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到底要堕落成什么样子

    江户川区在东京东面，南端毗邻东京湾，西侧是起源于甲武信岳的荒川，由北向南注入大海。
    突如其来的雾气，覆盖住了江户川区南方，即便是在荒川沿岸驾驶汽车，但白茫茫的雾气遮蔽住了荒川河岸，可见度极差，汽车在这种浓雾之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打开雾灯，缓速行驶，避免发生意外。
    但开着黑色轿车的青田巡查长却没有打开前尾灯，完全无视道路交通安全，一直尾随在铃木汽车之后。
    青田巡查长原来隶属于警视厅组织犯罪对策部第四课，但随着今年警视厅的改革，组织犯罪对策部的第三课和第四课合并成了暴力团对策课。
    昨天在荒川大桥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事故，一辆面包车撞断护栏掉进荒川，车上五人全部溺亡，死者信息被迅速调查出来，全部是指定暴力团诚之组旗下饭岛一家的成员。
    此事当即汇报到了组织犯罪对策部。
    交通事故死了五个人也不算小事，更涉及到了暴力团，那就稍微有点敏感了，暴力团对策课暂时封锁住了消息，然后派出了青田巡查长在饭岛一家的驻地外盯梢，看看是否有所异动。
    结果竟然发现饭岛一家的老大，一大早就开车出去，青田巡查长略微有些跃跃欲试，向上级汇报了消息之后，就驾车跟了上去。
    幸亏青田巡查长小时候是在海岛上长大的，常年吃鱼，视力很好，才能在雾气里抓住铃木汽车的尾灯，没有跟丢。
    …………
    年近花甲的饭岛爱宏，开车来到了距离葛西下水处理场附近的一栋三层建筑，这里是诚之组的本部，在西侧就是荒川，如果站在楼顶张望，还能看得到东京湾。
    饭岛爱宏头发花白，一圈山羊胡也是白了一半，身材干瘦得就像老了的鱼鹰一样，虽然目光锐利，但也是难以掩盖眉宇间的疲惫之色。
    “进到诚之组的总部之后，别乱说话，一切由我来。”
    饭岛爱宏瞥了一眼，跟在后面东张西望一脸好奇的黄毛混混，提醒道。
    对于黄毛混混这种出卖妹妹的垃圾，自诩是真正极道，有任侠遗风的饭岛爱宏很看不上眼。
    但饭岛一家只是一个不到十人的小团体，昨天派出五人之后，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偏偏昨天又有一个老兄弟扭到了腰，只能派人送他去医院看护，导致饭岛爱宏手下一时无人可用。
    这个姓高崎的年轻黄毛混混，没正式加入饭岛一家，不是真正的暴力团员，官方也没有登记过他的资料，是一张生面孔，那么在接下来的生意中也许能废物利用。
    也正是怀着这个想法，他才把人带了过来。
    诚之会的总部门口并没有人驻守，径直走了进去，只有前台有一个年轻舍弟懒洋洋的打着哈欠，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打游戏。
    “太松懈了！”
    饭岛爱宏瞪着老眼，环顾一圈，有些不满的想着，如果这时候有敌人或者警视厅突击，那就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他往年轻雅酷扎的手机屏幕一瞅，是穿着清凉的二次元美少女，随着手指点击还发出各种各样的娇吟，年轻雅酷扎嘿嘿笑着嘴里嘀咕着什么老婆。
    可恶，御宅文化到底要把我们极道腐蚀成什么样！
    饭岛爱宏对此感到痛心疾首，他手下也有御宅族雅酷扎，工作上很不上心，甚至会因为游戏里的活动请假。据说御宅文化的流行，给了被社会排挤的年轻人容身之处，也是雅酷扎青黄不接的原因之一。
    “咳咳，组长在吗？”饭岛爱宏敲了敲前台桌子，问道。
    “哦，是饭岛一家的老爷子啊。组长在三楼办公室，他吩咐过了，你一来就去见他。”年轻舍弟抬头回了一句，继续低下头玩手机。
    饭岛爱宏带着背着一个黑包的黄毛混混就上了三楼。
    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个三十出头，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嘴角刮的清清爽爽，带着金丝平光眼镜的青年男人。
    “组长。”
    虽然比组长大了二十岁，但暴力团里尊卑分明，饭岛爱宏也只能先低头问好。
    “饭岛，你来了啊，比约好的时间还早一点，坐。”
    诚之组组长看了看，跟在饭岛爱宏身后的黄毛混混，随口问了一句：“饭岛你这把年纪了还带新人。你的得力干将猪口呢？”
    一想到昨天派出去就了无音信的猪口和一干部下，饭岛爱宏眼里也是露出一丝疑惑，他并不认为猪口义雄这样当年凶恶赫赫的雅酷扎会失手，考虑发生在秩父郡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雨，可能是因此耽搁了也说不定。
    但自己私下接活的事也不能和组长说，饭岛爱宏故作平淡的道：
    “他有点事出去了。这位是高崎，是没有在警视厅挂号的新面孔，我想让他以后向组长拿货。”
    “货，有的是，但钱呢？”诚之组组长毫不客气，直来直往的说道。
    饭岛爱宏赶紧向黄毛混混递了个眼神，黄毛混混立刻把背包放在桌上。
    诚之组组长打开背包，拿出一叠钞票，顿时眉开眼笑。
    “有传言给你的那批货，被条子给扫了，现在看来是假的。只要有钱，货好说。”
    诚之组组长把钱收到保险柜里锁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袋巴掌大的白色粉末放在桌上。
    “这批货的纯度很好，根据我的市场调研，北区、足立区的穷鬼们根本消费不起，正好墨田区那一块市场有空缺。价钱不能高于我的指导价，不然其他组的生意就不好做了，但销售额也要达到预期，不然我会拿回你们饭岛一家的经销权……”
    饭岛爱宏连连点头称是，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忍不住握了起来，青筋绽起。
    钱钱钱，现在的暴力团就知道搞钱！
    暴力团成立的初衷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底层兄弟们互相保护抵抗官府，最讲义气当先。
    诚之组组长明明是暴力团首领，却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文质彬彬知识分子的样子，听说还是什么经济系的大学研究生，言行举止之间哪里像是极道，反而更像是推销员、商人。
    暴力团，到底要堕落成什么样子！
    但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虽然年轻时饭岛爱宏斗殴、绑架、杀人，但他自认是一个好的雅酷扎，绝不会沾手现在这种生意，可是形势所迫啊！
    饭岛爱宏自己也堕落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像那些潦倒的中老年雅酷扎一样去卖奶茶、打零工，这是他身为雅酷扎最后的骄傲了。
    诚之组组长看向黄毛混混，鼓励道：“我们诚之组可不像那些经营困难的老牌暴力团，资金充裕，钞票有的是，年轻人要好好干啊。”
    “多谢组长栽培！”
    黄毛混混赶紧满脸堆笑奉承道，就像一条哈巴狗。
    就在这时，屋内的三人突然听到一楼大厅发来一声凄厉的悲鸣：
    “妖怪！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