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泣婴

    从饭馆回来，何老汉都没有合上眼睛，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懒洋洋的躺在妻子身边若有所思的盯着屋顶。何老汉的妻子很胖，翻身的动作让这张年代久远的双人床发出“咯吱咯吱”晃动声，这无疑惊了何老汉的思绪，他大声对妻子吴静咒骂道：“你这婆娘安静点！”

    吴静微微睁开了睡眼，手抚开了遮挡在眼睛的头发，带着朦胧的声音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这天都亮了，等会还得去地里干活呢，快眯搭会儿眼睛吧！”

    何老汉没有理会吴静，他把烟头丢在了地上，飞快的穿好衣服，嘴里嘀咕着：“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跑了出去，吴静不解，头又搭在了床沿上。

    前两天，何老汉的老丈人死了，坟址就选在村西头的那片坟地里，可是把人埋上的第二天就发现坟头儿上出了一个大洞，在众多猜疑声中挖开一看，尸体没了.....就在昨天晚上，何老汉路过村西头的那片坟地时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从土坟间飞走了，回到家里他越想越不对头，总觉得那黑东西跟老丈人尸体的失踪有关系。何老汉知道，在坟地里有一个很怪的洞，洞大约有七米深，胆子大的人下去看过，说里面有一扇木门，而打开门以后神色慌张的跑了出来，说什么里面有鬼，自此以后没人在会跑到里面去看，甚至到了晚上，没有人愿意从挨着坟地的那条路回家。何老汉胆子不小，一直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听着乡亲们神乎其神的乱传着怪洞闹鬼的言辞，好多次想冲到洞里探个究竟，可是每当对吴静说起这样的想法总会挨上一脸口水，哭爹喊娘不说，最让何老汉忍受不了的就是吴静说什么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他死了谁给送终？

    碍于吴静，何老汉也就没多想了，只是养成了一个毛病，每次回家总喜欢走坟边上的那条路，希望能看到什么稀奇事儿。电视上说，最近盗尸分子猖狂，频频在本市周边地区作案，不明失踪的死尸已近百具引起了政府高度重视。何老汉看了总是对着电视骂骂咧咧的说：“净娘的扯蛋，只听说过盗墓的，没听说过盗刚死的人，死人能值几个大子？”可是如今，何老汉知道这并不是空穴来风，而那坟地里的洞也不是闹鬼这么简单。

    阳光刺破了晚上的凉爽，天变得燥热起来，何志国走出屋子，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目光越过一米多高的墙头，他看到何老汉扛着铁锹正向这里走来。何志国呐喊道：“哥，这么早就下地去，够勤快的啊，看来嫂子管你管的挺严的。”

    何老汉快步走进了何志国的家，严肃的表情把何志国吓了一跳，何志国挠了挠头，笑着说：“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喝酒的事让嫂子给抽了？我就说不让你多喝，你偏不信.....”

    话还没说完，何老汉便嚷道：“你小子严肃点，拿上家伙跟我去坟地里看看！”

    坟地？何志国不解，但还是跑到棚子里拿出一把铁锹来问道：“哥，今儿这是怎么了？又去刨坟？”何老汉不做声，匆匆走出了大门。何志国喊道：“等我啊！”

    坟地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路过，甚至一声鸟叫都没有。何老汉坐在土坟尖上注视着面前的深洞。何志国也坐在一边，嬉笑着说：“这松树底下还挺凉快，要是没这片坟我看改个山庄肯定比承德那个破玩意强！”

    老人常说坟上长了松树和柏树是一种很好的兆头，所以很多人就在自家的坟上种上几棵树苗，时间长了，在坟比较集中地地方往往会形成一片稀疏的小树林，荫处很凉快，但在坟地乘凉的话没有一个人会很得意。何老汉卷着一根烟，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咱们不是来这里乘凉的，看到那个洞了没，都说那里面闹鬼，今儿咱们就下去看看！”

    何志国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会吧，我说哥，人家都说那洞里有鬼，有的还说你老丈人的尸体就是鬼叼到那洞里去了，我看有几分道理，咱还是不下去看的好！”

