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佛王无海

    那是天枢永华三十九年的三百五十年前。

    夜，昏暗的如同一团墨汁。

    雨，倾盆而下。

    一个身穿单薄衣衫的瘦弱身影，在漆黑的夜里走在倾盆大雨中泥泞的山路上。

    寒风凌冽，如冰锥般刺骨。

    但那道瘦弱的身影似是毫无感觉般，任由寒风和冰雨在身上肆虐。

    那身影虽然消瘦，但在漆黑的深夜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冒着火光。

    山路下的一处豪华庄园，此时正火光冲天，即便寒风和冰雨也无法浇灭。

    诺大的庄园在大火中肆意的燃烧着，除了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整个庄园一片死寂。

    火花山庄位于南苑皇朝青州界碧云国云髻山山脚，庄主罗梓豪是碧云国王后的亲弟弟，乃堂堂碧云国的国舅爷。

    火花山庄占地百顷，庄内豪宅数十座，家丁数百，骏马无数，宛如世外桃源。

    庄主罗梓豪年方五十，灵将境界强者，妻妾成群，可谓有福有财有势有实力。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艳羡的人物，在一个漆黑寒冷的暴雨之夜，满门数百人被杀，山庄被付之一炬。

    没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无数年后，碧云国国王邵昊派出数百人的侦查队伍依旧没有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火花山庄就像是一朵绚烂的火花，一夜之间消失在碧云国的空气里。

    云髻山高数百丈，山腰之上常年淹没在云海之中，碧云国主城碧云城建在云髻山南麓，东面山脉往前延伸数万里，是碧云国十六城中的十三城所在之地。西面山脉多是戈壁沼泽，仅有两座城池坐落其中。北面山脉是无数悬崖峭壁，常年阴森逼人，在碧云国被视为禁地。

    当火花山庄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的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翻上一座峰顶，迎着黎明的微弱亮光，盯着脚下混沌一般存在的浓雾，哈哈大笑起来。

    大雨不停的击打在那瘦弱的身体和消瘦的脸庞上。

    “咳咳咳。”因为笑得太快，那人猛然弯腰咳嗽了几声。

    “芸儿，你的仇我终于帮你报了。”那身影缓缓抬起头，望着深不见底的云海，冷冷的说道，“罗梓豪死了，罗颂死了，他们一家三百口全都死了，你地下有知，该瞑目了。哈哈哈，你的仇报了，我的心愿已了，这尘世已无需我的存在，就让我去无间地狱赎罪。”

    说完，那瘦弱的身影纵身一跃，如坠石一般砸向深渊。

    没有砰得一声，也没有血溅五步，更没有碎尸万段。

    罗海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有些破旧的棉被。

    “咕。”罗海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枯的像是一口百年老井。

    罗海挣扎着用胳膊支撑身体，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整个身子像是散架了一般。

    “躺着别动。”一道低沉雄厚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罗海转过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床边。

    这老者穿着粗布灰袍，双眼明亮，鹤发童颜，宛如神仙一般。

    “前辈。咳咳咳。”罗海努力的说了两个字，便瘫在床上咳嗽。

    “不用说话。”那老者神色慈祥的望着罗海说道，“你全身经脉尽断，是老夫的二弟子把你救回来的。”

    “这是哪里？”罗海张着嘴巴，嗓子已然发不出声音，只用口型问道。

    “这里是云髻山顶通天峰。”老者说道，“老夫的二弟子在北麓垂天峰的山腰发现你的，你这此昏睡了半个月。”

    “多谢前辈。”罗海哑声说道。

    “不用谢我。”老者笑了笑，说道，“你虽然灵脉尽断，但老夫观你识海稳定，灵脉充盈，很快会恢复的。”

    吱呀！老者话音未落，一声木门打开声响起。

    “师尊。”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老者身后传来。

    老者转过脸，笑道，“老二，这小伙子醒了。”

    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罗海的眼中，那人身穿土黄色的半褂，手中端着一口黑碗。

    “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那瘦弱中年急忙上前，把黑碗放在床边木桌上，然后把手搭在罗海脉搏之上。

    “神奇，神奇。”瘦弱中年一边给罗海把脉，一边啧啧叹道。

    “怎么样？”老者在旁边问道。

    “比我预想的快很多。”瘦弱中年左手捋着长须说道。

    “还需要多久？”老者问道。

    “十天。”瘦弱中年说道。

    二十天后，云髻山通天峰一处平地上，一道瘦弱高挑的身影正在虎虎生风的打出一套拳法。

    “师尊，这罗海当真天赋不错。”不远处的木屋门外，瘦弱中年对老者说道。

    “嗯。”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套伏虎拳能够用十天的时间就练至大成，这孩子天赋不错。”

