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生命是永恒，还是刹那

    而映着他想法的，是路基艾尔那阴森森的笑容，以及向着四周溢散的红色光粒子。
    “路基艾尔，你又想做什么？！”
    路宇这次是真的有点慌了。
    路基艾尔没有说话，他的气势已经散发出了暴戾而疯狂的意味，猩红色的光芒瞬间涌向了路宇，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那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路宇的思维有刹那的停滞，但他蓦地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大脑是一片空明无知的虚无。
    他好像停止了思考。
    突然，恍恍惚惚中，一道低沉而浑厚的嗓音似乎从远处传来，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世。
    “不了，我不信你。”
    路宇的双眼猛地恢复清明。
    他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路基艾尔，好似还没有回过神。
    半晌，路宇低头看向自己。
    他的双手趋近透明，正在溢散着淡淡的红色光粒子，而他身体的状态也正在遭受着某种改变。
    路宇喃喃出声：“路基艾尔，你可真是疯了。”
    路基艾尔嗤了一声：“可能。”
    反正，他们双方谁也不信任谁。
    再次回到这小子的体内，以当初那样的一心同体的状态存在着，说实话，路基艾尔还真不屑这样苟延残喘着。
    当初那件事纯粹是意外。
    是在他力竭后，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识体就被封进了这小子的体内。
    而如今再来一次。
    路基艾尔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不过是重回沉睡的状态，等待着不知期限的苏醒，看着银河奥特曼继续在外面嚣张蹦跶。
    但好过被这狡诈的小子所限。
    他堂堂黑暗魔神，何至于如此！
    …
    路宇突然也平静了下来。
    他那些纷乱的思绪都消散了，满脑子的吐槽想法也都没了，似乎没有哪一刻，大脑是如此的清晰透彻。
    毕竟，他都要变成火花玩偶了。
    这时候还挣扎什么呢？
    还不如想想变成火花玩偶后，还能不能吃芒果味的冰淇淋。
    路宇心中叹了口气，他看向对面同样在光粒子化的路基艾尔，突兀的，一丝好奇再度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游说腹稿。
    感觉不说出来挺浪费的，毕竟都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
    路宇没忍住问道：“路基艾尔，你为什么一定要停止整个宇宙的时间？让所有的生命都停留在那一刻，该不会是因为你在害怕生命的逝去？”
    路基艾尔抱起双臂，答非所问：“倒是小看你小子了，我还以为这时候能看你歇斯底里的样子呢，没想到你却还有心情研究这种问题。”
    至于是不是害怕生命逝去？
    这种问题，路基艾尔冷笑置之。
    路宇怔了一下。
    实际上，他刚刚问出的声音都有些飘忽，神色也全然不在状态的样子。
    虽然是恍惚问出的问题，但也依旧带着某种挑衅的习惯。
    实在是挑衅路基艾尔成习惯了。
    此刻听到路基艾尔反奚落的这句话，路宇怔过后，便有些莫名的笑了一下。
    “只是感觉有些话……”
    路宇又沉默了一会。
    “不说出来有点可惜。”
    他的眼前视线在黑色与红色中反复交叠，黑色的是一片虚无死寂的黑暗，红色的是站在面前的路基艾尔。
    路宇还是第一次变成火花玩偶。
    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不想再来第二次。
    因此这个时候，他确实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实在可惜了，要是不说的话大概就没有机会了。
    “路基艾尔，你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
    路宇又这样问了一次。
    路基艾尔顿了顿，不禁看向他。
    面前的少年神色依旧平静，却平静的不再有那种冷酷的压迫感，而是柔和安谧，他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些不知名的意味。
    像是正在寂灭的星光，又像是正在绽放的烟火。
    路宇的声音还在慢慢响起。
    仿佛是在述说一个久远的故事——
    “我记得从哪里听过……
    “人类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们会努力的活完短短的一生，然后把成果留给后代继承，如此反复慢慢成长。
    “但其实不只是人类，任何的生灵都是如此。
    “因为这才是他们的传承与历史，是他们的文明与精神，是真正的生命与奇迹。
    “但是你却想让生命的奇迹从此消失，让整个世界陷入永恒的死寂中。
    “路基艾尔，你真的喜欢那样的世界吗？”
    路宇像是在反复确认这个问题。
    他的神色有些疑惑。
    眼睛看向前方，目光却是没有什么焦距，像是正在眼前展望着那个世界。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欢笑、也没有人给你惊喜，从此没有了任何奇迹绽放，在一片永恒中陷入永远的沉睡，这是你想要的吗？”
    那样的世界，是你想要的吗？
    路基艾尔愣了愣。
    他下意识想跟随这句话去思索，但随后又突然反应，这小子怕不是又想通过什么话来忽悠他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叽叽歪歪……
    路基艾尔内心没忍住吐槽。
    但下一刻，路宇眼眸的焦距恢复，他蓦地看向了路基艾尔，神色也变得有些凌厉。
    “路基艾尔，你在想什么？”
    路基艾尔漠然出声：“想你闭嘴。”
    路宇闻言，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路基艾尔，你那两年被封印的时候，你开心吗？”
    路基艾尔一顿。
    路宇目光深意的看着他。
    “你不开心，因为你没有自由，你无法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我要是不说话，就不会再有人和你说话。
    “死寂、永恒。
    “你明明也讨厌这样的不是吗。”
    听到这里的路基艾尔，下意识就想要反驳。
    但路宇却直接打断了他即将脱口的话：“你闭嘴，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我就烦，我说我的话，你插什么嘴！”
    路基艾尔：“？？？”
    刚才还在平静述说的少年，突然就暴躁了起来。
    你有病？
    但其实原因，是路宇发现眼中的红色光芒已经越来越少了，黑暗笼罩着四周，他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思维正在消散。