    “鬼他奶奶的头，真的有鬼就好了，把鬼抓出来还能买个好价钱，实话跟你说，昨天晚上我路过这儿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大家伙飞走了，起初还吓了我一大跳，以为是个大鸟，可后来一想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儿，也许就是电视上说的盗尸分子在作案，要是给咱哥俩找到蛛丝马迹了，领导还不给咱一笔奖赏？”何老汉点燃了烟，用力的吸了几口。

    何志国来了兴趣，目光变得深邃贼气，抓了抓手中的铁锹，咽了几口唾沫说：“要是真有鬼咱就拿铁锨拍死它，真就像你说的那样能得到奖赏就......”

    “等等！”何老汉打断了何志国的话，呆了一会又说道：“志国，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一阵哭声？”

    一阵风来，不大的松树来回摆动着。何志国一激灵，看着何老汉的眼睛：“哥，你别吓我，要是真的有哭声那咱最好现在就走，别等会儿在中了邪，嗯？”何志国迟疑了片刻又紧忙说道：“真的有哭声，而且、而且是从那洞里传出来的！”何志国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心扑通扑通的让何老汉心里很烦躁。

    何老汉骂道：“你丫的有点出息行不，就这么点事到了你手里怎么这么让人闹心啊！”说着丢掉了烟头，“你在上面看着，我自己下去看看！”

    风过后，“哇哇哇”的声音陡然间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婴儿的哭声，片刻，声音又淡了下去。何志国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要命昂，我不弄咧！”说着起身向远处跑去，只剩下何老汉一人和两把铁锹静静的呆在坟边。

    “没出息，大白天的还吓成这样，苦了老妈把他生下来，一个缺魂的东西。”在何志国走后，何老汉仍旧不依不饶的骂着，他站起身，举着铁锹向洞口磨蹭着，大约一米有余的时候，何老汉斜斜的向洞里望去，“我的妈呀！”他惊叫了一声，呆呆地驻足在了洞口，他看到洞壁上靠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女人衣衫褴褛，胸部露在了外面，胸部以下赫然是一道长长地口子，血已经凝固了，但是一根肠子从口子直直的垂到了洞底遮挡住了她的两腿间。

    何老汉的身子不由得抖动了起来，因为那女人隐约还在动着，她的手慢慢的向上伸来，纤细的胳膊，惨白的皮肤，指甲很长，突然，胳膊一用力指甲戳进了洞壁，女人同时间抬起头来，没有神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洞外的何老汉。何老汉猛地向后倒了下去，双手拄在地上，双脚用力揣着地面一点点的后退着。他不住的摇头，嘴唇剧烈的颤动，一颗心几乎要撞破胸膛。

    丧失了自控能力的何老汉早已忘记了逃跑，手碰到一个硬硬的圆状东西，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何志国带来的那把铁锹，何老汉一把拉了过来，铁锹拄着地，方才站立了起来，就在他刚刚站起来的同时，洞里一个头已经探了出来，面对着何老汉。何老汉呆住了，因为这女人面容清秀的很，如果没有身上的那道口子，也许会有生的希望。她嘴不断拥挤着两边的脸蛋儿，一张一合露出了不短的几颗牙齿。

    何老汉颤抖着把铁锹举了老高，准备向那女人的头拍下去，可是良久都没有下手。女人很快的爬出了洞，整个身子完完全全的出现在了何老汉面前，挂在肚子伤口上的肠子伴随着她身子的摆动来回摇晃着，忽然一个圆圆的黑黑的东西从女人肚子里掉落了出来，何老汉定眼一瞧脸上顿时变得铁青——那是一颗心脏！

    何老汉迟疑的那一瞬间，女人猛然跃起，直扑向他的脑袋。本能的求生欲之下，高举的铁锹向女人的头拍去，何老汉的手臂上青筋暴露，力道不可估量，“砰！”一声闷响，何老汉的手麻了，铁锹已经远远地飞到他的声后，女人的头发被排掉了不少，额头上顿时灰了一大块，可是她落地后又极快的向何老汉冲来完全不惧疼痛。

