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试探

    很快，早就准备好的宦官们涌上来，再次将天子服饰给齐枫换上。

    这是第二次了，众人的动作也很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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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枫头戴天子十二旒，身穿天子绛袍，一步一步，在文武百官的瞩目下，登上崇政殿的御阶，朝着那至高无上的龙座走去。

    按照大乾的制度，新君正式登基，一般是在皇帝死后一个月。

    但，登基只是一个仪式，一个宣告天下，这个国家换主子了。

    相当于小孩子的满月酒或者抓周仪式。

    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实际上，在登基以前，只要新君在接受完百官参拜，奉为共主之后，即使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也已经算正式继位了。

    此时的齐枫，在接受着百官的参拜之时，内心却有着一些的不安全感。

    “这满朝文武，究竟有几人，真正效忠于我？听命于我？”

    齐枫一步步的走上御阶。他走到龙座前，转过身子，一挥袖袍，坐在龙座上，透过眼帘前的十二道旒珠，看向文武百官。

    宦官陈锦，高声唱诺：“新君即位，百官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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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武百官，于是在御史大夫范质，毅勇侯王洪的率领下，朝着齐枫这个新君，三叩九拜，齐声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金安！”

    坐在龙座之上的齐枫抬头，挺胸，双目凝视前方。

    坐在这个天下至高的宝座上，齐枫感觉，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这一刻，他感觉，他仿佛就是一尊站在云间的神明。

    世间种种。万物苍生，天下宇宙，俱在他的掌握之间。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想当皇帝！”齐枫心道。

    皇帝是什么？

    官方的解释是――受命于天，代天牧狩。

    简单的来说，这天下苍生，天下臣民，他从此以后可以杀生予夺，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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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理论上，除了冥冥中的老天爷，没有人比皇帝更大，除了虚无缥缈的上苍，没有任何意志与事务，能束缚皇帝。

    但齐枫知道，这仅仅只是理论，现在的他，别说是和太祖、太宗那样的皇帝的威望相比，就是他的父皇――先帝的威权，也超越他很多！

    乾皇虽然在晚年翻车，遭遇了叛乱，但毕竟是当了二十二年的皇帝。

    而他现在，除了那几个亲手提拔的心腹，不过是个光杆司令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是皇帝！

    是皇帝，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掌握权柄，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想要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因此。他决定试探一下，看看着朝廷里。究竟有几个人，是真正效忠于他的。

    “嘴炮，人人会喊，但行动起来的，才是真臣子……”带着这样的念头，齐枫清了清嗓子，朗声对大臣们道：“我大乾以孝治天下！朕之祖父武帝即位以来，外御夷狄，内扫逆贼，功莫大焉！而先帝在位二十二年，道祖降以道德经嘉之，亦可见其功绩。”

    齐枫面不改色的看着朝臣们，一字一句的道：“朕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圣人制礼乐各有由，闻歌，所以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而谥者，帝王之盖棺定论也，然以子仪父是为不孝，朕命诸卿，共定武帝庙宇之乐舞以及先帝之谥，以明修德，然后，着于竹帛，施予万世，永永无穷！”

    听了齐枫这位新君，坐到龙榻上后下达的第一个诏命，许多官员都是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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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老齐家的节操，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少啊！

    许多人在心里叹息着。

    这新天子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他要给武帝立庙，上庙号！还要给先帝上个美谥。

    在谥法制度中，只有有庙号的天子，才能享有特别为其制定的乐舞！

    只是，自古以来，谥法制度就极为严格。

    如太祖太宗就是庙号，文帝武帝就是谥号。

    大乾四代先帝，也只有太祖和太宗有庙号，连武帝也没有。

    武帝一生，虽然极有功绩，但是由于穷兵黩武，差点造成天下皆反的局面，还好晚年幡然醒悟。

    但即使如此，乾皇即位以后，也不敢给武帝上庙号。

    至于乾皇，齐枫倒是没有不要脸到要给老爹也来一个庙号，毕竟真要公正评价，不给乾皇个恶谥就不错了，现在居然也想来个美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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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人在心里腹诽着。

    此例要是开了，那以后，是不是是个皇帝都能有个庙号和美谥了？

    更多的人挠头搔，但偏偏，但没有人敢反对！

    新天子，以孝为本，尊两代先帝之功，给自己老爹捞个美谥，给自个儿爷爷立个庙，谁反对，谁就是不忠不孝不义，直接可以拖出了。

    齐枫看着一片寂静的群臣。

    心里微微也有些得意。

    给老爹美谥，给那个没见过面的武帝爷爷立庙，争取死后待遇，这是他自以为选择的一妙棋。

    在大乾，谥法制度极为严格。

    在这个谥法制度严格无比的时代，齐枫抛出这么一个命题，实则是迫于无奈，只能学习前世的汉宣帝和明朝嘉靖皇帝的策略。

    这两位皇帝的统一特点就是上位之后，根基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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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汉宣帝上台后，就给汉武帝上了个中宗的庙号，而嘉靖上台后，立刻就搞了个大礼仪。

    真当这二人是孝顺无比，以至于不顾宗法传统的皇帝了吗？

    嘿嘿……

    在齐枫看来，所谓大礼仪以及汉宣帝给汉武帝上庙号，其实就是个站队的问题。

    大臣们，你们是忠于朕，还是忠于别的什么？仟千仦哾

    旗帜鲜明，立场明确的站队！

    这一招，从宗法礼仪传统下手，避免了激烈的政治斗争，将斗争局限在礼仪与宗法之中。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朝野瞎折腾，还能安全快便捷的知道，谁是自己人，谁是反对派！

