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宴歌行（上）

    烟花还未谢幕，灿烂张扬点缀着本就流光溢彩的皇宫。</p>

    南暻国的当权君主晔帝时值知天命之年，后宫在慧真皇后薨后便后位空悬，现下代掌后宫的是素有温婉贤良之名的颜贵妃，此外，晔帝膝下有三位皇子和两位未出阁的公主。</p>

    这位君主自登基之日起便励精图治，二十三年来南暻国在他的治理下也可谓一片向好，只是近年来这位君主放权于下，隐有归退之意，这也让众人猜测其或许患疾，药石难医方才加紧……</p>

    现下西境战事吃紧、城内暗流涌动、又有北疆若渊国使臣来访，晔帝大办宫宴，安稳军心是一方面，警示意味亦显而易见。</p>

    偏生警示归警示，该来的还是会来。</p>

    这不，若渊使臣便发言了：“素闻南暻繁华昌盛，近日所见，确实名不虚传。外臣受吾上授命，特携国礼贺此良辰。”</p>

    “若渊国主有心了，呈上来。”</p>

    待使臣揭开纱布时，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p>

    所呈上的国礼不是他物，正是……</p>

    “箐泽丹”——色同青竹，丹上依附着古老文字的墨纹，透着清澈的光泽。</p>

    据说是能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生灵脉之灵药。</p>

    炼此丹所需药材繁复而珍稀，且须炼丹人灵力纯元，以灵血滋养五年，修其纹脉……</p>

    传说是数百年前莫问神医为救其妻子而创，虽有药方遗世，但在莫问神医归隐后便不知去处。更遑论炼此药需要极高的医学造诣和强大灵力，加之药材难寻，工序复杂……</p>

    这数百年来，自莫问神医后，当今之世只有灵犀谷谷主炼制出两颗，其间一颗据说已经赠予一求药之人已为救人用去，而仅存的另一颗则现在就这样展示在众人眼前，有缘得见如此逆天续命改命之药，任谁都会坐不住。</p>

    真是一出好戏……</p>

    暮黎易容替换掉一宫女在长明王身后站着侍弄酒水，默默看戏。</p>

    使臣边展示边继续道：“这颗箐泽丹是当世医仙灵犀谷谷主为报我主国恩所赠之礼，稀世珍贵，当今仅此一颗。吾上深切想与南暻进一步交好，不知陛下觉得这诚意如何？”</p>

    半晌，晔帝苍浑的声音传来：“南暻若渊早在启耀帝时便结下深交，若能在孤时更甚一步，实乃幸事。只不过若渊国主所赠之物如此贵重，孤倒对这还礼犯了难。不知，若渊国主可是有何心仪之礼啊？”</p>

    只见那外臣从善如流道：“吾上的确是想向国主借一贵重之物，只是担心国主……难以忍痛割爱了。”</p>

    果不其然，冲着那物来的。</p>

    晔帝闻言眸色微变，一众臣子也个个脸色不太好看，有些激进的这会儿要不是碍于佳节宫宴不好发作，估计这会儿都得唇枪舌剑一番了，一时宴席气氛逼近零点，一触即发。</p>

    九零大陆，基于灵力守于天道而运转的灵元之界。虽推崇君权在上，但更认强者为尊。</p>

    那么，何谓强者呢？</p>

    在九零大陆，强者分为三类，一类为灵术高深、境界达到五阶之上者（最高十阶，当今之世，八阶及以上大能已然麟毛凤角）；二类才为君权、军权，次之官权的掌权者（当然名义上君权最高，但在很多事情上君权则是被强者压制的）；三类富可敌国者。</p>

    在这样的秩序下，各国自是重视灵术的发展，而灵之强者自然被奉之上宾，世人对高品级的灵器则更是趋之若鹜。</p>

    现下，箐泽丹虽贵重无比，但再如何贵重也只能救一人，而生灵玥则是南暻御国阵的阵魂，不到国将覆焉、生灵涂炭、退无可退之境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之拱手相让。</p>

    若渊使臣一路早已放出其想借生灵玥的风声，南暻君臣虽早就商量了应对之策，但这真闹到台面上来，终究有些不太好看……</p>

    毕竟三年前……</p>

    一众参与或旁观当年之事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次，借宝为假，下马威为真。</p>

    若渊不过是在警告南暻君臣，若渊已非彼时，当年之“仇”，该算算总账罢了。</p>

    好赖这样的气氛没持续太久就被温润低沉的男声打破了：“若渊使臣想借之物，非是南暻不愿借，而是无法相借。”</p>

    不等使臣接话，长明王不怒自威淡淡道来：“御国阵的阵魂非得栩氏一族血脉之血引魂，并无他策可取出若渊国主想借之物。”</p>

    只言片语间，点醒众人——诚然，这就是事实。</p>

    无论如何，当年栩氏被灭族，的确和南暻一众君臣脱不了干系，但若渊国主若想为栩氏讨个说法，与南暻算个总账，又是出于什么立场，若渊自有若渊百姓，而栩氏一族向来是独立于世，诛邪证道。</p>

    若渊没有立场来为栩氏一族讨要说法，非栩氏一族血脉的若渊国主亦然。</p>

    暮黎心里不由升起微妙的感觉……当今若渊国主……为何要为栩氏做这些？</p>

    还有，长明王刚刚说这些时，语调虽然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但按照暮黎对长明王的了解，后者越是这般做派，反而越是有事儿……可，为何呢？</p>

    三年的时间罢了，暮黎本以为自己看透了很多，近来却觉得，有些人、有些事愈发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