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揣着明白

    李梓站在原地，望着车子远去，直至看不到时才转身准备回家。
    立定在单元门口，抬头依稀可以看到自己家窗户台外的那盆花，望了许久许久，一直到邻居熟人叫她的名字问她怎么不回家，这才笑着编排一个理由迈步一起登上电梯。
    手握上门把手，钥匙在手里摩挲，指腹传来凹凸不平的金属感。小姑娘嘴角自然垂平，软眉轻蹙，就连睫毛都知道主人此时并不欢愉的情绪，不似平时弯翘。
    她实在不知要如何提，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情绪，究竟是该平静还是该生气。
    只知道现在思绪情感皆是复杂的。
    却不知……
    李梓拇指抵着钥匙尖部，在指腹上留下印子，一时半刻竟消不去。
    深深地叹出一口长气，将钥匙捅进钥匙孔里，钥匙随着手腕转动，下一刻听到开门的声音。
    小姑娘将门拉开，抬步走进去。
    还未来得及换鞋子，就透过两掌之距的门隙看到陈苓在卧室里弯腰翻翻找找些什么，也许是太认真，不只开门声，就连关门声都没有听到。
    李梓手扶着鞋柜，不知在想些什么。
    算了…自己就当没发现过……
    “妈，我回来了。”她弯腰拖鞋。
    在直起身时，还能看到自家妈妈受到惊吓没有缓过来的面庞。
    陈苓拍着胸脯从卧室里走出来，出来时还将卧室的门关上了，“妮妮啊，怎么一点声都没听见啊，吓死我了。甜丫头没一起上来吗？”
    李梓像是没察觉，摇摇头，“没，东西太多，她就一起去了。”
    小姑娘并没有提起刚刚看到的翻找动作，也没有提是不是丢东西了？
    “嗯。我把东西全搬到客厅了，一会好拿。”陈苓叉着腰瞧折摊了一地的物品，“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
    李梓坐在沙发上扬起笑脸，同平时并无一丝差别，“厉害！应该没什么了。”
    陈苓看着那笑容洋溢的小脸，虽说没有问题，可她的直觉感觉不太对，可她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从回来时就……
    她慢慢移步来到妮妮旁，坐在沙发上和她挨近。可还没有说句话呢。
    李梓察觉到妈妈来到自己身边，在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她提前站起来，“妈，我还有几道物理题没写，我现在去补补。”
    “啊？是作业吗？暑假作业不是做完了？”陈苓问。
    这马上准备去学校了，怎么还有没完成的作业？这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发生过的事。
    李梓扭过去笑着摇头，“不是作业，是林然然交流群发的题，刚好现在没事，还不如去做做看。”
    那模样，让人挑不出错来。
    陈苓也只得点点头，毕竟孩子学习也没理由拦着啊。
    “累了就歇歇，做不完也行。”
    “嗯。”
    回到书房，李梓拿出几张白纸后打开手机开始了刷题之旅。
    由于房门没有关，陈苓坐在沙发上朝一侧斜着身子往书房里去看，看到李梓真的是在写题，不由的怀疑起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吗。是的。
    这样想着，陈苓起身也回了卧室继续之前的翻找。
    李梓听到声音，停下了笔。直起脑袋通过直面自己窗户的玻璃看着外面的客厅。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走过去把书房的门关住。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小姑娘再也熬不住了。扶着门框浓重的深呼吸，发软的身子紧靠在门边。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绷不住了。
    就像初中那样，忽然就……
    她奔到书桌旁拉开一个抽屉，找到熟悉的药盒打开了不常用的那个小盖子，捏起小小的药片扔进嘴巴里压在舌头下。
    无力地靠在椅子靠背上放空自己。
    五分钟后，手伸向衣服口袋将口袋里的纸拿出来展开，就这样看着，瞧着，望着。好久好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舌下的药也消失了。
    李梓将拿张纸重新叠好放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拿起笔开始做题。
    直到听到敲门声音，是大门敲门的声音。
    李梓停笔站起来去开门，却发现客厅里陈苓不在。难道还在卧室里找……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将口袋里的那张纸拿出来快速的丢在沙发的一个角落。看着不那么明显后，才理理耳边的碎发去开门。
    “来了来了，谁呀。”
    门外传来声音，“妮妮，我。爸爸。”
    李梓略微有些吃惊，把门打开“爸，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这还不到一个半小时的。
    “甜丫头和林然一个男生宿舍，一个女生宿舍。车里一空我就回来接你们了。”李罡没有换鞋，直接踩着垫子往外挪着东西，“你妈呢？”
