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小城风起 第五章 离开

    王浩家并不甚大，四方庭院之中坐了十几个人，便有些拥挤。庭院中央，火苗噼啪作响，将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照得通明。

    熊熊燃烧的火架之上，一头麋鹿烧得恰到好处，皮肤金黄，油脂发亮，阵阵诱人的香气散发出来，楚轩食指大动，当先将一条后腿撕了下来，放入嘴边一口咬下，顿时唇齿留香。

    “唔，不错，王浩你小子行啊，打猎本事见长不少，改天跟你一起去玩玩。”楚轩张嘴咬下一大口鹿肉，赞叹道。

    王浩笑道：“楚哥别往小弟脸上贴金了，小弟这点本事，在楚哥面前那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不过说来也怪，今天不知为何，运气却是好了不少，许多平时不在森林外缘活动的野兽都跑了出来，让小弟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火苗明灭不定，将旁边躺着的几条獐子、野猪照得现出形来，今天王浩的收获很丰富，远不止一头野鹿。

    “哦，还有这等好事？改天我也去碰碰运气。”楚轩将一大口鹿肉吞下肚中，道。

    与楚轩几人的吃相相比，欧阳明月则要斯文许多，她先用手将肉片撕成一缕缕的肉丝，然后再小心的放入口中咀嚼。

    火光摇曳，欧阳明月如画的容颜在火光的照射下，别有一番明艳风味。

    十几位懵懂少年在月色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高谈论阔，抒发胸臆，时间如水，不觉间便流淌而过，楚轩几人直至戌时才起身告辞，各自回家。

    青石城是边陲小城，濒临远古森林，不甚繁荣，酉时一过，街上便已没有多少行人。楚轩几人走在斑驳的青石板街上，不多时，城主府已然映入眼帘。

    “我们到家了，楚轩，你也回去吧。”欧阳凌云喝得有些多了，俊美的脸庞上有些潮红，唇齿不清地朝楚轩说道。

    “嗯，再见。”楚轩挥手告别，正待转身离去。便在这时，变故陡升，只见欧阳明月忽然一把扑入楚轩怀中，将楚轩抱住，两只纤细的肩膀犹自微微颤抖。

    楚轩今晚喝得最多，头脑已经不太清醒了，这样的事情却是从未遭遇，只感觉身体一紧，幽香扑鼻，已经被一个纤细柔软的娇躯紧紧抱住。

    “欧阳妹子你这是……”楚轩张口结舌，俊脸微红，只感觉脑袋里乱哄哄的，两只手掌在空中举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如此反复几遍，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欧阳明月抱着楚轩约莫三息时间，便抽身而退，仰着精致的小脸看着楚轩，梨花带雨，眼里满是不舍之色。朱唇微启，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朝楚轩轻轻摇了摇头，便转身飞奔而去。

    一路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下来，将粗糙的青石板街染湿。

    “欧阳妹子……”楚轩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到欧阳明月如此伤心的样子，却是心中一痛，只是一时间头脑混乱，千头万绪，又找不出原因所在。

    “嘻嘻，楚轩，你可不许欺负我明月妹妹啊，不然我叫我大哥打你。”欧阳凌云稀松着醉眼说道。

    不想欧阳在山打了个酒嗝，接口便道：“楚兄弟太厉害了，我可打不过他。”

    “叫你老实，看打！”

    欧阳在山与欧阳凌云两兄弟一个魁梧朴实，一个瘦削俊逸，一路上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地走回去了，楚轩今晚喝得实在有点多了，被夜风一吹，酒劲慢慢便上来了，顿时感到头昏脑胀，好不难受，转身慢慢往家中走去。

    是夜无话。

    次日一早，欧阳凌云忽然找到楚轩家中，衣衫不整，神态凄惶，充满焦急之色，看见楚轩急声道：“楚轩不好了，明月妹妹走了！”

