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故人

    这真的是墨翟？

    可是，兼爱非攻的墨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罔顾生民性命，重伤麒麟本族，阴险狡诈，趁人之危.....．

    燕赤城不能够理解，所以他必须去了解。

    于是他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墨翟面前，面带微笑，微笑中带了冷意。

    “墨翟，你真的是墨翟？”

    墨翟注视着燕赤城，面色冰冷，眼神中却带着莫名的笑意。

    “仙伯，你确定你是仙伯？”

    没有回答，却已经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却表达了无尽的意思。

    两位多年未见的“故人”，这一刻四目相视，其中多少感慨，多少沧桑。

    恍如隔世。

    而，已经隔世。

    墨翟没有理会重伤垂死的麒麟和面面相觑的小镇居民，一把拉住燕赤城：“仙伯，走吧，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

    获麟镇是个很大的镇子。镇子的中央有一座周回七八里的小山，墨翟就住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

    “我说老墨，你这小日子过得可真不怎么样。瞧这洞府，该不会是自己扒拉出来的吧？”

    燕赤城环顾四周，见这小山洞还有刀斧的痕迹，里面也只有一个石床，一个石桌和三个石凳，忍不住调笑道。

    墨翟做了个“请”的手势，见燕赤城就座，自己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我应该叫你燕赤城，还是叫你玄洲仙伯？”

    燕赤城摇了摇头，指了指空荡荡的石桌，笑着问道：“老墨，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墨翟自袖中取出茶具，亲手为燕赤城沏了一杯茶，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问道：“回答我，该怎么称呼？”

    燕赤城端起茶杯，闻了闻，又轻轻抿了抿，赞叹道：“看不出来，你如今这么落寞，居然还有这样好的茶叶，丝毫不逊色于我玄洲仙茶。待会儿，你可得给我几斤才行。唉，穷啊，什么都没有啊！”

    墨翟嘴角动了动，假装没有听到。

    燕赤城见不起效果，叹了一口气，道：“吾辈修行，所谓何者？不外乎逍遥自在，长存于世。从今往后，便叫我“长存子“燕赤城吧。”

    长存子？

    墨翟点了点头，道：“此身长存于世间，此心长存于道中。这个名号不错。我没有你那么潇洒，虽然身心已变，却还是要延续以前的姓名。”

    燕赤城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我知道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你提倡的是兼爱非攻，你爱护羽翼和亲朋。越是想到你的为人，我越是不明白，你今天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赤城兀自叹了口气，眉宇凝结在一起，有着化不开的疑惑，还有忧愁。

    “你说，到底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说出来，我帮你！”

    墨翟看着面前同样落魄的老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唯有苦笑。

    燕赤城也不强迫，而是端起茶杯，闷着喝茶。

    他的心中有无限疑惑，对于老友，也对于自己。事实上，东海一别的那一刻，云梦龙君也曾问起同样的问题。当时，他也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不能说，有些事情不好说，更多的，则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推己及人，此时的墨翟正如当时的自己，一腔苦闷，无从宣泄。

    墨翟变了，他居然学会了冷漠，学会了用阴谋诡计，自己又何尝没有变呢？

    而今江山不再，故人已非，不得不以嬉笑怒骂伪装，心中实际上满是怒火和渴望。

    “对了，你不是说带我见一位老朋友吗？”

    墨翟笑了，笑容中有些沧桑。

    “老龙，别呆着了，出来见见老朋友吧。”

    山洞深处，一条长不过丈许的小金龙游了出来。看这身形，最多也就是十岁。

    这小金龙年龄虽小，口气却不小，一开口，就吓了燕赤城一大跳。

    “仙伯，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当初说好转世在玄洲，老龙我马上去接你。结果倒好，我在玄洲转了一百多年，也没见你的踪影。到底怎么回事？转世过程中出问题了？遭到暗算了？我就想不通了，有太上丈人罩着，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算计你？”

    太上丈人就是青城丈人，大罗金仙境的存在。

    燕赤城听着这话，立马大叫，差点没把山洞给叫塌了。

    “我勒个去，是你这条老泥鳅！你怎么还没死啊！”

    小金龙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

    “说什么呢你！就算你死一百次，老龙我也会活得好好的！天可崩，地可裂，老龙不可死！”

    “你不会死？不会死还弄成这样？这才几岁啊？来，叫声爷爷听听？”

    “叫你妹！你这一世也就二十来岁吧？比我好不了哪儿去！”

