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人的大地

    以黎伦萨市，位于星球的北温带上，与神滨市相隔了一整个大洲。

    要去那里，需要提前预约航班，等旅行团凑够了人数，才会出发一趟。

    要说以黎伦萨这座风景优美生活悠闲的旅游小城最着名的是什么，恐怕要属那所位于城外雪山下的剑虹大学了。

    苏菲，买走苏哲钟意典籍的那个女孩，就是剑虹大学历史系的学生。

    她的父亲，是该所大学人文学院的院长，而且他还是位伯爵，拥有着一块小小的封地。

    或许是因为家境优渥，这个还没毕业的女学生，居然每年都会定期抽出时间，满世界的去旅行。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交通不畅的时代，跨城旅行，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更稀奇的是，每当这个女孩子，搭专机去到一座城市之后，离开之前，她都会到当地里网的黑市中逛上一逛，买走一些价值不菲的东西。

    黑市的东西价值之所以不菲，主要还是因为基本不会有人费力气把便宜货拿到这里来卖。

    一年下来，女孩光花在黑市里的消费额，基本能在好几百万往上了。

    这还没有算上她专机旅行所消耗的投入。

    “土豪啊，土豪！投胎能力强的人，可真是让人羡慕！”

    虽然说这话的苏哲自己，已经是个身家几亿的小富翁了，但消费观念仍旧比较传统的他，依旧忍受不了在化妆品这类没有多大实用价值的物品上，花费万数以上的金钱的。

    更别提妮娅一冲动就花了上百万买回来的那些完全用不上的保养品了。

    见它们一次，苏哲就上火一次，连着上火了好几天，他的嘴唇都长了好几个溃疡，肿胀了起来。

    反复研究着苏菲的信息档案，只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他就基本摸清了有关这个女孩的大部分情况。

    “学霸，刚进剑虹就发了论文，是个卷王……还用文字写旅行博客？这年头，居然有不喜欢拍视频的人呐，嘿嘿，文青……长这么漂亮没谈过恋爱？难得……养狗，喜欢诗歌，喜欢收集古董和小工艺品，不喜欢义体和智能机械……会唱歌，会下棋，还会写字？她真的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吗？”

    听到苏哲一直在沙发上哔哔赖赖，无心打扫的妮娅，朝他脸上丢了个抱枕过去。

    “烦不烦啊你，整天视奸人家小姑娘，做个人！”

    “你懂个锤子！”苏哲把枕头丢了回去。“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本法典，我是一定要搞到手的！”

    妮娅叹了口气，把抱枕揉得软和了一点，放到了自己腰后。

    虽然她如今的身体，基本已经感觉不到疲惫，也感觉不到舒服了。

    “不行就让我跑一趟，潜进她家里，把东西给你偷出来。”

    关掉了视网膜上的信息文档，苏哲发了一份有关苏菲父亲的资料过去给妮娅。

    “事情没那么简单的。我调查她的家庭关系时，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意外收获。她老爸，那个坎贝尔伯爵，你猜猜十年之前在做什么？”

    妮娅打开文档扫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位坎贝尔教授，居然在洛都的研究所里工作过，曾是自己老爹的同事？而且他还是卡文迪许的上级领导？

    “这老头，离开洛都去了以黎伦萨之后，写了本有关卡俄斯和永生神教的书。你打开图片，看看扉页印章的形状，像不像电蝎。”

    依言，妮娅仔细查看了一眼坎贝尔的工作照。把照片中截出来的一小片区域放大，在分辨率开始模糊的书本序言图像那里，果然发现了一些东西。

    照片中，落着坎贝尔签名的私印，它的轮廓，可以说跟妮娅见过很多次的电蝎标志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这个坎贝尔也是卡俄斯的信徒？他跟那起事件，会不会有直接的关联？”

    “这么多巧合，你觉得他能摘得清干系吗？”

    苏哲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计划。

    “我得想个办法接近他，查清楚他在那件事里的位置，以及起到的作用。在他的背后，还有什么人物，什么背景，这些都需要搞明白。相比之下，法典的事，就没有那么紧要了。不过或许，他的女儿，会是一个比较不错的突破口……”

