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病态的一家人

    当弟弟拿着拖把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群人虎视眈眈地围着谨安，他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推开了离谨安最近的大舅，把谨安也吓了一跳，他拿着拖把，像是拿着武器的士兵。

    “你干嘛！你干嘛！”大舅推搡了他两下。“你老子都不敢和我动手，我还敢推我一下，你妈怎么教的你啊，还推长辈，我要不是看我妹妹的面子面子上，今天你们姓徐的一个都跑不了！”大舅拿着指头点着弟弟，弟弟后退两步，依然举着拖把。

    舅舅又回过头指着爸爸，“这个事你闺女跑不了，你们别想护着她。”

    爸爸在一旁唯唯诺诺的站着，头都不敢抬，谨安知道以前爸妈吵架的时候，妈妈有时候会叫舅舅来打爸爸一顿，但她不知道爸爸会这么懦弱。

    等他们都走了爸爸才敢开口说话，而第一句话就是指责谨安会惹祸。

    “管我什么事？他们是疯了吗，把火对着家里人发。他们老子的头被压烂了他们的头也被压烂了？”谨安知道自己这么说话真的很不是东西，不仅侮辱了舅舅也连带上了妈妈，但是两个舅舅的所作所为让她失去了基本的理智。

    爸爸上去就给了谨安一巴掌吼道：“你他妈少胡说八道，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

    谨安有点不敢相信，她瞪着爸爸，瞪着这个现在又可以耀武扬威的男人，泪一下又下来了。

    “你真丢人！”

    这句话算是踩着爸爸的痛处了，他还想和谨安动手，弟弟慌忙拦腰抱住爸爸，结果一下踩到了谨安的呕吐物上，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地上，都摔了一身的污秽，又滑稽又恶心。

    爸爸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恶心，“真他妈上辈子是欠你们的。”说完气呼呼地就走了，弟弟爬起来拿卫生纸默不作声的擦着自己的衣服，他刚才把脸磕在床尾上，现在一下就肿了起来。

    谨安有些不甘地掉着泪，自己做了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她勉强地下床来，一瘸一拐开始拖地上的呕吐物。

    弟弟擦完了身上能擦下来的污秽然后接过了拖把，“给我。”

    谨安松手把拖把递给了他，她看见弟弟也哭了，是那种默不作声的，隐忍的哭。她有些愧疚。

    “对不起。”

    弟弟抬手擦了擦脸，谨安才发现他手上也擦掉了一块皮。“没事，不疼，我只是厌恶我为什么会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谨安又递给他一张纸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自己一样每天都在疑惑自己为什么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面。

    “别用手背，不干净，去洗洗。”

    弟弟接过去，然后拿着拖把默不作声地出去了。谨安突然发现在这个家里，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居然是一直被自己当作小孩的弟弟。

    刚刚重新坐下，就看见叶言言飞似地走进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也不说清楚。”

    谨安有些惊讶她赶过来的速度之快，但是又有些后悔告诉她自己在哪了，她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家庭生存环境。

    谨安勉强地笑了笑，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的旷工感到抱歉，“今天店里不忙，我没耽误大家什么事？”

    叶言言放下包上下打量着她，“没事，今天也不怎么忙，小林今天不是休班吗，下午我们下班的时候他没什么事就过去帮忙了，你呢，没事，怎么就在公交站摔倒了？”

    “没事，还麻烦你大老远的跑过来看我。”谨安还是不想说。“这个事说出来还膈应人的，我就不膈应你了。”

    叶言言平复下呼吸坐在了床边，这时候弟弟走了进来，衣服上一块一块湿哒哒的，看来他是穿着洗了洗。他还没说话叶言言就先开口了：“这是你弟弟吗，和你真像，脸上怎么弄的？”

    弟弟有些尴尬，也是跟她勉强一笑，姐弟俩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我们先回家，我怕———”他没说完，看来他也深谙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好，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那咱走。”说着谨安就起身准备走，叶言言有些惊讶，她赶紧站起来：“怎么了这么急着走，不留院观察几天。”

    “哪有什么大毛病啊，明天我就能上班，我不愿意闻医院的味。”

    弟弟过来扶着她穿上鞋。她站起来又看了看四周，想了想说道：“我自己打车回去，现在有我朋友陪着我，你去找妈妈，少说话，千万别再动手了听见了吗，妈妈肯定也害怕，你陪着妈妈”

    弟弟想了想点点头。

    “衣服什么的，我看看明天我要是好点了我给你送过来。”

    弟弟有点担心，“不用，我穿这个就行，你别来了。”

    “我看看情况，你也别害怕。”突然不知道嘱咐什么好了，只能大人一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回头拉住了一脸蒙逼的叶言言。

    “麻烦你了叶老师，大老远的过来了还是来接我出院。我们走。”

    叶言言又麻利地背上包，“没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

    叶言言扶着谨安走了出去，外面早就停好了网约车，等两个人都坐好以后，叶言言才又忍不住开口：“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啊，你看看你的腿。”

    谨安看着越来越远的医院五味杂陈，“下车再和你说可以吗，只是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什么问题？”

    “在一个扭曲的环境里，被偏爱的人也不一定快乐。”

    “你是说你弟弟？他和你长得真像啊，尤其是眼神。”

    “我一直以为他被我妈惯坏了，再加上又有点小聪明，成绩还不错，所以觉得他根本就不会知道我过得多艰难。就前几天，他花了几千块钱打游戏，没把我爸气死。”

    “那你怪他吗？”

    “怪他？他应该是最无辜的了，因为我们家的人好像都是病态的。我妈的人生重点不是家庭，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我爸，她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我弟身上，并坚信只要我弟以后出息了，她就能苦尽甘来，就能幸福了我现在都能想到我弟以后要是娶了老婆他老婆日子会有多痛苦。我知道我妈肯定觉得自己不幸福，但是她却盲目地把自己幸福的希望全压到别人身上。”她叹了口气，“我恨她，我也最了解她。我恨她，却不得不理解她。”

    “我爸就比我妈理智多了，我和我弟不像是他的孩子，而更像他这辈子最大的两笔投资，想要他对我们有付出，首先得让他看见我们能给他多少回报。所以我继续上学这件事他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要不花他的钱，我读到四十岁他应该也没意见，因为我的学历也是他的看得见的‘回报’。“

    “你弟呢？”

    “其实我现在更可怜他。以前我嫉妒他，嫉妒他放学回来后妈妈看见他笑出来的眼泪，嫉妒他吃了那些我只看见过包装的食物，嫉妒他作为家里的既得利益者每天还一副很叛逆的臭脸。现在我都能理解了，他不止看见自己受到的偏爱，也看见了自己未来受到的禁锢，他不比我幸福多少。”

    叶言言摸摸她的头，有些感伤，“那你呢？”

    “我？我就是个傻逼，”她自嘲到。“自以为都看透了，却依然解不开逃不脱放不下，让自己变得神经，暴躁，面目可憎，充满恶意，充满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