    “师尊知道，伏虎拳不是一般的拳法，需要佛缘方能练成，我看罗海佛缘深厚，弟子打算传他佛道，是否可行？”

    “老二你觉得行就行。”老者笑道。

    “弟子明白。”中年说道。

    五年后，青州界姬圣城盛传一僧一马在城中布道，传说中西域大陆的佛道。

    这一僧一马在姬圣城最繁华的街区布下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从第一场看热闹的十来人，到最后一场数万人齐聚一堂，大法师无海的名头在姬圣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半年后，姬圣城出现第一座佛道庙宇，十年后姬圣城中庙宇已达三十座。

    三十年后，姬圣城出了个佛王无海，乃姬圣座下三十六灵王之一。

    姬圣坐化时，座下三十六灵王中有十六灵王组成四大家族，姬圣府有八大灵王，九大灵王出走再也没有回到姬圣城，一大灵王命陨，只有两大灵王陪着姬圣坐化，一个是姬圣二弟子，人称药王的华仲，另一个就是佛王无海。

    药王华仲就是当年在云髻山救下罗海的瘦弱中年。

    佛王无海正是罗海，那个只身一人一夜之间屠尽火花山庄三百人的瘦弱青年。

    人生无常，因果循环，如果说佛王无海是最慈悲的强者，那曾几何时罗海化身修罗，手上沾满鲜血。

    佛王无海坐化，肉体消散化成五彩舍利，被姬圣用大阵封印起来，根据无海的遗愿，等待有缘人得之。

    姬圣府古迹归一殿地宫中，一群人如雕像般站立。

    古天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汪洋火海。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一幅幅画面浮现在眼前。

    “幻象？”古天心中大惊，思绪翻滚，依稀记得众人在归一殿发现地道，进入地宫发现一尊佛王遗骨，然后眼前一亮，就是如今的场景，这火海中的一幅幅场景沥沥在目，如身临其境一般，有那温润如水的少女和那纯朴明朗的少年，也有那恶魔般的少爷和伪善的老爷，有少年化身为魔，杀人无数，也有少年转身为佛，救苦救难。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古天心中叹道，“这难道就是佛王无海的一生？”

    “原来佛王无海是自己坐化的，虽然七十年佛道生涯渡人无数，救人无数，但也抵不消那一夜魔鬼般的屠戮。”古天心中暗想。

    “心魔不除，不证圣道。”突然，古天神识中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大师！”古天惊道。

    “你能听到我的话，说明你已经窥探到我神魂意念最后一念，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无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师，何为魔，何为佛。”古天不禁问道。

    “残害众生为魔，拯救众生为佛。”无海回应道。

    “如果敌人是魔，该如何？”古天又问道。

    “在佛眼中，众生平等，人可渡，魔亦可渡。”无海说道。

    古天沉默了一会，由衷的说道，“大师佛法无边，弟子受教了。”

    “师尊当年布遗迹大阵，留无数道念于此，我亦已肉身为炉，留存残念于此无数岁月，直到今日方有尔等进来。”无海说道，“我的心愿算是了了。”

    “大师，我们是第一个出现的嘛？”古天忙问道。

    “漫漫岁月，你们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无海说道。

    古天心中大惊，如若无海所言正确，这归一殿的地宫怕是第一次被人发现。

    “听闻佛渡有缘人。”古天说道。

    “心中有佛，万物皆有缘。”无海说道，“我这里有件心法口诀，就传给你。”

    “多谢大师。”古天神识信息中双手合十作揖说道。

    没过多久，无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得我传承者，可得五彩舍利，只有梵音决方可炼化五彩舍利。”

    “多谢大师。”古天又作揖说道。

    “传承已传，我也可以安心去了。”无海淡淡的说道，“记住，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是魔是佛，唯有本心。”

    无海的声音渐渐偏远，古天神识扩散，将梵音决又运转了几遍，了然于胸。

    嘤嘤嘤！突然，一道炫彩之光破空飞来，直冲古天神识。

    古天伸手一抓，双眼睁开，发现自己还现在归一殿地宫之中，其他人都像雕像般站立不动。

    古天低头摊开右手，只见一颗散发着五种色彩的剔透圆珠正在手心之中。

    “五彩舍利？”古天盯着圆珠，心中骇然，“难道我真的与佛有缘？”

    轰隆隆！突然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

    “怎么回事？”其他人猛然都醒了过来，有人问道。

    “地动山摇，这地宫感觉要塌了。”邵荣喊道。

    “大家快回到上面去。”古天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