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蚩尤

    “蚩尤？你确定你没看错？你确定你用了天眼？”

    九姐暴力女模式全开，急得直跺脚，见四哥的身影就要消失拐角，忙不迭四下里一看，拾起一粒散落在地上快干枯的西红柿籽儿，玉臂轻扬，兰花指一扣，“嗖”一声破空声响，那西红柿籽儿就跟雷公打出的闪电一般瞬间飚了出去，正中四哥小绵羊的发动机上。

    正把小绵羊骑得四平八稳的四哥只觉得屁股墩不住抖动起来，以为是地面不平的他顿时施展了他在走街串巷中练就的小混混三十八式第九式——猛扭机头，歪歪扭扭地把小绵羊停了下来。可是此时的小绵羊早已经不堪他和九姐的双重摧残，在四哥把两只脚搭到地面的瞬间发动机终于爆了一下，在完成最后一次上下颠簸后不甘心地熄火了。四哥满脸迷茫，随着小绵羊发动机的爆炸保持着骑车的动作上下这么一巅，直愣愣地摔到了地上。周围路人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我又吓得魂飞魄散（为什么要用“又”呢），见九姐手中捏了把蜘蛛丝一样的东西，我知道他是想把四哥直接拖过来了，我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带了哭腔说：“我的九姐啊，就算糊涂了那个穷光蛋把你设定成个天然呆的模式求上架，你也没必要配合着他搞这些噱头吧？”

    九姐大眼睛眨巴眨巴两下，说：“你的意思是叫我飞过去？”

    我一个上窜差点顶到楼哥窗子上，跳脚道：“对对对，对个脑袋！”我知道，出于我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把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好熟悉的歌词啊）算了。

    为了避免九姐残害我家小保，也为了帮她多积一份阴德，我还是抱着小保一起去找四哥。

    四哥听说我有办法修好他的小绵羊，很奇怪地问我：“难道你也卖二手油缸？图书管理员也可以编外干这个？”

    “我是临时工，我是临时工。”我知道四哥此时肯定会病急乱投医，但总不能现在就告诉他你是蚩尤，你要根据你上上上上……辈子的姘头九姐的指示当我的小弟吧？

    于是我指了指站在我家门口一个劲冲这边瞅的九姐说：“看到没，那是个卖电瓶的，我亲戚，便宜。”估计是九姐那模样太过混，四哥只是随便瞟了一眼，便说：“走吧！”

    我见四哥只是用一只手抓住小绵羊的踏板就把小绵羊拎在了手里，就跟拎着个篮子去买菜的家庭大叔似的，不禁狠狠寒了一个，基本上他这么一个大招使将出来，他已经没有距离人类的地步太近了。

    刚一进门就听得一声当头“娇”喝，然后是一声呼呼风响，只见一根前两天被我弄掉了布条的拖把棒子迎面向我和四哥砸来。

    我的五官近乎电脑特技化的一个拉伸，一出溜抱着小保直接钻到了茶几底下，只听到身后“咚”一声闷响，然后是四哥“啊”一声惨叫，再然后是拖鞋“piata”一声落响，我的房间本来就不大，回声效果更是显著，最后在一片寂静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嘭”。

    我扭头一看，四哥已经颓然倒在了地下。

    “九姐，你暴力狂的属性能不能掩饰掩饰，我四哥跟你有仇啊？”我发誓我真的真的很无奈她。虽说九姐在洪荒时期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对于四哥来说也是上上上上……辈子重要的同伴，或许还可以像深层一些，叫姘头。既然是姘头，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床上那点事，何必如此挣扎咧？

    九姐如李小龙般一抹鼻子，一转脑袋，一翻白眼，说：“他不死我不活的仇！”

    我：“……”或许这就是我不知道的姘头之间的那点事吧。

    我知道我就要听到一大段的上古八卦了。趁着四哥暂时还瘫在地上做蠕动动作，我动如疾风似的抱着小保爬出茶几，“嗖”一下搬过颗板凳，“撕拉”一下扯开袋尿不湿，“吭哧吭哧”几下把小保处理干净，“嗖”一下拿了根黄瓜，然后和小保一人一袋袋装牛奶嗞溜嗞溜吸了起来，好整以暇等着娱乐新闻准时播放。

    可惜的是（什么心态）四哥很快清醒了过来，主要还是得力于他脑袋上的头盔兢兢业业的保护作用，不过却震裂开了一道如被雷劈的大口子，看着怪渗人。

    还好四哥的脑袋没事，捶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九姐做出一副棒球运动员的击打姿势，还在空中比划了比划，最后“呸”一声吐了一口吐沫，照着四哥的光溜脑袋盖了上去，看那表情还很享受。

    然而，九姐的一腔热忱却被四哥随意地一抬手便止了住——她的棒子被四哥抓在了手心里。四哥那块头基本上算是血牛，加防加功皮糙肉厚。九姐想要往外扯，但怎么也扯不开，再拉扯了二十多下之后九姐终于不甘心地悻悻作罢，“哼”了一下，甩开棒子，转身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这就完了？”不是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怎么就没点恶俗的拼死搏斗的场景？我手里都已经捏好了一个结界法术，就等着他们开干我把房间封锁起来呢！

    “哈哈！”四哥笑了，我愣了，就连小保都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我说：“四……四哥，要我打精神病院电话不？”我以为四哥被一棒子敲傻了，可四哥忽然一声轻叹，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都酸溜溜的。

    这是我没有见过的四哥。他默默低着头，缓缓将头盔摘了下来，此时的他刚好背对着我，窗外一束阳光在房间里淡雾般弥散开来，四哥那看似就要爆炸开来的宽厚背脊充斥了我的整个视野，静静地站在这烟尘悠悠的房间里，就像一个百战成沙的将军，在背水河畔投下一个寂寞萧索的影子，平添了一份折戟的苍凉。

    四哥悠悠然一声长叹，脸上显出了一抹哀伤的笑意，对九姐说：“阿螺，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说着话，他把棒子轻轻搁在了门背后。

    九姐把头一扭，话也不说，气哼哼的胸脯上下前后剧烈起伏。

    四哥摇了摇头，抓了颗小凳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刚要点上，见小保正义愤填膺地举着小拳头在空中摇晃，又笑了笑收了起来。

    我说：“四……蚩……”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了。我说过九姐就是一个天然呆，可大多数天然呆其实都是算计好的，在她一棒子下去的时候她已经施了一个法术恢复了四哥的记忆。

    我恨恨地看着九姐，你这一棒子下去倒是没事儿了，可叫我怎么把后事儿摆平？

    “还是叫我四哥吧！”还是咱四哥豁达，摆摆手随意的解了我的围。

    “好吧！”我问，“四哥醒了？”

    四哥点了点头，苦笑说：“如果我很烂俗的说我其实现在还想睡下去你信吗？”

    我想了想，其实我跟四哥也属于同一类人，即便有许许多多的不同，但总归来说我们都是被迫清醒，被迫去接受我们根本没有想象过的身份的一类人。你要问我我真的愿意吗，我会告诉你不知道。而我所不知道的并不是我不知道我愿不愿意，而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接受。

    等我支支吾吾搭不上话来的时候，四哥把手往脑袋后面一抱，对九姐说了句把我给气死的话。

    他说：“阿螺，能见到你真好！”

    我：“……”这样还叫不想醒过来？我不经意看到墙上的时钟，上班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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