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悲观世界

    又拍了几张鲤鱼争食的场景，早间纱织长按关机键，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锲而不舍地戳着千原的手臂。
    有衣服遮着，除非这位大前辈身负九阴真经绝学，否则怎样也穿不透这层护甲。
    但这么被骚扰确实很麻烦……
    于是千原只能回过头来幽怨的刮了一眼这位大前辈，提醒她不要再发病了。
    早间纱织忍着笑，一双美目扑闪，而后一顿，男孩甚至能够从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饿不饿？”早间纱织忽的问道。
    说话时的语气出奇温和。
    千原便直接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面包，虽然便宜，但还是能填填肚子的。
    “要不要再吃点什么？”早间纱织急忙又问。
    【无事献殷勤】
    “你要做什么？”千原直截了当的反问。
    “想请你帮个忙。”
    “多忙？”
    “有空的话，麻烦每周六下午都来这里喂喂鱼，面包钱我会出的。”早间纱织语气平淡，手指有意无意的绕着自己的头发。
    “硝子说「只要看到你，就感觉生活美好很多」。”
    如果换个人说，相信千原先生必定心然怦动。
    可惜这位是早间小姐……
    于是他只能回答：
    “不来。”
    “为什么？”
    早间纱织不解。
    “走过来好累……要不是今天无聊，鬼才要来路过这里。”千原往河里丢下一片面包屑，“为什么早间小姐总是要把自身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麻烦这位大前辈这种时候就代入一下温柔可人的西宫硝子行嘛……
    “你很痛苦吗？”
    “是的，每次和您相处都很痛苦。”
    “可我很高兴哦。”
    早间纱织微笑着点点头，看来她很喜欢拿千原先生当乐子。
    少年默默喂起鲤鱼，没有再说话。
    其实也无所谓，反正闲的没事干。
    但就是不想答应。
    手上一袋切片面包只剩下小小一撮，千原干脆把整个面包都揉碎了丢下去。
    底下的鱼群猛烈地翻滚着，溅起白色的泡沫水花，映着耀眼的日光。
    千原双手高高举起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子，靠着栏杆瞟了早间纱织一眼。
    “你饿不饿？”千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早间纱织一愣，没想到千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好。”
    “饭团吃吗？”
    早间纱织点点头。
    千原转过身，从裤子两侧的口袋中掏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始往路边去。
    身后的少女擦了擦眼里的困顿也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走进一条略显冷清的街道，里面有几家关门中的居酒屋，还有一家寿司店，开着门，但生意不是很好。
    “是这里么？”早间纱织忽的停步问道。
    她手指还特地指了指门口位置。
    “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来找外面的饭店小餐馆买吃的呢？”千原摇头。
    “那你在找什么？”
    “嗯……一家可以休息的书店，然后走进去安安静静的把自己准备的午饭吃饭。”
    他掂了掂手里的饭盒向少女示意。
    “听起来就很有文艺韵味！”早间纱织忍不住拍手称赞。
    “唯独就是好奇咱们走了这么久，千原君能不能说一下地点到底在哪？”
    前面的千原停住脚步，默默地点头，好像今天真的走了很久。
    毕竟之前都是骑车过去的。
    旋即他转头忽的问道：
    “早间小姐是准备动用那个挥挥手就能叫来车的钞能力送咱们一起过去么？”
    “可以是可以……但你这话说得有些离谱了。”早间纱织轻哼，“现在这种情况我伸手最多只能叫到出租车。”
    那真可惜，千原先生还想再尝试一回高级轿车和高档真皮座椅的滋味。
    “目标是池袋，早间小姐运气很好，就在现在文京区富坂的旁边。”
    “运气好？千原君，我该如何评价您的认知呢？”
    “明明那么远……”
    早间纱织一阵长吁短叹。
    旋即少女眼神忧愁，又新房式四十五度角望天道：
    “千万别告诉我，其实还是西池袋……”
    “您猜的好准！”
    千原拍了拍手，表示赞赏这份敏锐的直觉。
    ……
    【我本可以忍受地铁的拥挤，如果我没有体验过骑着自行车迎面吹来舒适的风，顶着街道两边路人惊羡的目光悠哉悠哉前往目的地。】
    “千原君，你还在看什么呢？下一站就到了。”
    “只是感慨东京这份只能用离谱才能形容的地铁交通。”
    日本出租车显然不是正常家庭能消费得起的，尤其是这种有钱大小姐居然吝啬到请一次都不愿意的情况下，让千原对于迅哥儿通透世事的文章更加佩服。
    【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
    现在脚下这座顶级豪华坐骑的地铁，那跟麻花迷宫似的路线图也让人头皮发麻。
    东京地铁是世界上最忙碌的城市轨道交通系统之一，少年好不容易盯了展示板那么久才找到那比指甲盖还小的站名。
    “千原君你怎么跟个头次来东京的旅客一样没见过世面……”早间纱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wiki百科上的信息该不会是伪造过的吧？”
    她怀疑的问道：“你不会是假东京人吧？”
    少年不可置否，而后摩挲起下巴。
    “看情况分析吧……”
    少女追问：“怎么分析？”
    千原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在刚买没多久的苹果屏幕上敲击衣衫不整的纸片舰娘。
    “如果从现实的户籍制度来看，我确实是东京人。”
    “但如果以普遍理性的精神层面来讲，‘失忆’了一回的千原先生应该叫「独在异乡为异客」。”
    “对于这个陌生的大都市，压根不认识多少。”他用力的点点头。