    此时，何老汉的手上已经空无一物，自知已经深陷险境，逃，显然已经没有了力气，只有等死的命了。一阵风袭来，“嗡嗡嗡”的声音震耳欲聋，何老汉猛然抬头向天上看去，一架直升机正盘旋于自己的上空，一道长长的梯子垂到了何老汉的脑门上。女人的手几乎触碰到何老汉的脸蛋时，何老汉竭力的向后一躲，然后又向前一跃抓住了缓缓上升的梯子。

    “撕拉！”的一声，何老汉的裤子被抓撕了一大块，脚上几道划痕顿时血迹斑斑，他咬住牙，手差点就松开了。直升机升高的同时梯子也缓缓地收着，很快何老汉便被拉到了机舱口，步独行把何老汉拉上了飞机，何老汉呆住了：“你、你是、是、市医院的步...？”

    步独行没有回答，而是向外看去，只见那女尸摇摇晃晃的向村里而去.......

    待关上舱门后，黑衣小伙问道：“步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何老汉神色稍安，东张西望的看着机舱，突然他叫道：“这就是我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黑色的大家伙啊！”他又打量了一下黑衣小伙，问道：“你是？”

    步独行把手放在了何老汉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何大爷许多事您最好不问的好，如果你不想再被死尸攻击，那你最好就别总在这坟地里转悠了，你应该感谢老天，要不是我们路过这，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步独行与何老汉也算认识，一年前，何老汉的妻子怀孕了，可是八个多月的时候开没有临盆的迹象，这愁坏了何老汉，到市里一打听才知道要用催生剂，可用了十几天药还是没有要生的现象发生，没办法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听了医院的说法——刨妇产，主刀的医生就是步独行，最后孩子没保住。那时候何老汉是悲痛欲绝，一直认为是步独行的医术不精而导致了他孩子死亡的，几次诉讼却都已失败告终，无奈之余甚至叫上家里的亲朋好友拿刀准备到市里行凶，最后被吴静拦了下来，渐渐事情就淡了。后来何老汉听说步独行被炒了鱿鱼心里也是暗暗高兴，只是没想到今天被这个仇人给救了，这下子对步独行的态度大大的改观。只是何老汉心中不明白昨天晚上这架直升机停在坟地里干什么，他很怀疑自己老丈人尸体的失踪会不会跟步独行有关系，不过还让何老汉心虚的是那女人竟然是个死尸，僵尸！

    黑衣小伙厉言冷声道：“老头，你最好安静点，不然等会我可管不了你，我的工作里好像没有安排要救你的命！”何老汉听了呆住了，随后笑了笑便不再作声了。直升机依然在空中盘旋，黑衣小伙问道：“步先生难道不准备去处理那具尸体？”

    步独行沉思片刻，抬头长叹一声：“哎，我的研究还没有达到那么高深的境界，你们饭石人与尸体打交道比我多，见到的状况肯定也多，所以这件事儿似乎应该是你去办才对！”

    “这您是让我为难了，赵先生只是让我送您回来好好考虑一下关于合作的事，其余的事跟我没关系！”黑衣小伙的态度可以说是钉子钉在钢筋上，不是一般的硬。

    僵持之际，何老汉突然话起：“下面的洞里好像有个小孩在哭，刚才我就想进去看来着，没想到蹦出那么个玩意差点要了命！”

    “你说什么？”步独行立刻盯在了何老汉的眼睛上。

    “没、没什么，我说那洞里有个小孩在哭！”说着，何老汉低下了头不在直视步独行。

    步独行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又突然睁开，低头又抬起，他有点发狂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昨天离开的时候还是只有两三个月的孕婴此时竟然会哭了，僵尸尚且可以解释，而这超乎奇迹的成长速度让步独行这个潜心研究生物能力多年的学者要发狂了，他不止是因想不通而难受，还因为过于兴奋而有些忘乎所以了。“要下去看看吗？”黑衣小伙问道。步独行控制住自己的失态点着头。

