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暗之双星 旧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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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狱星。
听其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凡是光临过此地的修士，离去时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在外来者眼中，暗狱星就是源气匮乏，落后，贫瘠的代名词，最为关键的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修士手脚极度不干净，是敲闷棍的行家里手。所以，少有人愿意再次光临。
如果有什么是暗狱星人拿得出手的，多半只剩下当地第一修行门派——九幽神庙了。
此时，炽烈的太阳如同往日一般高悬着，不同的是，在空中有一条六色长河奔涌而过，自虚空中来，到虚空中去。
这是轮回河，暗狱星所有修士的母亲河。
这条大河有六种颜色，代表六道轮回，无人知晓它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它将去向何方，只知道它每隔百年就会突然出现，然后降下身怀灵根的新人。
由于源气匮乏，暗狱星的凡人中几乎不会诞生出身怀灵根的婴儿，而外来者唾弃这片穷山恶水，多停留一秒也不愿意，更不用说成为本地的修士。
所以，时间一久，暗狱星已经到了修士极度匮乏的境地。
在这片世界，修士死后一点真灵不昧，如果侥幸能进入轮回河中，便能借助河水重塑形体，再活上一世。再生者多少还留有前世记忆，所以少有人会选择暗狱星作为降生之地。
上一次轮回河出现时，便只有一人降生！
清风拂过，刮落了九幽神树上的一片绿叶，此地是九幽神庙的最高峰，在神树周围，早有数个修士在翘首以待。
作为暗狱星第一修行门派，这里一片祥和，仙霞缭绕，异兽献瑞，处处草木葱茏，有亭台点缀其间，可见流云飞瀑，奇花异草，实在是一处福地。
但只有宗主暗冥道人才明白其中的苦楚，堂堂第一修行门派，加上打点灵田的凡人在内，总人数竟然超不过两百人。
这是何等的落寞！
“宗主大人，你说，这次会有几人选择降生下来？”
“不知道，希望能多几个吧。”须发皆白的暗冥道人语气淡然，其实遮在袖袍之下的拳头，握得极紧！
………………
在一朵白云之上，有两个年轻人蹲坐在云端，木愣愣的看着远处的轮回河，仿佛石化。
“你在害怕。”
说话的是一个光头僧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木棉袈裟，赤着双脚，寸草不生的光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戒疤。
“没有人不害怕，凡是在轮回河中走过一趟的人，虽然有幸能再活一世，但是记忆支离破碎，说是转生，其实已成另外一个人，想到这点，我就毛骨悚然。”
另一个青年毫不讳言，他是一个道士，披头散发，腰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酒壶，上面布满了黑白色的不明物体，显然已经历了不少岁月。
“不论如何，总归是再活了一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这个机会，能在真灵消散之前进入河中。”和尚微微一笑。
“说得没错，能进入轮回河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运气好到逆天，一种是生前实力强到逆天，以我们两人的修为，看来是没这机会了。”道士亦是一笑。
沉默片刻之后，道士俯首看向云端之下的九幽神庙，开口道：“对于这个门派，你有什么看法？”
“蝼蚁而已。”
“蝼蚁么？可是你别忘了，在被放逐到此地之前，九幽神庙乃是最强的圣地之一。”
“那又如何，此时不过是满门两百只肉鸡而已。”
“错了，至少还有一个人不是肉鸡——燕横行！不然我们到此地来有什么意思？”
和尚的眼睛一张，似乎有煞气溢出，但很快就恢复了宝象庄严的笑容，淡然道：“紫，赤，绿，蓝，黄，黑，轮回河六条支流，越往后，新生的修士灵根便越差，燕横行在绿色支流中重塑形体，却选择在此地降生，当真是奇怪，不知道他前世是哪位强人。”
“是啊，所有人都感到很奇怪，不过燕横行气候已成，动是动不了了，看来九幽神庙是倾尽全力在栽培他，不然哪有这样快的精进速度。”
“算他运气好，要是他降生之日碰上我们，说不得就顺手抹杀了。”
“绿色支流塑形的修士就有如此潜力，那紫色支流塑形之人，潜力岂不是好到逆天？”
“这种情况千年一出，只存在于传说中。”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在此地已等侯了数天，此时已到了轮回河即将消失的时候，多半无人会选择降生了吧。
道士百无聊赖的躺在云端，突然道：“你说，有没有活人能进入轮回河中？”
和尚哼了一声，道：“这还用问？”