    ……

    三天之后。

    妮娅预约的航空公司凑够了人数，终于通知她们二人可以搭机出发了。

    打包好了行囊，苏哲联系上昊龙集团的人，让他们自己来这边，把客厅里三台侍的残骸运走。

    “到时候我给你们远程开门，记得打尾款哈老板们！”

    安排周全之后，他带着妮娅，踏上了这趟不知归期的跨城之旅。

    出行的飞机并不大，一次航程，只能运送十几个旅客。

    然而，在这架客机小小的翅膀上，却是挂了两个大得夸张的推进引擎，以及好几枚热感应飞弹。机身的两侧以及顶部，搭载得有五六处自动机枪炮台。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架民用客机，说不定还以为它是架战斗机，要飞出去打仗呢。

    和客机一起出发的，还有不下十架高速无人侦察机全程护航。

    航空公司的谨慎可见一斑。

    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主要还是因为城市之外的大部分空域里，都是有身形巨大的变异飞行巨兽在飘荡着的。

    为了躲避这些徘徊巡航的空中霸主，航空公司才不得不在飞行过程中派出无人机群，提前就位到了客机航线前方十几公里的范围内。

    无人机一旦侦测到有翼兽出没，马上就会通知后方的客机，让机长调整航线，甚至折返规避。

    因此，这个时代的跨城航行，过程非常的复杂，多半需要频繁绕路。

    为了确保不和那些凶残猛禽撞上，客机也基本不敢飞得太快，以免会来不及掉头。

    这就导致了，在理想情况下笔直飞过去只需要一天的航程，多数时候都需要飞出超过一周的时间出来。

    运气差一点，绕路多了，说不定半个月之后，飞机都还不能下地。

    每次出行，客机往往要在多个大小城市之间多次迫降与起飞，之后，才能历经艰险，到达预定的目的地。

    为了应对旅途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客机的货仓里基本不会带盈利性的货物，而是会在极限挤占掉客舱的空间后，往里面塞满燃料、食物、弹药、零部件……

    所以，如今的航空体验，是非常不舒适的。

    除了能包机乘坐单人专线的富人，比如苏菲这种，以及干脆自己就有私人飞机的土豪，比如宫崎太子那种，一般的人，通常都是能呆在老家就呆在老家，若无必要，尽量不进行跨城旅行的。

    有着奥术空间，能进行超距传送的苏哲和妮娅，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坐过飞机了。这导致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远距离航行的体验是有多么糟糕！

    等坐上这趟飞机之后，苏某人才回忆起了曾经种种不太愉快的航行经历。

    可惜，已经晚了。

    又不能半空中退票下去。

    第一顿航空餐就差点吃吐了的苏哲，终于怨气积满，对着妮娅，疯狂吐槽了起来。

    “你说你，平时这么能花钱，关键时候怎么不舍得包专机了？这特么也太挤了？还天天绕路！饭还特么难吃！”

    此时的他，无比郁闷自己没有灵晶石能再开辟一片奥术空间。

    要不，把史密斯用了？

    不行不行，那可太便宜他了……

    苏哲叹了口气，加大了脱口秀的力度。

    “别人享受富贵，我却花钱受罪。别人女仆持家，我的女仆傻叉……”

    能有钱坐得起飞机的乘客，基本都是如今这个时代的人上人了。原本，大家心里都还挺有优越感的。

    怎料现在，客舱里出了个不识趣的年轻人，一直在哔哔着航班服务的拉胯，叫嚣着要包专机……

    更关键的是，这货说的话还基本都在点子上，这就让同行而来的各路精英们不大愉快了……

    众人纷纷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苏哲。

    察觉自己可能犯了众怒，苏哲识相的闭上了嘴，背地里，却继续朝妮娅打开了一个通讯频道，私聊吐槽了下去。

    不曾想，妮娅清了清喉咙，不厚道的直接打开外放，把他的一番碎碎念全给广播了出来。

    听了一通苏大诗人情绪饱满的单人说唱，再难忍受的众人，向机长发起了投诉，一致投票要把他给丢下飞机去。

    这群能坐得起飞机的人精，平日里就是靠着各种肮脏手段剥削手底下的贫民们，才能在这个时代积累起过人财富的。

    对金钱无比敏感的他们，又如何会错过这个能联手敲诈一笔的机会？

    于是，飞机上的全部乘客，如同约定好了一般的，同时站起身，躁动着朝苏哲这边挤了过来。

    飞机一阵摇晃，空勤小姐赶紧安抚众人，请大家先坐回到座位上去。

    “不找这小崽子的麻烦也可以，只要他赔我一万的精神损失费，老子就不计较了！”

