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傻子

    李梓手掌握住手机手肘搭在栏杆上，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望着被深夜入侵的校园。
    今晚的月亮很圆，星星很亮，想来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在她转身离开的霎那，瞥见不远处有个女生手里拉着行李箱往宿舍大门走着，五步之外跟着的应是她的父母。
    因为李梓在一楼，直线距离离的很近，可以听到走在前面的女生埋怨的语气，
    “都说了早点回来早点回来，这下好了，入学考没考成，东西也没收拾，你们让我明天怎么办？”
    “这不是没想到高三规矩变了嘛，我和你一起去宿舍给你同学解释解释。”那个说话是她的妈妈。
    女生停在宿舍门口，“说什么说，人家都休息了你再上去。老师提前发群里了，你看了吗？我自己收拾，不用你们管。”
    说完这一句便跑进了宿舍，视觉盲区出现，李梓就看不到她了。
    倒是两个家长想要进来，犹豫再三还是停了脚步，看一眼女生离开的方向，不舍地回头转身离开。
    瞧着两个家长离去，李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人家家里的事情，外人不好评价。况且，自己家……还没解决呢。
    小姑娘想着不自觉得握紧掌心处的手机，关节处泛起了淡淡的白，细微的疼痛让她松了力气，泛白的部分演变成粉红色。
    有些疼，又有些麻。
    抬头望星星望了好一会，久到月亮被轻薄云纱遮住了一半的光辉。希望以此来提醒那个发呆的小姑娘，时间已经不早啦，该去休息啦。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烦透了在耳边作乱的蚊虫，李梓睫毛轻颤，将手臂收回之后进了宿舍。
    坐在床上，双臂抱膝，下巴抵在膝盖处，双眸间翻涌着各种情绪。
    最终打开手机，敲下了一段话：
    妈，报告单是我放在沙发上的。我上午去卧室找湿纸巾的时候不小心翻到的。你没有告诉我们，我只以为你不想说，也就没有提起。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支持你，这点小事情不用瞒着我们的。我们三个会在学校里好好的。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晚安。
    一句话删删写写，最后发出去的却还是那么的无厘头。
    前言不对后语的。
    在信息发出去的那一刻，李梓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肩膀肉眼可见地耸拉下来，小脸埋在腿缝里。
    她这个人藏事藏得真明显呀！估计一圈人都知道了，全部看破不说破。还是自己戳个小口子为好。
    不然压力蹭蹭蹭的涨，压力多了对身体不好！
    医生说的。嗯。
    埋了大概有二十秒，李梓抬起头，就连头发丝都是困倦的。却还是告诉自己不可以睡，要把剩余的压力排出来。
    需要怎么做呢？自然是倾诉。
    面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睡着的赵甜甜。
    小姑娘收手搭在膝盖处，脑袋抵在上面，懒洋洋略带困倦地说道：“甜儿，我今天发现一个报告单子，我妈怀孕了…”
    “又没了。那单子是结算单子，是咱去玩儿的第一天，就没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细胞，估计还没一个月呢。
    我呀，初中的时候总想让我妈再养一个宝宝，我想着…想着等我不在了…所不定他们会有个依靠。
    现在没了。我不知道我该有什么情绪……
    不过也好，她的年龄再养一个宝宝说不定会有危险呢，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我……”努力一点，活得久一点，活得开心一点。
    为了爸妈，为了林然然，为了甜儿，为了好多好多人。要努力吃药，要适量运动，要保持睡眠，要经常去医院检查……
    要努力。
    一旁的赵甜甜听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缓慢地睁开眼睛，眼白部分被憋得通红通红。手臂撑着床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撑起来。
    间隔着桌子看着那个趴在膝盖上睡着的小姑娘，赵甜甜特别的想要大哭一场。
    第一次觉得老天爷这么的不公平。
    手握紧的拳头快速地递到嘴边，牙齿咬上那关节处，像是要把那处咬烂一般。
    赵甜甜湿润的眼睛被阖上，不再看对面卷成一团的李梓。拼命地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呢？
    可以说在手机铃声响的那刹那，就醒了。知道会是林然，原本想着等小姑娘回来好好笑话一下。
    没想到半天都没有回来，瞌睡得也半梦半醒。
