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扈家堡

    九长老这次做生意的对象是扈家堡。

    扈家堡一带土地肥沃，扈姓一族又擅长打制兵器，平时耕种，农闲打铁，小小的村寨倒也富庶。最妙的是，这扈家堡地处偏僻，和别的村寨城镇都隔得较远，很适合九老峰这样弱势的魔道做生意。

    离扈家堡两里路，九长老令众人改换装束，穿上万魔宗统一的魔者服，带上头巾面罩，五匹马，十二个人拉起万魔宗大旗，扬起漫天飞尘，向扈家堡杀了过去。

    “万魔宗……万魔宗……万魔宗来啦！”

    宁静和详的扈家堡顿时一片混乱，老人妇女小孩往堡内跑，而青年壮年男子则操起各式各样的兵器，守护在扈家堡的前后门以及墙垛之上。

    五匹马十来个人，声势虽不甚大，但扯的可是万魔宗的大旗，而不是普通的强盗流寇，也无怪扈家堡如此紧张了。

    策马狂奔到扈家堡正门外，九长老勒住马，独眼上前，高声道：“万魔宗九长老在此，扈家堡当家的出来说话。”

    堡门大开，一个中年汉子在一群年轻后生的簇拥之下涌了出来。这汉子阔脸短髭，目射*精光，穿着一件无袖短褂，露出团团饱满鼓胀的肌肉。

    “扈家堡扈铁柱恭迎九长老！”中年汉子言语虽客套，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目光深处，则是一抹难以掩饰的愤怒和怨恨。

    “扈家主，万魔宗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吧。”独眼海盗式的打扮，倒是很适合做生意，配上他那粗鲁阴森的嗓门，令整个扈家堡的空气都充满了不安的味道。

    “九长老不辞辛劳来我扈家堡，扈家堡自然也不会让长老白走一趟。”扈铁柱扬了扬手，身边一个后生“啪”地打开一方木匣，灿灿金光顿时在阳光下闪烁起来。

    打量了一眼木匣，独眼和九长老、小魔女对视一眼，语气却是更为森冷了。

    “扈家主，你，这是打发叫花子么？”

    “扈某不敢。扈家堡不过是种些庄稼，打打铁器，一年的进项也不过千两黄金，除了日用开支，要交赋税，还要喂那些永远也喂不饱的狼。九长老，扈某是个直率人，说话跟你说了吧，扈家堡只能拿出三十两黄金，再多扈家堡就活不下去了，既然都是死，扈某和这些年轻后生愿意选择一种轰轰烈烈的死法！”

    扈铁柱这是威胁，露骨的威胁！

    不过对于独眼来说，做生意嘛，当然免不了讨价还价。扈家堡宁愿拿一匣金子来买个平安，九长老这里同样也不想闹到真要动手的地步。毕竟他们可不象别的长老那里那么财大气粗，所以讲究和气生财。

    “哈哈哈，扈家主果然是爽快人。那好，我也实话告诉你，没有一百两黄金，扈家堡今天就要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既然是讨价还价，那自然先要狮子大开口，独眼对于这一套是熟门熟路了。

    不料，扈铁柱今天的反应有点超出他的预料。

    扈铁柱一声冷笑，道：“百两黄金，扈家堡也不是没有。不过，这是扈家堡的身家性命。三十两九长老可以随手拿去，但要一百两的话，就要凭本事来取了。”

    “些话怎讲？”

    “不瞒万魔宗诸位，我扈家堡有不少后生修武多年，平素都是埋头苦练，未免有闭门造车之嫌，早就想向万魔宗高手讨教讨教。所以扈某提议，扈家堡与万魔宗各出三人，对局三场，三局两胜，若是万魔宗赢了，百两黄金奉上，绝不食言。”

    “不过，若是扈家堡侥幸胜了两场，那么七十两的彩头就归扈家堡，九长老只能带走三十两黄金。如何？”

    此言一出，独眼顿时愣住，目光不由转向九长老。

    扈铁柱虽然是留足了后路，但这种挑衅已经走出了讨价还价的范畴，对于万魔宗来说，若是赢下这赌局还好说，万一输了，可就开了恶端，以后生意可就不那么好做了。这不单是影响九老峰一支，对其他分支来说，也影响甚远。

    “扈家主，你的意思，是想挑战万魔宗？”一直没有说话的九长老，也不得不开口了。

    “区区一个扈家堡，岂敢挑战万魔宗。这只不过是一个有彩头的游戏而已，九长老答应还是不答应！”

    九长老没有回应，这个事情他必须考虑清楚。扈家主如此有恃无恐，恐怕是有备而来，这一趟若是栽了，整个万魔宗的声誉都受影响，自己这个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长老身份……

    “打就打呗，谁怕谁！”

    九长老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大，但在这种气氛凝固，连呼吸都能听闻的场合，就显得尤为刺耳。

    所有魔者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转向邪风。

    这目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里，岂有你邪风说话的份。

    “扈家主，想和我万魔宗动手可以，”对于异样的目光邪风根本无视，继续道：“不过，七十两黄金的彩头未免太小气了点。”