“我当然知道没有，轮回河是无解的绝地之一，是死灵的乐土，传说其中蕴藏有绝世宝藏，每到开启之时，都有大神通者试图进入其中。”
和尚冷笑道：“可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不是么？”
道士微笑道：“话是没错，传说活人要是饮了轮回河的水，就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再大的好处，也落不到你我二人身上，还是老实等着吧。”
………………
紫色支流之中，郑岭和白小川对视着，表情看上去非常纠结。
“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
漂流了将近一天，两人把随身携带的熏肉吃了个饱，唯有清水无法携带，此刻对着紫色的河水，喉咙干渴得差点冒烟。
紫色河水非常清澈，闻起来没有一丝异味。
“这水，会不会有毒？”越是鲜艳的东西，通常毒性越大，看着河水，两人都无法确定。
“不管了，就当它是添加了色素的开水，敞开喝就是，我可不想成为一个身在河中，却死于脱水的倒霉蛋。”
“要不你先喝一口，反正以你的体质，就算有毒也能运劲逼出。”
“我看水再毒，也毒不过你的嘴巴，还是你先喝。”
两人哈哈大笑，经历过先前一切，虽然做不到视生死为等闲，却能乐观的面对一切，如今多半是回不去了，与其颓废绝望，还不如在这新世界中快乐的活下去。
轻轻喝下一抔水，郑岭咂咂有声，道：“不好喝，有点苦。”
白小川皱着眉头灌了几口，也是一脸不满道：“真是苦，比黄莲还苦，要不是渴到受不了，倒贴钱我也不喝。”
两人苦中作乐，却不晓得为了这口苦水，云端的两个修士愿意倾其所有作为交换。
第四章从天而降的废材
人道渺渺，天道茫茫。
轮回河中，以紫色支流为贵，名为天道河，凡是在这条支流中塑形者，均会被赋予强壮的体魄以及绝佳的天资。
所以一旦有人从天道河中化生出，便会引起各大圣地，世家，门阀的争夺。毕竟，这是一枚宝贵的种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一旦大成，足以庇佑门派数千年。
此时，距离郑岭两人喝下河水，已过了五六个钟头。
“这水虽然苦，却好像有疗伤的效果。”郑岭又喝了一抔水后，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在南海大战之时，他受了暗伤，一直小心压制着，此刻将淤血咳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亦健旺了几分。
淤血落入水面后，波浪一打，便不见了踪影。
“我好像在发热，有点不对劲。”白小川突然道。
“咦？我好像也在发热。”
就在这时，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的异常，皮肤通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脑袋中仿佛点燃了一个大火炉，连呼吸都冒出了白烟。
两人惊慌中对视一眼，猜测多半是河水惹的祸，随着时间推移，身体每一处都烫得厉害，皮肤就像被烧红的铁条不断烙烤。
最难受的是脑袋，似乎连脑汁也沸腾了，烧得两人昏昏沉沉。
“偃月玄刀！”郑岭一咬牙，果断捏碎一枚源气珠，森冷的寒气顿时弥漫开来，让两人感到一阵清凉。只是此地非常古怪，足以冻裂钢铁的寒气，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散于无形了。
很快，两人又回到致命的燥热之中。
“再来！”
“不够！再来！”短短几分钟，郑岭存储于窍穴中的八百源气珠，剩余已不足五十！
而这并不能缓解两人的状况，白小川体质稍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郑哥，放弃吧，没用的……”白小川面容扭曲，眼神空洞，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理智丧失后，剩下的只有本能。挣扎，嘶吼，大叫，他的肢体胡乱舞动着，直到昏过去后才安静下来。
而这时，从白小川的眉心，突然飘出一幕幕画面，上面记载着各种内容，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幕中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些画面如同雾气组成的水墨画，触及水面之后，立刻化作了虚无。
“这条河在斩杀小川的记忆！”郑岭惊骇无比，但这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更为可怕的是，即便他能忍受肉体上的痛苦，但来自冥冥中的那股困意，却让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眼皮越来越重，郑岭猛一咬牙，把白小川拉到身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朗诵起《静心咒》：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声渐不可闻，郑岭也昏了过去。
............
