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章 除夕（4）

    万家灯火通明，窗外炮竹声齐响。
    华夏国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同样在凤城越接近夜晚时，也更加热闹。
    临近夜晚，李海鑫独自在家打开电视，看见春晚导语节目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里面兴高采烈地诉说春晚的文化里程，还有春节人们对团圆的定义。
    还没播完，她抬手按下遥控器的红色关机键，关掉电视。
    这下，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环视四周，家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窗外由远及近的传来炮竹和礼花的声响。
    关掉电视的李海鑫听见那烟花的声音，兴奋地冲到阳台边的窗户看。
    天上的烟花由中心点炸裂开来，无数的如絮状的彩花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照亮漆黑的夜。
    那绚烂的，五颜六色的，一闪而过的烟花，在昏暗的天空下定格了它们此生最美的一瞬。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
    李海鑫在那里数着烟花的在天空当中绽放的次数，直到它们全都在绽放后消逝在茫茫黑夜里。
    她盯着那片黑暗的天空愣神许久，她喜欢看烟花，从小就喜欢看，她特别喜欢那绚烂的一瞬。
    甚至喜欢烟花放完后那怅然若失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明知道那片天空，可能不会再放新的烟花，但她还是愿意趴在那里眼巴巴的等。
    她期待着能够再次看见那片天空绽放的烟花。
    为此，小时候的李海鑫经常因为看不见烟花在那里等，而北方的冬季，阳台很冷。
    所以她经常在春节期间为此而感冒发烧，她也没少因为这件事被她妈妈骂她“犟脾气。”
    为什么她不自己买烟花放呢？
    她想过，也买过，她想放，但她妈妈刘茗从来不给她放，那次买了后还说她乱花钱，只用看别人放就可以了。
    即使她央求，赌气，希望能够自己放炮体验那份感觉。
    还说独自一人去找爸爸，让她爸爸给她放，但这些都对她妈妈来说没有用。
    刘茗甚至当着她的面把她用零花钱买的炮送给了其他小孩。
    那次春节过后，李海鑫就再没买过那“乱花钱”的东西。
    寒意渐渐从指尖向全身蔓延开来，李海鑫盯着那片天空好久，再三确认它不会再放那转瞬即逝而又绚烂的烟花后。
    她这时才回到屋子内。
    座机的声音响起，李海鑫拿起客厅座机的电话。
    “喂，你好。”
    “喂，是李海鑫吗？”电话那边传来周梦瑶的声音。
    李海鑫回复她：“嗯，是我梦瑶，春节快乐。”
    “你也是，春节快乐。”
    “今天除夕夜，你怎么过的呀？我给你说今天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做了很丰盛的一顿年夜饭呢。”
    “当然也不能说是我做了，主要还是爸爸和妈妈掌勺，我和我哥哥打下手帮忙。”
    “要说心得啊，我真的学会了很多做菜的方法呢，下次有机会我要尝试自己做。”
    李海鑫听完她滔滔不绝而又激动万分的讲述后，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下次有机会你自己可以在家和你哥哥一同尝试一下。”
    “好嘞，我都分享了这么多了，那今天你们家的年夜饭是不是也很丰盛，有没有帮你妈妈还有爸爸的忙啊？”
    “给我说说看嘛。”
    李海鑫听到此处停顿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故作轻松的说：“有，我还自己做菜了呢。”
    “哇，真厉害，我还只停留在帮忙阶段，你都可以自己上锅做菜了，真佩服。”
    “还行。”李海鑫不想多聊这件事，岔开话题：“你等会要出门放炮还要看烟花吗？”
    “嗯，我等会就和我哥一起出去放，不过这都还不要紧的，要紧的是现在这件事。”
    李海星好奇的问：“什么事？”
    “今天班级qq群里有祝福活动，你要上线参加吗？”
    “祝福活动，是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电话里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你现在能上网的。”
    李海鑫看了一眼客厅挂的钟表，时间还早，这个时候上网，在她回来前关掉，应该不会被她妈妈发现的。
    “应该可以。”李海鑫开口说。
    “那行，网上聊啦。”周梦瑶说完挂断电话。
    李海鑫走到卧室打开电脑，熟练的连接上网络，登录上qq。
    她上线后，周梦瑶的消息立刻发过来：“你来了。”
    “嗯。”李海鑫打字回复。
    周梦瑶发给她班级建的班级群，李海鑫点进去，不出三分钟审核通过。
    小助手：“欢迎，欢迎，新人kitty入群。”
    王谦（谦逊有礼）：“可算是把这个游离在状况外，而又经常断网的学霸正式拉进班级群里了！”
    张凌嘉（凌月夜）：“这可真是太漫长了！不过也是，学霸平时不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也能够理解呢！”
    侯阮玉（腾云驾雾孙悟空）：“kitty改成统一样式的群昵称名字＋昵称”
    “好。”
    李海鑫在群里回复他的消息将所在的群昵称改过来。
    张瑞（瑞雪兆丰年）：“现在人看来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今年新一年的祝福活动就此开始。”
    “在群里想说的祝福话那个人传递给她或他，可以祝福一个人，也可以祝福多个人。”
    “我先来，在新的一年里祝大家新春快乐，马到成功，下一年还要跟我的好兄弟王邶风（北风呼呼）一起走，一起玩！还要感谢我的主持搭档李雪（雪绒花）在今年新年主持了一场不错的节目，下次我们要一起站到学校的大舞台上当主持！”