    直升机缓缓地落在了土坟间，步独行箭一般的冲了下去，何老汉紧随其后，只有黑衣小伙依然坐在直升机上。步独行麻利的下到洞底，门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了，从门被撞出的洞向里面看去，床板上已经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婴儿？步独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何大爷真会开玩笑，婴儿在哪里呢？”

    “那儿！”何老汉惊雷一般的叫嚷同时，“哇哇哇”的哭泣声也随之飘进了步独行的耳朵。

    “哪？”步独行顺着何老汉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床板右边的地上果真是一个约十八九米的婴儿在哭泣，婴儿全身光秃秃的没有一根汗毛，在灯的白光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粉。那小家伙像是被吓着了，哭泣的同时还不住的摆动着身子，似乎他想爬起来躲得远远儿的。

    步独行不禁张开了嘴巴，他想不通自己的这间屋子到底是何方圣地，居然可以让离开养尸地的尸体把一个婴儿生下来，并且那婴孩此时竟然如此生机勃勃。“奶奶的，老子要看看你这娃娃到底是怎么活的！”步独行眼睛布满了血丝，红光乍现很是吓人，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屋里一只大手完完全全的将婴儿横着拿了起来，“砰！”的一声重重的拍在了床板上，拿出手术刀准备向婴儿的头戳去。婴儿哭泣着。

    何老汉看傻了，猛然回过神来大叫：“步你妈，你是个人不？”说着一跃把步独行撞到了墙边。说也奇怪，一个身长只有十八九厘米的婴儿被重重的拍了一下竟然一点事也没有，此时看到了何老汉正看着自己竟然不再哭闹，笑了起来。

    “不怕，不怕，没人欺负你了！”何老汉居然很随意的抱起了婴儿，那婴儿很乖，在何老汉的怀里很是安静。“呵，还是个男孩，祖上积德哦！”何老汉笑了起来。

    步独行一下子傻了，久久的望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何老汉，他不明白捡到一个死人生下来的妖孽何老汉为何会如此的欢喜，步独行一咬牙飞快的起身冲到何老汉身边，一只大手把婴儿的头抓了个严严实实，厉声吼道：“你娘的不知道他不是人吗？他是那尸体生下来的，不是什么遗腹子，是养尸地的活尸！”声音把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步独行想用力把婴儿抢过来，可是何老汉紧紧的抱着不肯松手，婴儿的脖子已被拉长了近一倍。

    “草你姥姥的放开！”何老汉瞪大了眼睛，脸上红的像一座火山要喷出岩浆来一般。

    “啊！”步独行尖叫一声，很快的松开了手，左手上开始滴着血，翻转过来一看，手心已被要出一个黑色的巨大牙印，从牙印渗透出来的血俨然以成黑色，一股钻心的疼痛涌上心头，步独行感觉到有些不妙了，这厮的牙有毒。

    何老汉不再理会步独行，他看到这个婴儿仿佛就看到了当年自己死于腹中的孩子，而直接的凶手就是步独行，现在，出于本能，何老汉不想再让步独行碰孩子一下。他走出了门，一只手把婴儿夹在腰间，另一只手扣着凹洞，双腿用力的交错着蹬便爬出了洞！

    不一会，黑衣小伙神色不安的跑了下来，看到步独行瘫在了床板前，一边扶起步独行一边问道：“步先生您没事吧，要不咱先回赵先生那里？看你伤得不轻，赵先生能给你请最好的医生来治的！”

    “没事！”步独行摇着头，“那婴儿不是什么善类，看来他们要遭殃了！”

    “您说的是刚才那老家伙抱出去的那个孩子？”

    “嗯！”

    “让他们自己应付吧，一群无知的东西，死了就是他们的命，好了，您这手还是先看一下才行！”黑衣小伙虽不是典型的肌肉男却很轻松的把步独行拉出了洞，再次坐上直升机，步独行始终是低着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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