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巷

    “没大没小，跟谁老李呢？”李林瞪着儿子，双手渐渐放松。
    “你怎么在这儿，不去教室门口等我？”李灿问。
    “这里安静。”李林面不改色。
    李灿却知道父亲担心自己的样子给儿子丢人。
    “正好你来了，我都饿了呢，还想着怎么找借口出去。”李灿笑说。
    李林板着脸：“你是学生……”
    “市状元。”李灿提醒。
    李林努力想要严肃一点，笑容却还是不知觉间出现在黝黑的面孔上。
    “书上的东西我都会了，再耗时间也没多大意义。”李灿说，“你难得过来，可得请我吃个饭。”
    “你妈……”
    “咱爷俩吃个好的，不告诉她。”李灿说。
    李林摸了摸口袋，那里有来之前卖掉玉米的三百多块钱。
    “走。”他说。
    ……
    老黄家。
    李灿将一颗颗糖蒜剥好，放进热腾腾的泡馍中。
    挑出几块肥肉，他夹到父亲的碗里：”我不吃肥肉。”
    他是真不吃。
    李林却觉得肥肉香极了。
    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一些，前些年他也就过年才能吃上几口肉。
    “这么挑食，小心营养不良。”李林冷冰冰地说儿子。
    李灿搅动了下泡馍，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味道着实不错。
    李林吞了口口水，却并未立即吃饭，而是询问道：“你们老师说的是真的？”
    李灿抬头，表情无奈：“爸，你都说了三次了。”
    李林不说话，只是盯着儿子。
    听到那个自称一中高三年级主任的人的电话，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子，直至对方讲出儿子的班级，还有他家的地址，才勉强相信。
    再从妻子那里得到肯定后，他强忍着激动将地锄完，卖掉几袋子玉米，揣着钱搭乘着镇上的最后一趟班车到了城里。
    去一中前，他其实找过妻子，也看到了那张印着“燕京大学”的协议。
    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如在梦中。
    看到老父亲还盯着自己看，李灿无语：“老李，你是不是觉得以自己的智商生不出我这么聪明的儿子？”
    “皮痒了？”李林举起手。
    李灿却丝毫不怕。
    老爹可从没……
    “诶，你干嘛！”他脑袋一痛，忙抬手去挡。
    李林已经收回了手，看着儿子道：“没大没小！”
    “小心把我打笨了，看你哭去。”李灿揉着脑袋。
    老爹长期干农活，手劲不小，敲在脑门上疼得厉害。
    “你没抄？”李林拿着筷子，忍不住问。
    李灿重重咬下一块糖蒜，说道：“我抄谁去？”
    李林想想也是，儿子都是第一名了。
    他忍不住嘿嘿笑了下。
    见儿子看来，他立即板起脸：“还不快吃。”
    “你都没动筷子。”李灿腹诽。
    ……
    高阳县一中。
    教师宿舍。
    苏颖放下手机，忍不住原地崩了好几下，捂着嘴“啊啊”叫着。
    她白皙的面孔浮现出潮红，显露出浓浓的惊喜。
    刚刚的电话来自大学老师，告知她研究生复试通过了。
    这个老师燕大毕业，建议她那去那边读研。
    为此她放弃了学校的保研名额。
    “这个好消息得赶紧告诉爸妈。”
    苏颖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之后，突然又放下。
    她想到了一个人。
    可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跟一个死小孩的赌约而已，他又不知道……”
    ……
    苏颖还是走到了高三八班教室外。
    她可不想因为那死小孩的恶毒诅咒染上霉运。
    学生们正在上晚自习，教室内静悄悄的。
    苏颖在窗外观察了半分钟，不打算接着等，便向前一步，深吸口气，抬手敲门。
    “李灿同学在不在？”她的声音清冷，学生们却不约而同看来。
    又是个找李灿的！
    不少学生心道。
    看到苏颖那张冰冷却格外动人的面孔时，一些人双眼发亮。
    “他不在，”靠近教室门的一个男生说，“他爸来学校把他喊出去了，你……”
    不等对方说完，苏颖说了声“打扰了”便转身走开。
    她有点遗憾。
    见她走远，班内的议论声才大了起来。
    大家纷纷猜测这个漂亮女生的身份。
    “没发现呢，李灿这花心男还挺受欢迎。”罗娇感慨。
    邵佳佳用笔在试卷上狠狠戳了个洞，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张佳淼看着苏颖离开的背影，下意识皱起眉头。
    听到一旁的杨旭开口，她竖起耳朵偷听。
    “那是咱们学校的实习老师，教高二的……”
    “对对对，就是传说中被学生气哭的那个……”
    “她啊，跟我们灿哥是亲戚，还请过我俩吃饭呢。”
    听到杨旭后边的话，张佳淼表情舒缓，咬着笔帽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面前的物理题上。
    杨旭偷瞟了眼张佳淼，暗暗松了口气。
    “狗东西，老子可为你操碎了心。”
    ……
    苏颖走在校园中。
    教室灯火通明，路灯却昏黄黯淡。
    看着路灯下的身影，她感到孤独。
    她上学很早，同级的学生都比她大三四岁。
    小时候她个头矮，常受欺负。
    大一些后，她跟那些同学也没多少共同语言，一直独来独往。
    大学里她跟几个室友相处融洽，但并不交心。
    想着考研燕大上岸，她却郁闷发现，自己竟然没人分享。
    “死小孩不在，这可不算我违约，”她抬腿踢飞一个烟盒，暗暗想到，“还是先吃个饭。”
    她朝着校外走去。
    前几日她听说了一家拉面馆，味道很不错，打算去尝尝。
    拉面馆在一个小巷子中。
    八点多钟，学生还没下晚自习，巷子冷冷清清。
    这里没有路灯，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临街店铺中散发出来的微弱光亮。
    三个社会青年勾肩搭背，唱着跑调的歌曲迎面走来。
    苏颖下意识绷紧身子，加快脚步。
    双方错身而过。
    察觉到三人的脚步声走远，她使劲拍了拍胸口。
    “都怪那死小孩，说这里治安多差。”
    苏颖正这么想着，忽然看到前方的阴影处拐出两道人影。
    “站住！”
    两人从黑暗中跃出，横在她身前。
    她脸色骤变。
    两人杀马特造型，流里流气，各自抓着一块板砖和一把折叠刀，上下打量着她。
    “把钱拿出来！”一人开口。
    “我……我给。”苏颖颤抖着将钱包拿出。
    钱包里露出厚厚一沓纸币。
    那两人对视，目中露出浓浓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