    王邶风（北风呼呼）：“感谢张瑞（瑞雪兆丰年）的祝福，多余的话不多说，一起走！”
    李雪（雪绒花）：“好，也祝你张瑞（瑞雪兆丰年）春节快乐，马到成功！下一年我们一起努力！”
    经过张瑞这样一演示，大家纷纷都在群里重要的人发起自己的祝福。
    李海鑫也不例外，她周梦瑶送上自己的新春祝福。
    周梦瑶也对她的祝福表达感谢，回复了她。
    看完周梦瑶的回复后，李海鑫在对话框内还了一个人——侯阮玉（腾云驾雾孙悟空）
    “班长，新春快乐，祝你马到成功，龙马精神！下一年还要继续以优异的成绩当我们七年级二班的班长。加油！”
    “祝班长新春快乐，马到成功，龙马精神！下一年还要继续以优异的表现当我们七年级二班的班长。”
    李海鑫在对话框内将这段话删了又删，改了又改，终于满意了。
    她紧张的将鼠标放到发送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发送的按钮。
    “这就是个平时同学的祝福而已别紧张，这说明不了什么的。”
    “可是这说明不了什么，那他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意呢？”
    李海鑫很是纠结，她害怕她的心思被侯阮玉察觉，又害怕他真的一点点都察觉不到。
    终于，她鼓起勇气，点击鼠标，正要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
    聊天群里出现了这样一段话：
    侯阮玉（腾云驾雾孙悟空）：“我要说，今年最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你，这一年我会像上一年一样喜欢你。
    新的一年又到来了，让我们下一年一起努力学习，将来一同考上高中，还有自己心仪的大学，一起携手走向未来，迎接自己想要的生活！魏薇（薇草花）”
    魏薇（薇草花）：“谢谢你，因为遇见你，我有了更足的前进动力，让我们在新的一年里一起努力，携手相伴！侯阮玉（腾云驾雾孙悟空）”
    张瑞（瑞雪兆丰年）：这还不给祝福？！99刷起来！
    张凌嘉（凌月夜）：99
    李雪（雪绒花）：99
    王谦（谦逊有礼）：99
    李海鑫看着那闪烁的对话框清一色的99，她的又看了一遍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将精心编辑好的祝福语一字一句的按回档键删除。
    她的眼泪悄悄蓄满眼眶，心格外的痛。
    这场在她心里风起云涌，又声势浩大的暗恋，此时时刻又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她无比的明白，再不甘不愿也要将这份感受和这份情死死的压进心底。
    李海鑫使劲抹了一把眼泪，在对话框里用尽她现在最大的力气缓缓打出：“99祝你们幸福。”
    随后按下发送键。
    她凭一举之力破坏了其他人清一色的祝福队形，这可以称得上是她长这么大为数不多的“离经叛道。”
    周梦瑶（小音符瑶瑶）：我去，我本命在微博上跟我互动了！不聊了，大家再见！
    张瑞（瑞雪兆丰年）：你可真会破坏气氛！
    周梦瑶（小音符瑶瑶）：大家都已经祝福完了我才说的！不算啦！真走了，再见！
    李海鑫吸吸鼻子，打开周梦瑶的对话框询问：“你说你本命跟你互动了？谁回复你了？”
    周梦瑶：“还能有谁，就你新年送我贴画上的那个人啊。”
    李海鑫立刻明白那个人是谁打字回复：“那你去，没准他还能跟你多说几句。”
    周梦瑶：“希望如此啦，我转战微博了，拜拜，春节快乐，下次聊。”
    李海鑫：“好，你去。”
    跟周梦瑶聊天结束，班级群里的祝福对话框也同样冷下来，再没有人给谁发送祝福。
    大家都忙着在新的一年里跟家人以及重要的人团聚，不善社交的她再无法找出一个能够聊天的人。
    李海鑫点开音乐平台，放起歌单里她耳熟能详的那几首歌。
    小学最后的清场铃声《虫儿飞》也在她的歌单里。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你在思念谁
    李海鑫此时思念的人很多，她想还在工作的妈妈，想已经新组建家庭的爸爸，想已经去世的爷爷
    想很多很多她相逢一面又匆匆离去的人。
    万家灯火欢聚时，只留孤卧一盏灯。
    想着想着，她那不争气的泪水又顺着眼角流淌下来。
    她重新抹去眼角的泪水，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不就是一个人过除夕夜嘛，现在这样，以后在外面也许还会这样。”
    “只是我过早的经历了而已，这不算什么。”
    李海鑫心里默默劝慰着自己，而她很想找个人来陪她去聊天，但她不想麻烦熟悉的人。
    更加害怕熟悉的人知道她的境遇去同情她。
    “对了。”
    李海鑫突然想到什么，点开qq邮箱里的漂流瓶。
    “我把我的想法写在这里，应该会有陌生人来回复我的。”
    “只是擦肩而过的关系，又不会承担其他人过多的心绪。”
    她刚一点开，上次她回复的那个瓶子闪着小红点，看来是对她的答案有了新的回复。
    李海鑫点开那对话框，他的回复已经是半个月前的：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如何去回应她的。
    “好，祝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海鑫看到那回复笑了很久，她觉得她的建议真的帮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很自豪。
    而她笑着笑着就哭了，那个陌生人或许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而她却在这一晚彻彻底底的痛失幸福。
    孤独，不甘，难过，欣喜，这些情绪它们在这个除夕夜的晚上杂糅成一个球，向她扑面砸来。
    此刻的她，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