    就算刚刚已经冷静下来了，此刻也会忍不住再次惊慌。
    路宇忽然叹了口气：“路基艾尔，我确实很害怕死亡来着，所以我才一直犹豫不决。”
    路基艾尔：呵。
    【你只是变成了一个火花玩偶。】
    “不，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死亡。”
    路宇自嘲道：“你之前说的对，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关心这个世界的事情，一点也不想关心那些人的命运如何。
    “我冷漠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路基艾尔，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变身吗？
    “你以为我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变身。
    “才不是出于什么正义之心爆发呢，我只是私心里，讨厌看到他们受伤的样子，讨厌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
    “因为在我的私心里，他们就该高高在上，光芒万丈的站在那里。
    “为什么会这样想？
    “谁知道呢，但你应该也猜到了，因为我根本没有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
    “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就像在看一场电影。
    “电影的过程和结局都必须是我满意的。
    “如此罢了。
    “以可笑的逃避的心理，作为观众，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毕竟在我看来，他们都是电影设定好的剧情罢了。
    “我根本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的感情。
    “我只是在满足自己。
    “路基艾尔……这就是我。
    “我想，或许这就是我会和你融合的原因，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
    “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感情，根本不关心他们的喜怒哀乐。
    “只想让他们按照我们设定好的程序，乖乖的走完这段剧情，然后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这就是我……
    “路基艾尔……
    “我其实挺讨厌这样的。
    “我的心里明明知道这样子不好，但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思维与观念，可却还想着去改变你。
    “说来说去，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罢了，私心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世界和自己，私心只想逃避所有的现实。
    “现在想来真的挺可笑的。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明明知道自己如今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明明知道大家都不是程序，不是机器人，不是演员，不是木偶，他们拥有自己真正的生活，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甚至比我还要真实。
    “但我怎么就仍然这么高傲呢……”
    …
    也许是触及到了什么情绪，路宇越说越多，但絮絮叨叨的语气却始终平静冷淡。
    路基艾尔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惊住了，亦或者是被他开口之前那句话给怼住了，总之始终没有出声打断。
    但时至此刻，路宇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他甚至都没有去回想那些东西。
    只是忽然再次叹了口气。
    在最后用轻细呢喃的声音，低低的重复着：“路基艾尔，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对的。
    “没有人会喜欢那样一个世界，包括你。
    “你也该改变了。
    “路基艾尔……”
    那些挤压在心里的情绪尽数爆发后，路宇感觉自己整个人突然一空，恍惚中竟然都轻松了不少。
    那么还要再继续说些什么吗？
    不知道。
    他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四面无光。
    少年的身影和他的声音一起破碎、消弭，犹如轻轻拂过的微风，只是在静谧的水潭上掀起了一点点涟漪。
    然后又重归于平静。
    ……
    没有火花玩偶。
    那个人根本没有变成火花玩偶。
    周围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远比当初与路宇融合后，他所存在的黑暗空间还要更加漆黑寂静。
    如果这就是火花玩偶的世界的话，那么确实也太安静了点。
    黑暗的没有一点光芒，也没有一丝声音，死寂的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令人发慌，宛若被遗弃在了宇宙最荒芜的角落里。
    要在这里度过永恒吗？
    不，仅仅是度过万年的时光，就已经会令人感到厌倦了。
    事实上，你也根本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或许在下一秒。
    你就已经厌倦了。
    …
    但是这样的生命，永远都不用再担心逝去，不好吗？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过完短暂但绚丽多彩的一生，还是在永恒不灭的无声无息中度过，哪个更好？
    哪个更好？
    路基艾尔突然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事情？
    他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人的感情？
    黑暗魔神虽然从来都没有轻贱过任何生命，但也从来都没有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因为这些东西于他来说，都不过是沧海桑田中的一粒星尘。
    因为不需要感情，因为觉得感情是最无用的累赘，所以他才选择了死寂的永恒。
    但现在，路基艾尔有些怔愣的看着这片黑暗。
    他真的……
    不喜欢那样的世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