    “对！赔偿！”

    大家要钱的意愿都很坚决，苦劝无果，空勤小姐没有办法，只能向默然无语的苏哲投过去了个求助的眼神。

    突然变成了众矢之的，在空勤眼里反倒自己才成了坏人，苏哲人都傻了。

    干了，这帮人，凭空碰瓷是？

    一个个身家几十上百亿的，居然脸都不要了，敲诈我个势单力薄的年轻人？

    或许就因为我是个年轻人，打扮得又朴素，感觉上也没什么后台，这帮家伙才这么肆无忌惮的？

    果然是无奸不商！

    本想硬气着教训一下他们的，但又担心这帮人太亢奋了，把飞机从天上给摇下去，再者也不愿意空勤小姐为难，苏哲叹了口气，选择了支付。

    “算了算了，反正现在我也不缺这点钱，给你们就给你们……”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却恨得直咬牙，心想：

    三十年河东，山水总相逢，总有一天我会教训一下你们这些欺负穷人的蛀虫的！

    等到苏哲给飞机上的乘客每人转了块钱，大家才被他的诚恳态度打动，终于选择了原谅。

    然后，所有人都和他一起，吐槽起了对航空公司的各种不满。这其中，包括深情朗诵的空姐，以及因为必须开飞机，恨不能加入这场狂欢的机长。

    在此起彼落的叫骂声中，苏哲坐回到靠窗的座位上，木然的瞪着对面的妮娅，看了好久。

    见妮娅面带笑意不为所动，他发了条语音过去。

    “难以理解……你真不是人。”

    见他吃瘪，妮娅心情大好。

    “我本来就不是人，我是机器人呀。”

    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休息的她，对这趟旅程的感观其实并不算太差。

    与只能吃速食，同时要在狭窄座位上睡觉的苏哲不同，她反倒觉得，飞机上人多一些，还更有乐趣一点。

    不能入眠的妮娅，是不太喜欢苏哲睡着之后，自己独自等过漫漫长夜的感觉的。

    “你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哟，做事这么扭曲……”

    难以理解她的卖队友行为，苏哲放下眼皮，开始自闭。

    无人斗嘴的妮娅，把随身带过来的面膜和养生贴，再一次从包里拿出来，抱在了怀里。

    自从收货以后，这几天里，她经历了无数次的纠结，终于还是没舍得打开这些保养品，在自己身上用一下。

    倒不是因为黑市上买来的东西价格贵，她单纯只是觉得，对于不是人类的自己，这些好东西用了没有效果，就太浪费了。

    但她又真的很想再试一试，看看能不能靠它们，回味起曾经还是个普通人类女孩时的闲适时光。

    感受到了妮娅情绪里的微妙落寞，苏哲睁开眼，停住了想继续冷战的冲动，换了种柔和语气，鼓动她说：

    “想用就用呗，东西买回来光是看，比用了更让我上火。”

    妮娅拿起一片面膜，捏住了它的包装袋，却终于没有撕开。

    “这么好的东西，用我身上白费了。你不是要去跟那个小女生套近乎么？拿这个送她。没有哪家的姑娘，是能抵御这套养护精华液的诱惑的。”

    “别把话说得像是坏人在诱拐无知少女一样，我又不会害她。”

    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苏哲不说话了。

    他把脸扭向飞机窗外，俯瞰起了下方广袤的无人大地，过了会儿，才又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

    就在这时，旅客们的惊呼打断了苏哲后面的话。

    他跟着众人的目光往下望，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之中，看到了一头游荡着的，比山峰还要高的人形巨兽。

    似乎是感受到了上方的人类气息，那巨兽扶着峭壁，仰起头，朝着从它头顶飞过的客机，发出了一声足以震颤大地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