    他的额前全是珠大的汗滴，短袖的领子也被汗水浸湿。
    好不慌张！
    小姑娘连忙到里面去倒水添茶，“我妈？在卧室呢。”好像被慌张劲传染了，来不及递给李罡，端着水杯就去敲门。
    听到屋里有动静后，李梓这才把水递出去。
    陈苓浑浑噩噩的打开门，头发乱糟糟的，很明显是睡了一觉。瞧见外面这副模样，不解地问：“我正睡得香呢，这么急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找着找着就困了，倒床上就睡着了。
    父女二人转头看向她。李梓没有说话，而李罡正仰头喝着自家闺女端来的爱心水水呢。
    “…嗯…”李罡喝完水把水杯递过去后继续低头干活，说话的时候些许停顿，“我到学校瞧着人家都到的挺早的，乱哄哄的。听说还要考试呢，再不去早些，晚点儿才乱呢。”
    李梓放好水杯后也过去帮忙搬一些轻便的东西。头顶的两三根呆毛，十分不听话，随着动作欢快地飞舞。和主人默不作声的情绪截然不同。
    陈苓随意地把头发扎起，也弯腰开始收拾东西，李梓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嘴唇动了动到最后也没说什么。
    东西不多也不少，三个人搬到电梯口也只花了三四分钟。
    突然，陈苓余光瞟向沙发，瞧向那沙发角落的纸条，走过去刚想要问，话语给生生地憋回去。慌乱地坐过去压住。
    抬手勾去动作过大飞到脸上的发丝，“那什么，妮妮，下去先把后备箱给打开好不，顺便坐车里凉快一会，这活交给你爸就行。”
    “啊？”李梓奇怪地出声，会不会太早了些。直起腰看到自家妈妈坐的位置，心下了然，“好。”
    抿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李罡旁，“爸，车钥匙给我一下，我先下去。”
    李罡对于自家媳妇儿的提议十分的不明所以，“为……”
    这么热的天，在家不凉快去车里凉快，啥子逻辑啊这是。
    刚脱出口一个字就被陈苓的眼神杀给杀绷住了嘴，啥话都说不出来了。糊里糊涂的就把车钥匙给递出去。
    陈苓出声嘱咐：“妮妮，慢点儿啊。”
    “好。”
    李梓站在电梯里，眸中深处有着淡淡的情绪在翻涌，仰头望着那下降的显示屏，数字渐渐变小。在数字变成‘一’的那一刻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了笑脸。
    家中，李罡还是满怀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让妮妮出去？你……”
    问着问着他停了声，表情也变成担忧，快步走到身边，“是不是不舒服了？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不舒服倒是没有，惊吓倒是有了。”陈苓面无表情地看着特像猴子的自家老公。从屁股下把那张纸拿出来展开，“看。”
    李罡看看她，又看看那张纸，接过，“这不是单子吗？怎么在这？”
    这单子按理来说应该在卧室某个地方藏着啊，怎么会在客厅啊？
    “应该是妮妮知道了。”陈苓道。
    李罡听到这句话感到大大的震惊，表情十分明显的惊恐模样，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张开：“知…知道了？那为什么不问啊？是不是想多了？”
    瞧着自家的这个憨批，陈苓忍耐不住上手拧了下他的耳朵：“想多想多，我要是想多这东西为啥会在这儿，我找了快半个小时，中午还没在这呢。”
    她可不是只找了卧室，客厅，厨房，就连厕所都找了。就是没找妮妮的卧室和书房。
    怎么就没想到呢？
    早知道她就主动坦白了，这可好，成刺了。
    “那咋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苓没好气地把单子夺过来对折叠好，“坦甚么宽，抗什么严，你以为干什么呢。”
    撒一个谎直接去警察局审问室接受审判了？
    李罡懵了，“那你说咋办？”
    “能怎么办，揣着明白装糊涂，又不是没用过。”陈苓拿着单子回屋准备找个地方还是藏起来。
    而屁股后面跟这个跟屁虫唠唠叨叨似地说：“到最后不还是让明白大白了吗？”
    上一次他们两个做这种事还是妮妮上初一的时候。
    每次都感觉闺女的情绪不太对，问老师也不清楚，说挺稳定的，文文静静，乖乖的。
    可明显不对劲，闺女自己也不说，他们也不该贸然去问。
    就这样熬了快半个月才爆发。妮妮在他们面前‘哇’地哭了出来。
    陈苓转身用单子拍向他的头，“要不你去问？我看看你能问出什么来。”
    “别，别。装糊涂挺好的，挺好的。”
    他又不是没问过，奈何自家闺女智商太高，没几句话就被转移了话题，等聊完了才发现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等藏完东西，看见某人还站在那里，陈苓一把将他推出去，“呆什么呆，还不干活，妮妮一个人在底下你也不怕出事？”
    李罡注意力不知道在哪儿飘荡，被这一推差点没给推到。反应过来后立马应道：“噢噢，干活干活。你坐那儿等着。”
    陈苓提起一个袋子往外边挪，“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