此刻，一道灰蒙蒙的烟气飞到两人上方，化作一个盘膝而坐的虚影，在虚影模糊变化的五官上，似乎有一道目光刺破了河水，落在一滴正在下沉的血珠之上。
正是郑岭咳出的那口淤血。
修士真灵入水，便能重塑肉身，一滴鲜血入水，却无人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只见不断下沉的血珠陡然一停，过了片刻之后，突然如同心脏一般，开始了缓慢而具有节奏的跳动。
这一变化，使得那道虚无的目光，陡然一怔！
............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岭最先醒了过来，此时身上已没有了火热的刺痛感，通体舒泰，反而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要不是阳光刺得眼睛发酸，他动也不愿意动一下。
一只晶莹的手掌遮在眼前，掌缘的茸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嫩。
“这……还是我的手么？”郑岭悚然一惊，手掌从下颌划过，原本扎手的胡须已然不在，触手之处光滑无比。
“这……这是怎么回事？”郑岭身躯巨震，只觉得身上一松，差点从铠甲中滑落出去，他这才发现，原本贴身的铠甲竟然变得无比肥大。
“我……缩小了？”郑岭惊骇无比，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对，不是缩小，更像是回到了童年。”
消失的胡须，还未凸出的喉结，一切都是少年人的特征，如果河水可以映出倒影，郑岭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他十几岁时的样子。
这时，身边突然响起水声，郑岭转头看去，却见白小川手中拿着一盏宫灯，正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就听他大声说：“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朋友的战甲？”
话刚说完，白小川就捂住了嘴巴，表情非常精彩，显然是被自己的童音吓住了。
郑岭无奈苦笑道：“河水有问题，我们好像返老还童了……”他的声音同样稚嫩，以成年人的语调道来，听起来非常怪异。
“你……你是郑岭？”白小川仍然感到难以相信，虽然对面少年的脸上依稀能看到郑岭成年时的影子。
“如假包换。”
“你妹的！我命怎么这么苦？总是碰到倒霉事！”白小川一脸苦笑，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喃喃道：“这要是被白潇看到，还不会被她笑死。”
“先别管这个，你先回忆一下，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郑岭心中一动，赶紧把紫色支流斩杀记忆的一幕告诉了白小川。
…
……
“我靠！好像我十岁前的记忆全部都忘掉了……”冥想了片刻，白小川才一脸骇然道。
“还好，最近的记忆你没忘记，不然你醒来后多半会找我拼命。”郑岭松了一口气。
“那是我最快乐的童年啊，这条该死的紫河！”白小川满脸怒火，随手一掌斩向水面。
哗！
水面应声凹陷下一道长数米，一指宽的空间。
这是……挥刀断流？
这一手功夫郑岭也能做到，不过是靠经脉中积蓄的宗师级真劲，而白小川靠的完全是蛮力，纯粹的肉体力量。
但这并不是两人吃惊的原因，此时心绪渐渐平复，两人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河水，竟然不是紫色，而是黑色的！
“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不清楚，或许在昏迷的时候，被黑色支流的吸力拖过来的。”
就在两人猜测之时，河水流速悄然加快，前方千米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
“我去，不是吧，又来！”
“有没有这样倒霉啊！”
惨叫声中，两人丝毫没有抗拒的余地，瞬间被漩涡吞没。
…………
