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当年

    我们坐在朝风的路虎车上，空气有些凝滞，轻飘飘的烟灰在空中漂浮散落，散不开的烟雾熏得我们眼睛疼。

    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女娃妹子两眼通红，她看了看四哥，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脸色一沉，说：“当年的情形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说到这里，她又看了看四哥，见四哥只是枕着脑袋发呆，心下大定，继续说道：“当年天帝帝俊暴虐天下，百族为之怨声载道，但帝俊修为高深……”

    夸父摇了摇头，说：“前提就算了，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现在想知道的只是逐鹿的时候，他……”夸父一指四哥，说，“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是一个困惑了夸父和共工等人几千年的疑问，解不开这个疑问，他们都得生生被胸闷而死。刑天才活到第二世，且对四哥忠心耿耿，但遭人背叛始终不是一件可以开心的事，此时也不禁直起脖颈，用心听了起来。而我和朝风就更想知道了，这可以理解为追星心理。

    女娃说：“当时你们凭借区区不到三十万人口的九黎一族从东边一直打到昆仑山下，在大荒里纵横捭阖，无人能敌，大半个天下收入囊中。可本因归降的西王母却突然发难，与轩辕联手将你们逼退到逐鹿，如此风卷残云的变化，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夸父、共工和刑天三人一听，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我也不禁想到，西楚霸王项羽的失败还有着种种原因，但四哥的失败却是意外非常。当时的天下可以说只有四哥一人而已，而且四哥身上没有任何一点项羽被诟病的缺点，反而体恤天下，怜悯众生，在百姓里口碑也是非常不错的。至于后来的什么嗜杀残忍，九黎一族都是吞沙吃骨的妖魔鬼怪，也不过政治需要和民间杜撰罢了。

    再说，四哥手下哪个不是雄霸一方的王者。不说现在和我记在一堆的夸父、共工、刑天这些享誉千年的名将。单说巨人盘古就是开天辟地的盘谷太神之后！

    这么绝佳的组合即便放在神魔乱窜的大荒也都是全明星组合。征战大荒也跟美篮梦之队打奥运会似的。可为什么说败就败，一点征兆都没有。要知道，在逐鹿之前，四哥从来没打过一场败战，难得败了一次就是一点余地也没有。或许大家不知道，但这在神魔佛妖里都是一个惊天疑问，就连我那个当时已经是地府太子的闷头老爹也不清楚。

    女娃说：“西王母性情本来就多变，她的叛变也在情理之中，但就算和轩辕联手也不可能敌得过你们。”

    刑天沉思道：“没错。若论单打独斗，轩辕最多也只是和我打个平手，当时要不是大势已去，我又身受重伤，没理由败给他。”

    共工也说：“我撞不周山掩护大军撤退的时候还能说得过去，就当是没了主将。可在此之前呢？我可是把祝融十多万军队都引开了，你们怎么还是败了？”

    好啊！这些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啊！传说中的轩辕也只能和四哥手下一个将领平起平坐，神仙传里最强的火神也只是个被共工牵着鼻子走的憨货！不过这更加让我和朝风想要知道当时当地发生了什么。

    女娃说：“因为忽略了一个人。”

    “一个人？”我们集体迷茫，“什么人？”

    “炎帝！”夸父吓了一大跳，差点顶到车顶上去，忽而恍然道：“对对对，是他，是他。只有他才最清楚自己的徒弟蚩尤，只有他才最清楚自己的九黎一族！”

    共工惊讶道：“不可能！我们早把他杀了！连尸体都被我沉到了东海深渊，他不可能活下来！”

    女娃说：“不，他就是活下来了。”

    “归墟。”夸父不愧是军师，把接下来的隐情说了出来，“东海之底明着是万丈深渊不可测，但有大鲲吐水，东海龙族的皇宫就是建立在一只大鲲背脊上。只要龙族和轩辕联手，他们就能把炎帝从深海之底输送到轩辕的老巢归墟，然后逆天改命，用摄魂术直接将炎帝复活，到与我们作战时，悄然让炎帝当他们的军师，自然可以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狠狠地瞪了朝风一眼，这小子尴尬地嘿嘿笑笑，真是个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的家伙！

    共工还是不解道：“可我们杀炎帝的时候才刚刚起义，离着逐鹿还有好几年呢！炎帝的尸体难道不会坏？龙族那个时候也不过大荒百族的番邦而已，根本不受人待见啊！”

    这下我是真的看出他是一个傻子了。我举手抢着说道：“这还不简单。说明轩辕黄帝老早就跟龙族联合，想要打你们了。”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四哥和轩辕在一开始的时候可是结义兄弟啊！

    我转过身去看向四哥，果然，只见四哥满脸愁绪，苦笑道：“是对不住我不假，但他一开始还只是想把我当做手里的兵器，为他征战沙场，救活炎帝也只是为了以后统一大荒埋个地雷。”

    我打个哈哈说：“你们继续，我不插嘴了。”我的智商明显不高，至少在玩阴谋上根本比不过人家黄帝哥哥。

    朝风调笑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看他嘴型明显在说：“该！”

    我也用嘴型回他：“反骨仔！”

    女娃眼中波光如水，看着四哥说：“蚩尤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接着她含笑道：“自从你们打败了我父亲，我就把自己锁在听海宫里，不愿再见你们。每天听听海，看看海，吹吹海风，好不自在。偶尔到沙滩走走，脚下湿漉漉的，很温暖。但随着时光流逝，我的心却一天一天地软了下去，在我控制不了它的时候，脑海便只剩下蚩尤一个人的身影了。宫女们送来的饭菜没有一样是可口的，女官们裁剪的衣服没有一件是称心的，外族进贡的宝物没有一个是贴心的。只有他当年被我从苦劳营里带出来的样子让我哭让我笑，陪我渡过每一个日升月下，每一次潮起潮落。”

    我们不忍心打断她，女娃继续悠悠说道：“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奴隶，我又生性好玩，从小娇生惯养，总喜欢折磨奴隶。就是喜欢看奴隶们被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之时那苦苦哀求我的样子，更喜欢听苦苦哀求时凄惨的叫唤。”

    我们集体（不包括四哥）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女娃扶着四哥那有些胡渣的脸庞，含情说：“可他却不一样。不管我怎么折磨他，怎么打他。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衣穿，他也照样没有跪过我一次，照样没有哼过一声。在我不断折磨他的时候，我渐渐地发现，我的心也一次一次的不忍了，直到有一次他被打晕过去，我看着他仍然站得笔直的样子，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他。”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说：“可一切都是会变的。我父亲打败了帝俊，却也成了帝俊，你们为我父亲出生入死，蚩尤甚至还救过我父亲，但还是被他立为叛徒。飞鸟尽，良弓藏。这道理放在天下就是真理。你们不干忍受，又暗杀了他。我和蚩尤也就没能再见一面了。”

    我们都不说话了，面对这么一个不顾杀父之仇也爱着杀父仇人的女孩，我们真的不愿再伤害她。或许她很天真，或许她很傻，或许她很没有道德，但这些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她爱的是四哥，四哥是我们的兄弟，一个简单的逻辑可证，我们也当她是我们的嫂子。

    我说：“嫂子，那后来呢？为什么四哥会在大战之际跑去看你？我可不信你们只是想见对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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