    “用不着好到哪里去，比你大就行！来，叫声叔叔听听！”

    “我叫你个二大爷！”

    “叫二大爷也行，我就勉为其难吃点亏。”

    .....．

    墨翟看着面前的两个老友嬉笑怒骂，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苏醒之后，他就一直处在困惑和痛苦之中，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两位，消停消停吧。”

    燕赤城哼了一声，道：“罢了，给老墨一个面子。”

    小金龙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哼了一声，道：“罢了，给老墨一个面子。”

    .....．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神奇，当年的三个叱咤风云的太乙金仙，而今都落魄至此。再次相见时，不禁唏嘘不已。

    “老泥鳅，话说你倒是什么情况？记得当年那场大战，你这老家伙滑溜得很，虽然修为足够低，受的伤却是最小的，怎么转世了？”

    小金龙大怒：“不要叫我老泥鳅！我可是堂堂的归墟神龙，三界最强大的神龙！”

    “行了吧，青龙没你强大？烛龙没你强大？听说最近出来的什么十二生肖的辰龙、二十八星宿的亢金龙，都已经是太乙境了，比你也差不了哪去！”

    “毛线！太乙境也分档次的好不好？太乙真仙能和太乙金仙相比？再说了，我可是第一神龙,是那些家伙能够相提并论的？”

    “切！”燕赤城不屑的道：“被无支祁一棒子打得差点嗝屁，还好意思说是第一神龙？我看你还不如云梦那家伙！”

    “我不如他？你把他叫过来，看我不打他个满地找牙！”

    燕赤城这下乐了：“那敢情好，你别跑啊，我这就去叫他！”

    小金龙顿时萎了，顾左右而言他：“呵呵，今天天气真好啊！”

    ................

    言归正传。

    小金龙张嘴一吸，满满一壶的茶水都被吸进肚子里，末了，还打了个嗝，看得墨翟一阵心疼。

    “仙伯，嗯，你刚刚说你叫什么？长存子？真难听，我还是叫你仙伯吧。”

    “仙伯，这事还得从你说起。你转世之后，老龙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寻你不见，整整一百多年啊，一百多年啊！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我都瘦了一圈了我！”

    “那一日，我在玄洲呆腻歪了，心想你会不会回你那小窝去了，便来到这人间界神州浩土，到了天台赤城山。你那上清玉平之洞天我也去过几次，路还是认识的，却不知道怎的，那一次怎么都寻不到了。”

    “老龙我琢磨着，看这情形，仙伯你会不会被仇家咔嚓了，能说话的岂不是又少了一个？这可不行！我又赶到后土娘娘去问了问，后土娘娘说什么天机蒙蔽，不可揣度。还说封神量劫就要到了，让我不要担心。”

    “我心想，这事肯定不简单，说不定不是仇怨，而是上边的几位斗法，殃及池鱼了。我倒是想去求见上清灵宝天尊，但他老人家不见我。我又去找太上丈人，结果他老人家仙踪飘渺，怎么都找不到。”

    “没奈何，我又回到了玄洲。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的那几个属下，那几个太玄仙宫的宫主，造反了，相互打起来了！”

    造反了？燕赤城心中一痛。那几个宫主都不简单，都是当年太上丈人的属下。当初自己继任时，这几位就有怨言。自己遭劫转世，这几位相互争斗，也在情理之中。

    “嘿嘿，那几位可都不是简单的主！相互打来打去的，打得老龙心烦了，就直接上了太玄都，敲响了太玄钟。仙伯，这个玄洲之主与其让他们打残了，还不如让老龙我做，你不反对吧？”

    燕赤城苦笑。你这老泥鳅还是这么不着调。玄洲之主是那么好做的？那几个家伙争来争去，大概没一个敢上太玄都，自称玄洲之主吧？

    “你别那种眼神，我知道十洲之主不好做，看看你就知道了。嘿嘿，十洲三岛，就你这一个主人是太乙金仙，其他都是大罗金仙。”

    “老龙我没想在那个位置呆着，就是气不过，想光明正大地教训那几个家伙。谁知道，那几个家伙还真不简单，老龙我差点没拿下。”

    什么差点没拿下，是根本就打不过才对！凰衣仙子，郁蔼真君，七玄英华，黄华玉女，这几个哪一个你打得过？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成了这幅模样。”

    小金龙讪讪一笑：“然后老墨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这儿。”

    末了，小金龙大吼一声：“你们俩听好了，什么老泥鳅小金龙的，老龙我有名字，我叫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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