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问询

    海城市公安局
    “姓名”
    “东东方曜”
    “年龄”
    “9岁”
    “小朋友，别紧张，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好”
    “李海星出事的时候，你和她在一起吗？”
    “在”
    “事情的经过可以跟我们说一下吗？”
    “我和她相约一起去崖山公园玩，我和她走到海崖附近她没有站稳滑了下去我拉住她没有拉住她她掉了下去。”
    东方曜在说这句话时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胳膊上处理过的擦伤还隐隐作痛，不断警醒着他真实发生的一切。
    “你没有将她推下去吗？”
    “我不会我不会的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喜欢的人我不可能那样做”
    “警察叔叔把我抓走求求你把我抓走我做错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
    东方曜激动的情绪再也收不住，嚎啕大哭，他的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哭喊声在整间询问室里回荡。
    警察看着他的样子，说：“好，可以了，可以让他回家了。”
    “警官，李海星那姑娘找到的可能性大吗？”林兰芝问。
    警察摇摇头说：“可能性不大，那地方高，地下暗流又多，我们也会尽力搜寻，不过这已经几天过去，估计希望渺茫。”
    林兰芝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警官。”
    问完后，她泪流满面的抱住东方曜，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小曜，没事，没事。”随后她拉住东方曜的手走出询问室。
    陈桂英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出来抱住林兰芝和东方曜哽咽说：“没事了，没事了，说清楚就好，我们回家。”
    “兰芝啊，你还没有出月子，情绪不要太激动。”
    “小曜，小曜，没事啊，唉，都过去了。”
    “过去了，说的到好听？！”王英华见到她们，站在她们跟前，赤红着眼睛在走廊里歇斯底里的喊着：“你儿子和我女儿一同出去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你说这账怎么算？！”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呢，我女儿死得不明不白的，连尸体都找不见！”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一家子还真是心肠歹毒，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句没事就过去了，告诉你！这事没完！”
    “警察不判你儿子和你孙子罪真是太没天理！我可要判，你们家儿子就是杀人犯！”
    东方曜哭着跪在王英华面前说：“阿姨对不起是我太贪玩了是我的错我没有没有将她救起来对不起您打我骂我都可以实在不行让我也跟着跟着她一起一起掉下去只要只要她能够回来”
    “小曜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要这样”林兰芝将他扶起来，转过头说
    “您言重了，我家儿子我再了解不过，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你既然说没完，那么你们怎么样才能够息事宁人。”
    王英华点着头说：“息事宁人？好，很好，你们就好好惯着他，这么小就敢杀人，将来还不一定能干出什么事呢！”
    “要想息事宁人是，我们家养大一个女儿也不容易，12万，三天后，一分不少给我拿过来，否则这事就不算完！”
    王英华怒吼着说出这句话，之后她转过身，掩面痛哭起来，李赢洲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身冰冷的看了林兰芝他们一眼，连连叹气，摇着头扶着王英华向警察局的门外走去。
    “妈妈，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是个杀人犯”东方曜拉住林兰芝的衣袖，眼神空洞，出生神的看着李赢洲和王英华远离的方向。
    林兰芝扶住他的肩膀，说：“小曜你不是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去救她”
    “可是可是如果我不走那么靠前她是不是就不会掉下去呢？”东方曜的眼睛里的泪水又模糊双眼，打湿了他的衣襟，他脚底下感觉踩得不像是坚实的地板，而是那天他站着的海崖边。
    “小曜，不要想了，我们回家。”
    林兰芝拉着他回家，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光滑的薄冰上行走，不知道何时会坠入冰冷的深渊，无法抢救。
    东方曜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自己。
    东方柏荣听到这件事，向单位告假，在林兰芝他们回到家的时候，他也刚走到家门口。
    林兰芝看见东方柏荣，小跑过去抱住他，哭着说：“都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好小曜，没有教好他对不起对不起。”
    “兰芝，你身体还虚弱着，别哭，别太伤心”东方柏荣紧紧抱着安慰着他，东方曜在旁边发着愣看着这一幕，他不敢上前，就那样站着。
    东方柏荣看见他，叹了一口气，说：“过来。”
    东方曜机械的迈着步子走过去，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东方柏荣。
    东方柏荣看着他的样子，说：“小曜，爸爸知道，在危险来临时，你已经尽全力去挽救她，没有救上不是你的过错，但你要知道，外界不会这样想你，他们都只认准最终的事实，你要知道，除了家里人外，认准事实的所有人都不可能原谅你。”
    “爸，我知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也不求那些人的原谅。”东方曜哭泣的说着这些话。
    东方柏荣看着他说：“除了那些人不能原谅你以外，你可能要带着很长一段时间去为她的事情感到自责，会很痛苦。”
    “我知道我知道的爸爸，我会带着这份心，去去赎罪的。”东方曜颤抖着说出这句话，从这一刻，他就决定，要带着李海星的那一份活下去，去偿还他所犯下的罪。
    “我想自己待一会。”东方曜说完走进卧室，他抬眼看见书柜上放着的那些奖杯，没有一座不残留着她的身影。他想着他跟李海星跳舞时拉着她手的触感，想着跟着她的配合，不由自主的在卧室里跳起舞来。
    似乎舞蹈能够让他暂时忘掉悲伤，忘掉一切。
    他不知疲倦的跳着，跳着，直到黑夜浸透卧室的每一片角落。
    “隔壁今天怎么还没有弹琴呢？李海星她”东方曜正想着这个问题。
    他突然意识到，李海星在他眼前已经掉下去，他没有拉住她，她不可能再弹奏出乐曲，再来给他的舞蹈伴奏。
    月光透过窗户，轻柔的洒落在那些金子，银子还有水晶制成的奖杯上，亮闪闪的，美丽极了。大卧室内他刚出生的妹妹似乎呛住了奶，在不住的哭咳着，他爸妈在那里哄着。
    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上周他们还一同去上学，还一同相约出去玩，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李海星已经掉落海崖，是从他手里掉下去的，是从他眼前掉下去的，救不回来，也不可能救回来。
    东方曜站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内，出神的想着，想着自己的幼稚，想着自己的可笑，想着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要保护她，可哪一次不是她在保护他呢？不是她坚强着支撑着那样的生活，默默消化着那样的一切。
    “东方曜，你真可笑，改了名字就能改变一切吗？长高就能保护她吗？那些幼稚的安慰真的能让她忘掉家里的不愉快吗？为什么你在这里，她呢？她为什么离你而去了呢？你为什么没有能力救她？你为什么还活着？”东方曜诘问着自己，笑着自己的幼稚，笑着笑着，眼泪又从眼角流下来。那些奖杯在他的眼里看起来格外刺眼。
    林兰芝正哄着东方云姝，突然，她听见东方曜卧室内传来很大的声响。东方柏荣冲过去打开他的卧室门。
    电灯开启，雪白的光亮照遍漆黑一片的卧室。
    东方曜坐在地上，坐在摔碎的奖杯前，他的手指被奖杯尖划出血痕，不住的在流血。
    “小曜，你这是在干什么。”东方柏荣问。
    东方曜没有答话，鲜血从指尖汩汩的流淌下来，染红他穿的牛仔裤，染红白瓷砖铺好的地板。
    他眼神空洞，看着那些摔碎的奖杯，良久，他说：“我就应该和李海星一样，那天，也从那海崖上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