    回忆起当初连日语都不会的尴尬窘境，千原先生只能阿巴阿巴，遇事全靠淀真嗣那句「只要微笑就行了」，真的靠一份真挚的池面笑容糊弄过去。
    别人问起来回答也最多就是俩句「压力马斯内」和「sodayo」。
    “说起来，这首诗的下一句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吧？”早间纱织皱起好看的美眉回应。
    “作为日本人，您学的真熟啊……”千原忍不住夸奖道。
    反正本体种花家的他最多也就记得些七言绝句，现在甚至连《阿房宫赋》都只剩后半段议论部分会背了。
    ……
    喇叭里传来到站广播提醒，两人踩着只坐了两站的节奏下了电车。
    车站外全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
    “千原君，请问这回下了站还有多久？”早间纱织指着前面的斑马线突然问道。
    “不多了……”男人掏出手机自觉打开地图，“就差三公里了。”
    “三公里！还就！？”
    少女倒吸一口冷气，惊讶的叫出了声，原本伸长的手臂此时也像失去了力量一般。
    “千原君……有没有想过美少女的脚底下也可能磨出水泡？”少女幽幽的问道。
    千原甫一转头，就见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脸色难看，看起来这位大小姐是真的不愿意陪他再走那么远了。
    瞥着他那副透着麻烦意思的眼神，早间纱织鼻子猛出一口气，朝他使了个眼色。
    「你怎么这么闲！」
    具体是不是翻译成这样千原不知道，但早间大小姐看他的眼神的确非常嫌弃和生气，大概意思应该八九不离十。
    “那可以挑近一点的地方……”少年挠挠头，“池袋西口的公园怎么样？也是老二次元圣地了，可惜我还一次都没巡礼过。”
    “多远？”
    “大概一公里左右，可惜您没早说，不然从其他口出去更快。”
    “我觉得应该怪千原君一开始就没好好说完。”
    那双美眸透着一股深深的怨念，如同细针般拼命刺扎男人的脸皮。
    真的，身边有个娇生惯养的女性真的太麻烦了。
    千原突然怀念起年上妹妹在身边的时候，至少只走这么点路的话，竹达肯定不会抱怨的。
    幸好这段路程很短，这位大小姐对自己的眼神侵犯持续不了多久。
    一到目的地，女生便立马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两只手谈不上任何好形象的撑在屁股后面的木板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小口喝水。
    水是刚刚千原先生从便利店里买来的。
    又赚了点跑腿费。
    “说起来啊，千原君怎么今天没工作也出来了？平时不是和佐仓君在打游戏嘛？”
    “活腻歪了，无聊，出来逛逛不可以么。”
    “……从各种意义上，感觉都很危险的回答。”
    早间纱织想不出更好的评价。
    “那你呢？”千原反问一句。
    顺带着准备开始今天晚了很久的午饭时间。
    早间纱织接过旁边男孩递过来的自制饭团，仔细端详一番，修长的指尖放在下巴上，沉吟片刻，说：
    “我今天上午刚结束音乐课，准备出门休闲一下放松身心，结果半道上遇见难得没穿成那么幼稚的千原君，就好奇的打了个招呼。”
    说罢，少女有意无意的摆手撩拨了一下今天一身衬衫的少年系在腰上的明黄色卡通联动装。
    千原有气无力的摆了一下手，示意别玩了。
    他用‘差不多得了’的眼神看向早间纱织。
    早间前辈却像是没读懂一般继续轻轻用两根手指扯着。
    “你好幼稚哦……”
    少年摇摇头，轻轻咬了一口自己早上亲制的饭团。
    “抱歉，这种行为放男孩子身上才叫幼稚，放我们女性身上只能叫可爱和萌点。”早间纱织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终于理解为什么一大批日本中年社畜的梦想会是成为JK了。”少年摇摇头。
    “千原君也想么？我家里还有好几套，要的话可以帮你打扮一下……唔！”
    “边吃边说话确实容易噎住，希望早间小姐能够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少这么得意忘形的说烂话。”
    千原开心的看着眼前一幕，怎么也没想到啊，今天霉逼的居然不是自己。
    原来这个霉逼定律作用对象是双方中随机抽选呀！
    将少女手里的饭团放回盒子里，盖子叠上，他伸手拿起椅子旁的量大从优宝特瓶麦茶，扭开瓶盖递给她，然后看着少女高高举起，咕噜咕噜的灌进喉咙。
    白皙脖颈上分明的汗滴，宝特瓶里的液体，两者沐浴在下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千原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当心我报警哦！”刚刚复活的早间纱织瞥见身边男性的怪异眼神，急忙缩了缩身子。
    双手交叉打出一个经典的哒咩防御姿势，示意别再偷看了！
    神经！
    面对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都这副态度？这小姑娘没治了。
    千原轻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
    “你自己擦擦吧，一脸的汗……”
    “洁癖犯了？”
    “差不多。”
    “啧，如果不是知道这件事的话，我还以为千原君打算发挥亚萨西男主特色展开攻略呢。”早间纱织笑眯眯着打趣。
    看来千原先生的洁癖病症已经在业界有所传闻了，以至于这位交集并不深的声优界大前辈也知晓了么。
    少年没好气地把刚刚她咬的那个饭团重新塞进女孩的手里。
    “别了，咱们间隔了一层厚厚的阶级壁垒，我攻略您的可能性几乎相当于狼爱上羊，好比资本家爱上社畜……”千原双手一摊，“从社交人脉和家境的角度来看，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点缘分在这个世界里偶然相遇。”
    仅此而已。
    另外，「千原-早间第一定律」的存在说不定就是世界意志在提醒自己。
    “千原君好悲观哦~”
    “别用这个语气说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