    “你想怎样？”

    “扈家堡共有多少族人？”

    “一千零六十五。”

    “那好，我也不赶尽杀绝，万魔宗胜了，便取扈家堡五百条性命，扈家主，赌是不赌？”

    轮到扈家主为难了！虽然自己有底牌，但对手可是万魔宗，上元大陆最臭名昭著的魔宗之一，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五百条性命，这是扈家堡不能承受之重。

    “万一扈家堡赢了，万魔宗又该如何？”无法回答，扈家主只能反问。

    “减掉四百，只杀一百人。”邪风完全是主事人口气，语气果断而坚定。

    此言一出，扈家堡顿时炸开了锅，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扈家堡脸色铁青，不过毕竟身为家主，还算沉得住气，面前这十二个魔道中人，扈家堡全力抵抗也有五层胜算，但接下来呢？接下来会是万魔宗最无情的报复，毁村灭寨，鸡犬不留的事情，万魔宗绝不是第一次干，也没有最后一次。

    “九长老，你觉得这样公平吗？”许是觉得邪风不可理喻，扈家主把目光转向九长老。

    蒙着面罩，看不出九长老的表情，不过他微昂着头，目光在天际，一副不屑回答的淡漠。

    这是一种表态，所有魔者都明白，现在邪风的话，就代表了九长老。

    “扈家堡不配要公平，除非你们有抗衡我万魔宗的实力。扈家主，我再问你一次，赌，还是不赌？”邪风清楚，对于扈家堡来说，最珍贵的不是黄金，而是命。独眼没有搞清楚这个关键，所以讨价还价落在下风也不奇怪。

    扈家主下不了这个决心，他唯一的选择，是交出百两黄金，这一点，邪风非常自信。

    果然，痛苦地斗争了半晌，扈家主无奈地吩咐身边的后生：“去取黄金！”

    “扈家主还算是明白人，万魔宗动手必要见血，很多的血，明白这一点，可以省下很多口舌……”讨价还价成功，邪风未免也有点得意。但……

    “慢着！”一声娇喝，扈家堡内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

    少女甫一出现，阴霾沉重的场面便霍然多出一份明亮。阳光女孩，邪风脑中不由浮起这四个字。

    “丫头，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见到女孩，扈家主目光之中顿时现出慌乱。

    “爹，我们忍够了，不能再这么任由这些魔道欺压。”女孩脸色凝重，转向邪风等魔者，凛然道：“若是扈家堡赢了，我愿意死，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邪风眯起眼，有一种叫怜悯的感情一闪而过。

    “什么条件？”

    “万魔宗永不再侵犯扈家堡！”

    “可以。”邪风答应得异常爽快，“不过前提是你们得赢。还有就是你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只有一条命。”

    这世上，能慷慨赴死的人有，但绝对不多。所以直到此时，邪风还是自信满满。

    接下来，邪风就见识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扈家堡大门，三四个老头老太相携而出，他们太老了，以至于走路都成问题，他们无声而缓慢地走到阳光女孩身边。紧接着是更多，老人、缺胳膊少腿的废人涌出大门，默默地站到女孩身边。

    但显然还不够，最后，连中年男女也加入到了死亡的行列，这群慷慨赴死之人中，唯独没有孩子。

    “爹，打吧！”

    “丫头……”一语未了，扈铁柱这铮铮汉子的眼圈便红了，一脸悲怆令他双目喷火。

    转向九长老，扈铁柱一字一顿地冷声道：“万魔宗长老，请赐教！”

    没有任何退路，万魔宗可以输，但不能怯战，否则宗法也不会饶过他们。

    面对个个脸现悲怆群情激奋的扈家堡族人，皮球被踢到了万魔宗脚下，九长老再一次面临选择。隐隐约约的魔气，从九长老身后弥漫而起，看样子，九长老已经是准备应战了。

    “扈家堡果然是很有诚意。”邪风干脆踏前两步，扬声道：“这一百个孤老病残今天总要死，扈家主不如把诚意进行到底，先杀了他们，这样打起来也会更刺激。”

    “万魔宗，别欺人太甚！”扈铁柱的忍耐已经快到了极限，他全身青筋暴直，精光如电，如果目光能杀人，邪风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扈家主要是下不了手的话，在下可以代劳！”邪风紧逼一步，不给他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要么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令对手屈服。要么激起对方的斗志，把事态引向无法收拾的地步。这是邪风的意图。

    内心深处，邪风更希望扈家堡被完全激怒。

    邪风并不在意黄金，更不关心九老峰的吃穿用度，他现在想做的，是杀戮！

    从阳光女孩慷慨赴死的那一刻起，一种无法抗拒的杀戮欲望就占满了邪风的头脑，他的目光也转成了赤色，这种既熟悉而陌生的状态，邪风自己也无法解释，他的思维之中，似乎存在另一个自己，一个邪魔化身的自己。

    这个邪魔化身的邪风，正取代平常的邪风，让他充满杀戮的渴望。

    “万魔宗休得猖狂，乔山派在此。”扈家堡高高的墙垛之上，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打破了万魔宗和扈家堡之间的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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