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弃

    “不要，不要！”小妙华被噩梦魇住，人未醒，已惊呼出声，小手不受控地扑腾。</p>

    “我在这，不用怕。”时闻声音沉稳温柔，手携帕为妙华擦拭去额上的薄汗。</p>

    趁着近来转暖，时闻未再拖延赶往峄山的时间。妙华虽与往常似无二致，但之前的事给她的伤害、刺激是妙华刻意掩盖都掩盖不了的。</p>

    峄山虽荒芜些，但现下来看倒是比城中安全、干净得多，换个环境，更适于妙华修养。</p>

    赶了一日路程后，他们在锦都与北无妄海的交界处延滩一家客栈歇脚。</p>

    “芙蓉水晶虾？”小妙华歪了歪头，微有些惊喜道。</p>

    “嗯。”时闻默默记下，并给妙华剥起虾来。</p>

    妙华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刚吃了一口剥好的虾肉，便自顾落下哗啦啦的泪珠。</p>

    时闻身子一僵，这么多时日来，妙华还是头次当着他的面哭出来。</p>

    他关心过切，未顾及礼节就上前给妙华擦泪：“不合胃口，就不吃了。”</p>

    “我……我只是有些想父上母上了……”妙华哽咽道，上气不接下气哭诉着，“以前总是父上母上剥虾给我吃，他们几乎什么都宠着我，什么都满足我，可我还未曾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就不在了……”</p>

    “哥哥，我很娇气，很不好养……”妙华垂眸，她的身子残损得严重，还被叔父下了毒，是时闻悉心照料她这么久，为她四处奔波求医，才让她身子骨好了些，更不提时闻为她家所做的一切。</p>

    可是，她虽然需要时闻，但她不能这么自私啊，她想，时闻不应被束缚在自己这么一个废人身边，至亲的厚恩她尚不得报，何况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呢？</p>

    她纠结了一路，终是要说出分别的话：“哥哥，峄山我……”</p>

    “小姐很好，也很好养活。”时闻未待妙华话说完便起身行礼道，“臣心甘情愿侍奉在小姐左右，小姐不要赶臣走……”他说得甚是谦卑动人，最后一句更是卑微极了……</p>

    妙华眼泪不由流的更凶了些，她微俯身主动握住时闻的手，时闻呼吸一怔，眼底尽是错愕。</p>

    “哥哥，你不弃妙华，妙华也定不弃你。”妙华直视着时闻的眼眸，允诺道。</p>

    时闻有些贪恋地受用着手上的温暖，他甚至于此刻有了一丝丝不该有的……庆幸，这场突如其来的灾横，让他能有机会更加靠近妙华。</p>

    更确切的说……他成为了妙华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他知此时此境自己多少有些“趁虚而入”，可以真心换真心，他只会更加珍惜、拼命抓紧。</p>

    他会成为妙华手中最快最锋利的刀，为她踏平前路，而非将其圈养为金丝雀，不得崭露其自身的锋芒。</p>

    毕竟，妙华是照亮他走出黑夜的光啊，他只想光永远地高悬于天上，而不想光因为什么而覆灭。</p>

    ……</p>

    峄山。</p>

    “小姐。”时闻扶着妙华下了马车，三十随从（原崇辉城主所派的手下已被时闻暗中换成自己的人）位列其后。</p>

    妙华站定，但见苍茫而无边际的黄沙，零零落落的异草，稀疏的村舍，以及淳朴而面染风霜的村民和面相……有些凶的壮汉。</p>

    他们瞧见妙华出来时，神情各异，或是惊异，或是不屑，或是好奇，或是看戏，但不乏很多人只是呆滞地看着，并没有什么反应。</p>

    “诸位好。”妙华大大方方道，她幼时常听父上提起峄山，每次提起都少不了叹息。</p>

    峄山荒凉，环境恶劣，缺乏水源，又是自古流放罪犯之地，加之远离主城，甚是难管。</p>

    父上感念峄山百姓生活不易，颁下不少政令并外派大臣携丰富物资来改善、整治峄山，但最终结果都不尽人意。</p>

    妙华自小在主城长大，也未有机会出过主城。主城仙山福地，祥瑞庇佑，而此番流放，妙华沿路所见，不可谓不疮痍、衰败，她初见触目，再见触动。</p>

    她既来了这里，必要完成父上未竟之志。</p>

    ……</p>

    妙华坐在屋中面墙犯愁，刚刚当着峄山百姓的面夸下海口，必要带领大家过好日子，她现下深刻尝到了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感觉。</p>

    时闻忙着收拾屋子，进进出出，余光注意着妙华的一举一动，不禁偷笑，相处越久，越是觉得妙华可爱。</p>

    既然这丫头勇挑重任，他怎能不给她施展的空间？时闻这样想着，便任妙华作为“全村的希望”，独自想出发家致富的好法子。</p>

    妙华扒拉着脸半天，有些坐不住了，学着父上想事时踱步的模样，自顾在书桌前走来走去，一会儿看屋顶，一会儿垂首看地。</p>

    “小姐可口渴了，不若喝些水歇歇？”时闻十分体贴地沏好茶水递给妙华，说实话，他不觉得收拾屋子累，反而觉得妙华这“来回折腾”才是真累。</p>

    他可舍不得让妙华累着……</p>

    “哎，谢谢哥哥，”妙华接过水，并未饮，而是微有些叹息道，“为什么父上来回走走就有好法子，我却走半天一个点子都想不到，哥哥，妙华是不是太笨了？”</p>

    时闻轻笑了一声，转瞬严肃脸道：“怎么会。”</p>

    “哥哥，你骗人！你都笑了！”妙华将杯子放下，直言指出。</p>

    “啊，有吗？”时闻表示并不记得自己笑过。</p>

    “就有，你还不承认！”妙华急道。</p>

    “好，我有。”时闻摊手承认。</p>

    “哼，算了，不和你说了。”妙华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整个人舒爽多了。</p>

    妙华看着空荡的水杯，若有所思，突然顿悟！</p>

    对啊！水！</p>

    这里缺水，解决水源问题自是头等大事！</p>

    而要取来水源，无非凿井和引水二法……</p>

    妙华越想越有想法，竟不由笑出声来，抓住时闻手臂摆来摆去，开心道：“哥哥，我想着好法子了！”</p>

    时闻看着笑得一脸灿烂蹦蹦跳跳的妙华，捧场问道：“什么法子？”</p>

    “水！我们先寻来长期可用的水源，解决村民用水问题！”</p>

    “嗯，妙华真聪明！”时闻就差竖起大拇指夸赞道。</p>

    “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夸赞，妙华总觉得哪里些怪怪的，脸因害羞泛着红，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是小孩子了。”</p>

    时闻笑笑，并未说话。</p>

    妙华坐不住，拉着时闻就往外跑：“哥哥，我们现在就去找水！”</p>

    “好。”时闻宠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