    还没人能挑错！

    总不能儿子给老爹捞身后哀荣，也属于错了？

    至于节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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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吃吗？

    “谁是朕的敌人，谁又能成为朕的朋友？”齐枫看着大臣们，心里颇为好奇。

    他很清楚，再没有比他抛出来的那个问题，更能迅明确的确定那些人可以拉拢。那些人应该打击，那些又该团结了。

    ……

    大臣们此刻，心里真的是纠结无比。

    新君抛出来的诏命，有问题吗？

    在制度上来说，问题大大的！

    但，能站出来指责，摆在台面上议论吗？

    谁他妈敢啊！

    也不看看，这崇政殿周围如狼似虎的士兵，真当他们只是单纯在这里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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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新君的态度，在孝道一事，完全挑不出错。

    谁敢说儿子给老爹争取待遇有问题？

    谁敢说武帝配不上一个庙号的哀荣？

    谁敢说先帝配不上一个美谥？

    真要有那么个笨蛋站出来就好了……无数人在心里想道。

    只要有个炮灰冲在前面。他们也就能尾随其后，各抒己见了。

    至于那个笨蛋会是个什么下场？

    谁会关心呢？

    然而，在场的官员，基本都是四品以上的京官，粘了毛比猴还精！怎么可能出来当这出头鸟。

    至于，外戚勋臣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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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大臣将视线看过去，希望这些与国同休的勋戚，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礼法尊严，谥法制度。

    可是……

    在这个关键时候，勋戚们一个两个的都好像在神游物外。

    目前的外戚之首的符安国一副老迈昏聩的模样，居然眯着眼睛，一副在打瞌睡的模样……

    新进外戚慕容复倒是精神抖索，可他就顾着擦他的佩剑和配饰了，一副我只是来打酱油的模样……

    终于，传经十三家之首的崔家家主崔健，满脸正气的站起来。

    无数人以为，救世主出场了。

    纷纷欢欣鼓舞，摩拳擦掌，就等着崔健言，他们就立刻跟进，一定要维护这宗法秩序！

    可惜，崔健出列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把他们打落深渊。

    只听到这位已经在朝堂沉寂十余年，前几日才被齐枫召进京城的老家主，慢悠悠的匍匐到地上，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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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永思孝道，诏命大臣立乐、舞以明武帝之功，立美谥以酬先帝之德，此臣愚所不能及也！臣谨以为：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太宗文皇帝！当仿太宗文皇帝为先帝立庙，陛下宜当献武帝之庙，请着于竹帛，宣布天下！”

    喂喂！崔家主！你的节操呢？

    士大夫的立场要不要讲了？

    世家的荣誉还要不要了？

    无数人心里好似有几百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齐枫却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崔健，满意的点点头！

    齐枫他既然敢把这事拿到朝堂上来讨论，自然是已经事先和自己的心腹们商议过了，包括崔健在内。

    要不然，心腹们没准备，带头唱反调怎么办？

    他微微笑着点点头，故作谦虚的道：“朕不敏于行，不能识武帝、先帝之盛德也！然，武帝平定叛逆，驱逐夷狄也！先帝德厚牟天地，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焉？”

    齐枫微微笑着，一点都不害臊的给自己便宜爷爷和便宜老爹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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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枫听了，微微点头。

    这才是好臣子嘛！

    应该记下来，以后好好表彰！

    心里头的念头一闪而过。

    朝堂上的局面，却在齐枫这一念之间，迅速发生了变化。

    第一个人跳出来以后，其他人就不能再装鸵鸟了。

    无论他们有多少顾忌，有多么的不情愿，这个时候，也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立场。

    很快，京兆府尹刘昱就尾随其后，出列拜道：“陛下，臣昱亦附议，武帝之功，先帝之德，绵绵无边，理当如此！”

    刘昱一直就是大乾朝堂的摇头草，风往哪儿吹他往哪儿倒，他跳出来，没有人奇怪。

    就在底下众人一片附和之时，第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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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一位身着侯爵冠袍的贵族，站起身来。拜道：“陛下，臣以为，切切不可如此……”

    “嗯？”齐枫怒目而视，瞪过去，鼻孔里重重的出一声哼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只是，大乾有世袭爵位的贵族，总数多达两三百号，齐枫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这位是谁。

    但，他既然跳出来了。那就得做好当炮灰的准备了！

    “他难道不知道，枪打出头鸟吗？”

    齐枫暗自嘀咕了一声。

    那位侯爵恭声道：“陛下，先帝固然德沛苍生，然，其在位期间，沉迷修道，荒废朝政，尊以美谥，恐为天下人议论……”

    “咳咳……”齐枫故意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此乃何人？”齐枫招招手，将一旁的陈锦叫到面前，低声问道。

    “回陛下，南雄侯赵庸！”被齐枫喊到面前的陈锦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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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对话虽然都是很小声很小声。

    但是，奈何这崇政殿乃是大乾举行朝会之所，有特殊设计，用于扩音、传音。

    因而，齐枫那低低的问话，自然就被许多人听到了。

    其中就包括了那位倒霉的出头鸟同志……

    可怜的南雄侯顿时就感到不妙！

    没想到这太子变成天子之后，变得这么小肚鸡肠，这要是上了天子的小本本，那以后该怎么办？

    赵庸顿时就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