    直到李梓发出声音，才猛然惊醒。
    谁知……
    赵甜甜足足缓和了几分钟，才把情绪压下去。拳头从嘴边拿开，关节处留下了凹陷极深的牙印。
    抹去脸上坠的泪珠，轻缓地迈出步子来到小姑娘床边。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连呼吸声都是极其平缓的。
    站在床边望着那个趴在膝盖上睡着的人。赵甜甜不该说究竟是气得还是怎么样，发出一声轻笑。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年龄不大，演技挺好的啊！
    傻子！傻子！
    刚压下心头的情绪，在看到李梓脸颊上还未干去的泪痕逼出了一条裂缝。
    赵甜甜背过身，动作很小的深呼两口气。
    再扭过头，她死死的咬住齿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来到李梓面前，小心翼翼扶住她的肩膀和脑袋，慢慢地，慢慢地让她躺平，脑袋放在柔软的枕头上。
    也许是碰到可依靠的东西，小姑娘发出一声鼻音，仿佛睡着的小猫咪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的梦呓。
    在声音发出的瞬间，赵甜甜觉得心脏都停了一秒。解释的措辞在脑海里滚了一圈又一圈，说有上百个都不过分。
    还好李梓的生物钟早早敲响，现下已经睡熟，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赵甜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让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心跳过快的心脏恢复正常。
    原地无声地转一圈缓和。
    又蹑手蹑脚把放在床脚的小毯子拿到手里，小心地盖在小姑娘身上。在毯子的落在肌肤上的那一刻，赵甜甜的‘秘密’行动算是圆满完成。
    轻手轻脚地转身，脚丫一刻都未曾离地，连带着拖鞋在地上‘呲呲呲’发出沉沉的沙沙声。
    百无聊懒地磨着赵甜甜脑筋中那根紧绷的弦。
    好不容易来到关灯的地方，她回头看看李梓，又看了看自己床位的方向。
    伸出手臂，身子前驱，指尖堪堪触碰出开关，一个用力周围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赵甜甜在原地等了一会，等到眼睛适应黑暗，等到月光照进屋子，这才摸索回自己的床上躺下。
    至于能不能睡着就是两说了。
    这一晚上到底睡没睡着，赵甜甜也难说，总之迷迷糊糊的。一大早听到隔壁的动静，她便起来了。
    顶着眼下淡淡的乌青直起身，“梓梓，起床了。”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听清。
    说完后浑浑噩噩地打开门去到集体洗漱打水的地方，站在角落拿着牙刷涮牙。
    起得够早，没几个人。
    可瞧着人越来越多，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大，赵甜甜匆忙接了一盆温水回到宿舍。
    这一时间还真适应不过来。
    看到一旁床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赵甜甜把水盆放在桌上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梓梓，梓梓，起来了。”
    说实话，这起得比在家里早很多。
    在学校洗漱完去宿管阿姨那里领颗糖，然后就要去操场集合跑早操，随后才能吃饭，紧接着就是上课。
    想当年，高一的时候，听别人说刚开学老师给了适应期，吃完早饭半个小时后才跑操，那半个小时从睡觉的时间里扣除。
    不过有的同学抱怨宁愿低血糖也不能缩短他们的睡觉时间。
    最后和高一高二一样了，跑完才能吃饭，不过跑之前给了一颗糖补充。也不知道今年高一是怎么样的？
    啊不！
    高一还没开学呢！只有高三。
    啊！！！不公平！！！
    李梓眯着眼睛没有睁开，脑袋蹭蹭底下柔软的枕头，迷迷糊糊道：“林然然，再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看着那小奶猫似得可怜模样，赵甜甜实属不忍心。
    她不做恶人，有人做啊！
    扒了一圈找到自己手机，点开聊天界面一个视频电话拨了出去，十秒左右才接通。
    看着对面的人，问道：“你哪儿呢？”
    对面林然走在路上，一股风把他的头发吹的上扬，露出光洁的额头，“去找你们的路上。木宝起了吗？”
    “没，交给你了啊。我去找一趟我小姨说声出校的事。”
    还没商量以后出去去画室的时间呢。只知道是下午，没说几点回来，不过以她小姨的个性，门禁不会太晚。
    “嗯。”
    赵甜甜把手机放在小姑娘枕边，把声音开到最大：“记得让梓梓把我的手机拿上啊。”
    “行。”
    听到回复，赵甜甜这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