    “什么？”楚轩回想起昨天欧阳明月不同寻常的举动，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明月妹妹离开青石城了……”欧阳凌云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没有梳洗，露出几分憔悴之色，红着眼睛说道。

    “离开青石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轩一把抓住欧阳凌云的肩膀，失声说道。

    “我也不知，只是早上醒来时，妹妹已经不在，爹爹说，她已经离开，可能很久也不会回来了……”

    楚轩脑袋“嗡”地一声响，也不管欧阳凌云了，夺门而出，张腿便向城主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直至此时，楚轩才知道往昔如个小尾巴般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在自己心中占据了怎样的分量。

    离开了，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了？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告别，一段青涩的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音容笑貌，宛如昨昔，一颦一笑，动人心扉，然而伊人已去，再难相见了，楚轩只感到心中一阵隐隐作痛，这痛楚来得突然，来得绵长，让他呼吸困难。

    “伯父，请告诉我，明月妹妹为何要离开青石城？”到达城主府之时，楚轩虽然心中仍感刺痛，但外表已恢复平静，不似先前般凄惶无助，看着欧阳鸿，沉声问道。

    “明月丫头已经前往龙阳古城了。”欧阳鸿看着眼前挺拔少年，眼中露出怜惜，缓声说道。

    楚轩思维已经逐渐变得清晰，联想起昨日种种，已隐隐猜到几分事实的真相：“是因为昨天清晨时离开的几位客人么？”

    “不错。他们乃是身具大神通之人，若论修为，伯父亦不及其万一。本来他们是不想在此多做停留的，不想恰巧在路上遇到明月那丫头，便尾随了过来，找到府中，称明月丫头身具慧骨，乃是他们苦苦寻求的体质，若能让其带走，将来成就必不可想象。”

    “她……是自愿的么？”楚轩怔怔问道。

    欧阳鸿威严的脸上露出几分痛心，黯然道：“非也，明月那丫头离开，乃是迫不得已，那几人态度虽然温和，但要带她走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身为一城之主，明月的父亲，我保不住她……”

    欧阳鸿不复往日的豪气干云，看起来颇有几分萧瑟之意：“最终明月那丫头苦苦哀求，才让对方答应让她在此多停留一天，昨天晚上一回来，便被对方带走前往龙阳城了……”

    欧阳鸿后来说的什么楚轩已经听不清了，他只听到“明月那丫头离开，乃是迫不得已……”心中便已大乱，只恨不得立刻便追出去把欧阳明月追回来，只是武力高强如欧阳鸿都只能默许对方将欧阳明月带走，他一个平凡少年，不懂修行，就算能找到对方，却又哪里能将她带得回来？

    楚轩从城主府走出来时，整个人浑浑噩噩，失魂落魄，一路上都在回想着欧阳明月往昔的种种，越想心中便越痛，不可自拔，连路上碰到急赶而回的欧阳凌云与他打招呼都浑然未觉。

    欧阳明月从小就是一个惹人怜惜的孩子，她天资聪慧，温柔善良，可惜却是从小就不会说话，只能静静聆听别人说话的声音。

    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的背后，如个小尾巴般怎么甩也甩不开。

    儿童顽劣，开始之时，楚轩对于这个多出来的小尾巴并不太喜欢，常常捉弄于她，故意加快脚步，好让对方跟不上。只是当几次欧阳明月摔倒在地，仍旧是不哭不闹，爬起来默默地跟在楚轩身后之时，楚轩心中便慢慢接受了这个小尾巴的存在。

    直至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知道欧阳明月特别喜欢吃冰糖葫芦，楚轩便带着她走遍青石城的大街小巷，将青石城几家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的手艺都一一尝遍。

    楚轩犹记得，青石城几家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之中，有一家作出来的味道醇厚甘甜，欧阳明月特别喜欢，那位小贩头戴青巾，身穿布衣，虽不华丽，却是整洁。

    昔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欢声笑语，仍回荡在耳边，只是那些如风往事，皆已成为昨日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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