九幽神树旁，暗冥道人看着逐渐虚化的轮回河，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也开始焦躁起来。
“果然，还是一个也没有么？”
就在此时，黑色支流下方，突然掉落下两个小黑点来。
暗冥道人身躯一震，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身边的几位长老已驾云而起，匆匆迎了上去。
“可惜了，这两人来自于黑色支流，不过，聊胜于无啊。”
暗冥道人叹了口气，这才转过头颅，对着上方的云彩轻轻瞥了一眼。
…………
“老家伙发现我们了。”
在云端，道士仰头喝了一口烈酒。
和尚不屑一笑道：“发现又能如何？以你我二人的背景，他还敢找茬不成？”
“你倒是个祸精，走到哪都想找人打架，走也，走也！这两个新人在黑色支流中塑形，天赋太低，不值得关注了。”道士笑道。
和尚也是笑，道：“说得也是，黑色支流地狱河出来的废材，落到这暗狱星上，倒是破锅遇上旧碗，相配得很……”
几乎是同时，在下方被众修士捧月一般围在中央的郑岭，突然打了个喷嚏。
“才到这鬼地方，就他妈的有人在背后骂我？”
第五章亢奋的老头子们
未知的环境足以让人不安，但更让二人忐忑的是，此时正被一群须发皆白的老人围在中央，而这些老人眼中，露出了炙热的目光，看上去非常兴奋。
郑岭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这场面，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铁笼中的猴子，任人围观。
“在轮回河中重生之人，历来都是光溜溜的，他们怎么还穿有衣服？”
“是啊，而且样式还如此奇怪，前所未见！”
“居然是黑瞳，莫非他们前生具有远古血脉？”
几个长老修士议论纷纷，显然二人的装束让他们极为意外。郑岭和白小川对视一眼，索性闭口不言，关键是对方所用的语言，他们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郑岭边听边细细揣摩，发现许多音节都带有古汉语的韵律，多听了一会之后，已能猜出大致的意思。
“都小声点，他们前世的记忆被轮回河打碎，此刻正是感觉混乱的时候，莫要惊吓到他们。”却是暗冥道人说话了。
长老们闻言，讪笑了一下，悄悄压低了音量。
暗冥道人点点头，递过来两杯热茶，轻声道：“饮！”
郑岭两人心中都暗自警惕，接过茶杯后并没有喝下茶水。暗冥道人见二人没有动静，微微一笑，拿过郑岭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再将杯子放到他手中，道：“饮！”
郑岭和白小川对视一眼，心想不喝只怕是不行了，而且以对方的实力，自己二人根本无法反抗，犯不着在茶水中动手脚。
于是二人端起杯子，索性一气就喝了个精光，这才发觉茶水无比清香，腹中一股清凉气息漫延过四肢百骸，精神顿时就健旺了几分。
暗冥道人点点头，唤人来添加茶水，这才和颜悦色道：“你，还记得姓名么？”
“郑岭。”
“很好，我知道你现在记忆混乱，你慢慢回忆，当初是怎么进入轮回河的？”
回想起那个被闪电劈成灰灰的未知强者，郑岭立刻就决定隐瞒掉关于太虚幻境和地球的所有线索，他沉吟片刻，面上露出迷茫的表情，用手比了个从高空落下的动作。
“和燕横行一样，都只记得入水前的一刻。他的意志算是坚定的，有的人连关于轮回河的记忆都没能留下。”众长老并未怀疑，轮回河只有死灵才能靠近，根本未曾想过这两人是肉身入水。
见几个老人不再怀疑，郑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来人，给他们换件衣服吧，这身怪异的服饰也忒碍眼了。”一个长老道。而后，两个童子捧着衣裳走了进来。
不可避免的，两人身上的几件神兵立刻就露馅了。
“这是……”
一个长老拿过郑岭的封镇之山，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同时手指不住点在小山的各个位置，他眼中显出惊容，惊叹道：“好巧妙的构思，这手段前所未闻，一旦研究透彻，我的炼器水平足以提高数个档次！”
“什么？”
几个长老惊呼一声，要知道研究小山这位的秦长老，炼器水平在神庙之中数一数二，连他也看不透的手法，该是何等精妙？
