向着身前的顾秋双再续道：“我们已经完美收官，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对，小姑娘。”
    顾秋双：“嗯嗯！毕竟现在可是和谐社会嘛～”
    见此，文野豪是应了句：“谢谢了，各位。”
    顾秋双：“这没我什么事，主要是boss扛下了所有。”
    听此，虽不知为什么，但无疑又是离别之际，随颜如梦是看向了顾天明，而他已然启动了车。
    “呦？！原来是小豪啊。”
    驱车而至，司机位已是换成了顾天明。至于来时的司机，则是被顾天明丢在了后座上继续沉睡。
    因此颜如梦适才一直是一夫当关在道路的中轴线上，因此当车继续往前走时，司机位的那个窗口正好是对着颜如梦。
    见此熟悉的面孔，文野豪是来了句：“顾叔？！”
    之前见过面，毕竟异人界小，抬头不见低头见。
    顾天明：“不错，现在是长大了许多，这么阳光帅气，是谈着女朋友没？若没的话顾叔可有介绍。”
    听此，文野豪：“谢谢顾叔，只是女朋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缘分好一点。”
    顾天明：“唉～年轻人，搞不懂，哪像我们那一代，还是妥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颜如梦：“听天由命，讲缘分？听见没，你顾叔都觉得你已经老大不小了。”
    与此同时，赵虎却是望向了其身边的顾秋双和欧明修他俩；当然，就这一眼，是把他俩给看得不知所措。
    文野豪：“那儿子会努力的。”
    其实这句话出口得很勉强，真的。
    顾天明：“哈！那小豪，有空常来组织玩，目前组织在职的年轻小女生可不少。”
    文野豪：“嗯，有机会会的，谢谢顾叔。”
    “那就好，”语顿，随顾天明是看向还在地面上的他们三，紧接着是道：“下班咯～上车。”
    听此，年轻的他们三顿时皆是松了一口气。
    顾秋双：“遵命！领导！”
    语罢，则赶紧是上车，毕竟顾秋双最喜欢下班了。
    可在欧明修准备上车之际……
    “对了小修，我刚刚看你一脸略有失望的样子，”先是看向了欧明修，紧接着是看向颜如梦，随即顾天明是继续道：“义全，你说要不让他俩来玩玩？”
    听此，众人当是一愣。
    颜如梦：“也好，年轻人就应该多多交流。”
    顾天明：“小修，怎么说？”
    欧明修：“我我我……听从领导安排！”
    另一边，望着颜如梦那双坚定的眼神，文野豪立知此事推不了，随是应道：“依爸你的。”
    而听此，颜如梦便是朝着身边的文野豪来了句：“那你随便玩玩，这车爸就先骑走了。”
    文野豪：“额？可爸，那……到时候我怎么回去？”
    颜如梦：“从这到镇上不过十来二十公里路，打得了车。如果不行，你可以跑过去，爸相信你。”
    语罢，颜如梦是给了文野豪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文野豪：“……”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赵虎也已上车了，发动机正在作响着。
    欧明修：“头，话说我怎么回去？”
    顾天明：“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记得点到为止，大家还挺熟的。”
    被这么一句披着名言警句外皮的随意吩咐，欧明修当即是唯有硬着头皮的道：“嗯……好的头……会的会的。”
    可等欧明修话音刚落地，才一眨眼，一溜烟，他们连人带车的走了，只留下欧明修一个人在原地里尬着吹风。
    而随着车的走远，大漠上的风是起得更厉害着，刮得满地黄沙遍走，以致于烟烟尘尘霎时间纷纷扰扰着这片死寂的天地。
    其中所交织在一起的，既有着隐隐约约的过去，也有着朦朦胧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