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巧合

    被月亮的目光凝视着，苏哲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燃烧了起来。

    全机械的身体一点异样都没有，但他却莫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灼烧之痛！

    这具身体的痛觉模块还没有加载，按理说，他应该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痛觉才对。

    可现在，他就是痛，而且恐惧，悲伤，脑袋里灌进了难以计量又无法分辨的嘈杂低语。

    苏哲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体，受到了威胁！

    曾有许多次，他经历过危及生命的情况，但不管是受伤，还是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甚至被纳米电解液融掉了整个身体，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存在着的意识体，从来没有被任何事物触碰到过。

    结果，被月亮看了一眼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要被燃烧殆尽了！

    也许是因为灵魂联系在了一起的原因，苏哲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躺在沙发上的妮娅却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赶紧睁开眼走过来，张开双臂替他挡住了红色的月光。

    屋里的苏菲也打开了房门，跑过来把他死死抱在了怀里，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没有了苏哲的对视，月亮慢慢闭上了眼，朝着背向人间的方向转了回去，又露出了它播撒清辉的皎洁亮面。

    红光消失，城主套房里，重新变得清冷了起来。

    赶紧往前拉上窗帘，妮娅歪歪斜斜的后退了几步，翻身倒在了之前躺着的沙发里。

    全身脱力的苏菲，也抱着不断发抖的苏哲，歪身倒在了星盘旁边的皮椅上。

    过了许久，两个姑娘才齐声问了句：

    “你搞什么啊？”

    天上的巨瞳看下来的那一刻，她们两个，也感受到了一股奇妙的热量，在炙烤自己的灵魂。但因为只是间接的受到了影响，她们遭到震慑的程度并不像苏哲那么强，所以勉强能够自主行动，这才跑过来救下了房间里面忙着作死的奥术师。

    缓了好久，身为机器人的苏哲才长喘了一口气，虽然他没有肺，喘气并没有多大意义。

    “没做什么，偷窥了一眼本地神明过去的一些隐私罢了，谁能想到这货就是夜神，就是亡者之神呢……说起来，我还是祂的学生，那本亡灵法典，就是祂亲手写的。”

    如此想来，事情就非常奇怪了呀。

    这位夜神，兜了一圈，把法典赐给了我，仿佛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但却在真的与祂对视了之后，突然就痛下杀手了。

    虽然那本法典是苏哲主动追到了以黎伦萨，从苏菲的手里骗过来的。但对命运与神秘学还算有些见识的他自然知道，没有掌握着该领域主要权柄的神的默许，一般情况下，他身为一个凡人，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得到与那位神明有着直接联系的亲撰法典的。

    更诡异的是，这位神，力量好像很弱……

    刚刚的力量，仿佛只是神死去后，残存在骸骨里的残念而已……

    那现在，如果祂已经死了，又是谁在掌握着「死亡」的权柄呢？

    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得到空间法典的过程，也太过顺利了。

    以前抢一份纸页残缺的奥术卷轴都有费掉老大的力气，而那本几乎完整的空间法典，居然只是自己在神滨贫民区的旧货摊子上花了十块钱就淘到了的。

    那会儿还庆幸自己走了大运，白嫖了一本绝世秘籍。现在想来，有诈啊，我好像是条被人牵着走的鱼啊。

    巧合多了，那可能就不是巧合了。

    随便逛逛黑市，就遇到了法典。

    追踪抢先买走法典的苏菲，她的父亲就刚好是电蝎的人。

    搞到了麦尔萨斯的头，他唯一的记忆，就把我们引到了阿穆旦来。

    如果，再在这里遇上点什么……

    看到苏菲怀里的苏哲怔怔出神，妮娅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而后怕着，于是也坐了过来，安慰他说：

    “没事啦，以后你搞实验跳大神，小心一点就好啦。猜猜刚刚逛商场的时候，我给你买到了什么？”

    看着她那欢喜的神情，苏哲本想说化妆品的，但转念一想:既然她说的是给我买的，那应该就会是她认为我想要的东西了。

    “什么啊？总不会是买了本法典？”

    “啊？”妮娅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我乱说的……”

    也就是说，妮娅刚才随便逛了逛这边的网上商城，就又买到了一本奥术法典。

    “你知道吗，这世上就那么几个神。祂们留下的法典，一双手就数得过来。这种千年难遇的宝贝，你随便逛逛就买到了？合理吗？”

    也许是因为苏哲已经有了两本法典，所以妮娅一直没把它当成是什么稀罕物件。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儿居然这么稀有，现在，不管再粗神经，她也有些不敢置信了。

    “难不成，我行侠仗义这么多年，人品终于爆发了？”

    说完这位侠女立马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找到这边的博彩网站，拿准备用来买眼影唇彩的钱，狠狠下了一大注。

    访问了一眼她刚刚的连接动向，发现这家伙居然这时候跑去买彩票，苏哲无语了。

    “省省你，说不定你买到的是本假货呢。怎么可能就这么好运，从不现世的法典，就让你给遇上了。”