立刻，几个长老拿起剩下的宫灯，银刀，细细打量起来，片刻，才带着不解叹息道：“的确，这炼器手段非常神妙，只是材料太次，如果换上好一点的材质，威力起码能提升十倍。”
几个人都非常不解，如此高妙的手法，却使用这等垃圾材料，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手段。
“你们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在哪得来的？”先是衣物，后是神兵，让几个老人对郑岭二人的来历更加好奇。
郑岭清楚，刚才能蒙混过关已属侥幸，多说多错，必须要谨慎以对，不然只要一句话说错，就前功尽弃了。
他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并没直接回答，过了一会才比划出捡东西的动作。
“原来是重生后在河中捡到的，我猜也只能是这种可能。”几个长老并未怀疑，而是顺着这个思路议论开来。
“每到轮回河出现之时，总有许多大能试图进入，或许，这些法器是他们陨落后留在河中的。”
“有道理，这几件法器材料低劣，或许是某个炼器大师用来试手之作。”
“这一次轮回河只隔了四十年便再次开启，天机混乱，可能这才是他们捡到法器的原因。”
几个长老议论纷纷，轮回河乃是世上最神秘凶险之地，活人难以进入，所以将郑岭二人的异状都归咎于轮回河的诡秘。
在几个长老议论之时，暗冥道人细细打量着两人，轮回河中重生者，多少还能留有前世一些特征，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周围有哪颗修真星有黑发黑瞳的人族。
“老先生，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么？”郑岭看了他一眼，平静而又镇定的问道。
“没有不对，我只是在想，你们前生或许是中央大陆的修士。”暗冥道人道。
“中央大陆？”郑岭不失时机的问道：“莫不是这个星球的另外一片大陆？”
几个人长老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暗冥道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前世的记忆忘记得差不多了，中央大陆是漂浮在虚空宇宙中的一片广袤大地，并不在任何一个星球上。”
听到这话让郑岭彻底震惊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想不到宇宙中还有不以球体存在的陆地。
“中央大陆有多大？”郑岭追问道。
“大到不可思议，打一个比方，我们脚下这颗暗狱星，有凡人近百亿，但这个修真星所有的面积，加在一起还比不过中央大陆一片普通的山脉。”
“竟然会有这么大？”郑岭骇然道，长大的嘴久久合不拢来。
“那是当然，周围千万颗修真星，都是围绕着中央大陆转动，所以才有‘中央’之名，你们只要努力修炼，一旦达到‘真如’境界，便能得到进入‘星门’的资格，从而踏入中央大陆，那里，才是修士唯一的乐土。”一个长老道。
“怎么感觉他在忽悠我修行？我们两个有这么抢手？”郑岭心中一动，脸上古井无波。
暗冥道人咳了一声，道：“你们在地狱河中重生，灵根不佳，但仙路漫漫，唯有大毅力者才能走到远方，天道酬勤，只要努力，定能点亮‘元灯’，踏上‘天梯’，进入‘真如’境界，如果将来有大机缘，你们还能走得更远。”
郑岭和白小川对看一眼，心想什么时候修行变得不值钱了？怎么感觉这帮老头子一直在激励自己修行呢？
“不知道贵地有多少修行门派？”郑岭赶紧问道。
“暗狱星修行门派，最强的就是我九幽神庙，少年，不要犹豫了，赶紧入门拜师吧。”一个长老大声道。
郑岭心中一动，表情有些为难，道：“在场这么多长辈，我们该拜谁为师？”
简单一句话，顿时让在场几个老人家争得脸红脖子粗。
“自然是拜我为师，除了修行之外，我还能传授你炼器之道。”
“炼器只是小道耳，跟着我，每日不缺灵药，保管你精进的速度比在别处要快上三分。”
“谁敢说炼器是小道？药老头，药田是宗门的，你不要打着幌子哄骗小孩子。”
“呸！老夫负责掌管药田，爱给谁灵药就给谁灵药，秦老头，你不服也不行。”
“你！你！你！以你那三脚猫功夫，不要误导了别人。”
“是不是三脚猫功夫，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句话不对付，周围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撩起衣袖，竟然就要当场来次全武行。
这场面让郑岭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哪里知道，如今九幽神庙人才青黄不接，年轻弟子加起来不足三十，其余都是百岁以上的长老，每个人都唯恐一身所学后继无人，所以也顾不得面皮了。
“注意体统！”最后还是暗冥道人冷哼了一声，才让几个长老讪笑着退开。
“此子心智不凡，一句话就让几个老家伙乱成一团，修行之路，灵根与智慧缺一不可，看来以后要重点照看他。”
心中如是想，暗冥道人表情却非常平淡，他冷哼了一声，道：“先替他们测骨，量脉。再根据资质选择师傅。”
第六章废材与天才
“听闻暗狱星有轮回修士降世，这等盛事，如何能少了我偷天门？不请自来，勿怪，勿怪！”
天上突然传来一阵朗笑声，声音平和中正，音量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话音一落，就见七八个修士降下云头，大步走了进来，这几人一样是童颜鹤发，有男有女，行走间有虹芒随行，足不沾地，气质不同，却都带着出尘的气息。
和九幽神庙众长老相比，这几人卖相要更胜一筹。
“徐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盛事，也是暗狱星的事，与你们暗夜星的人有甚关系？”秦长老一脸不悦，几个长老有默契的移动着位置，把郑岭和白小川挡在了身后。
“秦长老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那个叫徐文道的修士一抖手中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未语先笑，道：“暗狱星，暗夜星，并称暗之双星，你我两家同气连枝，本就不是外人，怎么能说和我偷天门没有关系？”
“徐师兄说得没错。”在他旁边一个老翁开口道：“如今轮回河降下良材美质，自然要因材施教，如果灵根适合我偷天门修行功法，老朽厚起脸皮也要讨要回去。”
药长老冷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暗夜星虽然同样源气匮乏，但是在百万凡人之中，总会诞生出一两个身怀灵根之人，并不缺乏新鲜血液，再说这两位小友在黑色支流地狱河中重生，天资算不得上佳，你们何必大张旗鼓过来争抢？”
这时，偷天门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的老者走了出来，此人身高超过两米，身材健硕，气场非常强大，他微笑道：“药兄说笑了，谁不知道凡是能在轮回河重生者，都是身怀气运的修士，就算记忆破碎，前生的本能，经验却并未失去，修行速度是常人数倍，哪里是普通修士可以比拟的？”
这人出来，药长老和秦长老便皱起了眉头，看来对其颇为忌惮，九幽神庙另一个长老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两位小友已拜入我九幽神庙，曾铖兄你来晚了。”
那个叫曾铖的健硕老人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只怕两位小友是别无选择吧？现在多了我偷天门，他们或许会改变主意呢。”
这话一出，连暗冥道人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道：“曾道友这话似乎有挑拨之嫌，难道我九幽神庙还能威逼这两位小友入门不成？”
那个身材高大，势如山岳的老人曾铖丝毫不让，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来之前宗主有交代，希望这两位小友能自愿选择修行之地，如果他二人当着大家的面选择九幽神庙，我们立刻就走，绝无二话。”
就在几人争执之时，偷天门的长老们如同在打量稀世奇珍，看着郑岭二人不住点头，而九幽神庙的长老则毫不客气，不给对方接近郑岭二人的机会。
暗冥道人沉吟片刻，道：“那就先替两位小友测量根骨，再让他们自主选择门派好了。”