    先不去纠结这些，苏哲回味起了自己望向过去的历史片段时，看到的一些东西。

    因为时间太短，被他瞧见的东西不多。

    一百年前，似乎是卡俄斯，带了一帮人，跑到阿穆旦的狂沙里，诛杀了一位神明。

    当时还拥有着人类肉身的金布利，就是其中一个追随着过来的帮手。

    也就是说，金布利那个家伙，已经活了上百年了。

    帮手们不能直接发动奥术，却可以使用卡俄斯制造出来的，提前编程好了符文代码的奥术武器。

    就如同百年后的麦尔萨斯和金布利一样，一个能停住时间，一个能操控引力，却都完全不清楚自己所用能力的原理，其细节是什么。

    这一点，已经通过解析麦尔萨斯的记忆得到了证实。

    他的憨憨脑袋里，一丁点装过奥术知识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夜神陨落之后，卡俄斯把这片土地，封赏给了雷克萨。

    这名同样活了上百年的战争贩子，已经在这片风沙之地上，经营了一百年的军火生意。

    他们全都是卡俄斯的仆从，就和妮娅是苏哲的仆从一样，因而他们才可以凭借全机械身体获得永生的同时，还能保持得住欲望与人性。

    “能把神都给屠了……这个卡俄斯，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把自己的发现讲给了妮娅和苏菲，两个小姑娘，都被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世上真的有神啊？这也太不科学了！”

    没法反驳她们，苏哲继续讲了下去。

    “然后异兽……异兽是神的诅咒……”

    大地上的所有异兽，都是人类变成的。

    这也是直到今天，苏哲才看真切了的情报。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东西，黄王之杖，被埋在了阿穆旦地下的某座古墓里，能短时间内免除一切奥术效果，包括神眼对奥能的封禁。”

    搜肠刮肚的回忆了一遍自己回望历史时看到的画面碎片，苏哲想起来，卡俄斯曾靠着一把黄王杖，在最关键的决战里，躲过了夜神的镇魂术，奠定了胜局。

    如果我能把这玩意儿搞到手，以后岂不是就不用怕别人用禁魔灯阴我了？

    仍旧对以黎伦萨会客大厅里的上千盏禁魔射灯带有心理阴影，苏哲此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那把屠神之杖给找出来，攥在手里。

    两个女孩眼巴巴望着眼神迷离望着前方，还满脸带着憧憬的机器人，等不出他的后文来，着急的问道：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刚刚讲到古墓和杖……”

    “哦，讲完了。”

    “……”

    “哼！”

    女孩们颇有些扫兴，该购物的购物，该自闭的自闭，各行其是去了。

    大难不死的苏哲，对这次窥探的收获，倒是足够满意。

    只是被夜神的热切目光小小炙烤了一下灵魂，就搞到了这么多不得了的情报，苏哲决定，自己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机会，再看一眼……再看亿眼。

    疲惫不堪的他，构思着该如何把那位隐藏在阿穆旦不息风沙里的雷克萨揪出来，竟是困得眼皮打架，沉沉睡死到了沙发上去。

    身为机器人的他，居然做起了梦，梦到自己回到了曾经的那个世界，按部就班的上学，上班，生儿育女，退休，老去。

    睡梦中，苏哲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梦的尽头，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真的愿意，照着写好的剧本过完一生吗？”

    猛的从床上惊醒，苏哲发现，此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迎着清晨的阳光，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妮娅正蹲在客厅里，清点着速递发过来的货物。

    不得不说，赛博时代啥都不好，但物流还是挺方便的。

    只要在同一个城市里进行钱物交换，无人机和机械送货员，基本都能保证二十四小时内把货送到。

    当然，对于贵重的物品，你选择亲自带过来面交，或者出钱雇镖师全程护送，也都是可以尝试的选项。

    看到苏哲醒了，忙着拆快递盒的妮娅，忍不住奚落了他一句：

    “瞧瞧你那点出息，都是机械人了，还会睡着。你见过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睡着过的？不过苏菲妹子也会睡觉诶，是不是你们的主板哪里设定没调好啊？”

    苏哲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猜想。

    “对于我们这种能感应到奥术的人……机器人来说，也许是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精神力的空虚的，哪怕我已经没有生物大脑了。”

    “对哦。”妮娅这才反应了过来。“按你之前看到的研究，苏菲也是有可能永生的存在的话，那她岂不是可以学习奥术了？”

    慢悠悠坐到沙发上，苏哲吃了两口酒店送过来的营养早餐。

    索然无味。

    “确实是这么回事。按照她老爸的理论，其实你也应该能学习奥术才对的，从十年前开始。但或许，你们这种通过主仆契印获得永生的眷者，灵魂是不完整的？并不是你们的本体到达了终极，所以不能洞悉？”

    “那可真谢谢你噢，我还不想学你那玩意儿呢……耶？你看看这本法典，是不是正品？”

    从一堆箱子里，妮娅撕开包装用的泡泡纸，把一本靛蓝色的厚重法典，递到了苏哲面前的桌子上。

    看了一眼法典蓝铜封面上风化已久的正统阿穆旦古文字，正喝着机油的苏哲，愣住了。

    《时之脉动——克洛斯》

    第二神王克洛斯，时间权柄的掌控者。

    这本法典，是真迹。

    巧合，绝对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