那个仙风道骨的徐文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何，这位小友就由我来测量根骨好了。”他微微一笑，指向白小川。不比郑岭，白小川本就生得俊秀，此时十二三岁的样子，看起来如同金童一般，极得徐文道此老的喜欢。
秦长老面露不悦，道：“徐道友要亲自检验，莫非信不过我九幽神庙？”
徐文道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有半点信不过的意思，不过你我两派测骨的手段不同，正好显露出来，让两位小友见识一番，有了对比，后面挑选门派的时候才好作选择。”
他这话看似在解释，实则在暗示偷天门的功法要更胜一筹，连暗冥道人也忍不住眉头一皱。
“小友，你且过来。”徐文道微笑，向白小川招招手。
郑岭此刻已明白这些修士多半有误会，使得自己二人奇货可居，他悄悄向白小川使了个眼色，暗示并无危险，让他不要抗拒。
“疾！”
极具仙人风姿的徐文道一掐印诀，就见其周围出现了一百零八枚小球，每个小球缓缓旋转，如同缩小了亿万倍的星球，看起来极为华丽，他手一指，一百零八枚小球依此没入了白小川的窍穴之中。
秦长老等人一脸不屑，暗骂此人太不要脸，他这一手，除了测骨量脉之外，还用自身源气替白小川温养了一番。只怕这个少年感觉到好处，会误认为此人的手段更在九幽神庙之上。
吼！
突然之间，白小川的皮肤陡然间变得通红，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舌绽春雷，如虎啸龙吟，连屋外的树叶也被震得不住抖动。
“好强大的气血，如此澎湃的阳刚之力，简直如同蛮龙一般，还有，此人经脉通畅，毫无阻碍，这等恐怖的资质，哪里像是在地狱河中重生，只怕在赤色支流大罗河，绿色支流人道河中重生的修士，天资也不过如此吧？”
一啸之下，徐文道惊骇得无以复加，而后，脸上突然出现了狂喜之情，看着白小川的眼神火辣辣的，恨不得他立刻就拜自己为师。
曾铖几人也是面露奇异之色，显然想不到此行竟然有这样的惊喜。自从九幽神庙出了个在人道河中重生的燕横行之后，就把偷天门年轻一代压得喘不过气来，让曾铖等几位长老面上无光，而眼前这个少年的资质，定然不在燕横行之下，可以想象，一旦他成长起来，绝对可以抗衡燕横行。
暗冥道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就坐不住了，他将郑岭拉到身边，阖起双目，干枯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和丹田，片刻之后，周围的光线变得有些暗淡，好像从正午一下到了黄昏。
当以气势而言，比之仙风道骨的徐文道弱了不少。
一片死寂般的安静，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贯注在郑岭身上，不知道与白小川相比，他的资质是优是劣？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暗冥道人缓缓收回双掌，看着神色淡然，颇有几分出尘气质的少年，非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天地之间的本质，便是源气运行的奥秘，修行者只有点亮‘元灯’，才能与源气共鸣，而要点亮‘元灯’，首先要汇集自身气血，以阳刚之力贯通经脉……”
“而你的体内，窍穴多有破损不说，气血中的阳刚之力更是微乎其微，在有些郁结经脉之中，更是有一股极寒的异力，此种体质，修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甚至……没有半点可能！”
“什么！”在场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偷天门的长老们则多了一分怀疑。难道是暗冥道人说反话，其实此子的资质比白小川还要更好？
“小友不要担心，或许检查有误。”
徐文道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郑岭身边，再次幻化出一百零八枚小球，带着无数神辉，一并打入郑岭的窍穴之中。
而郑岭毫无反应，好像他体内有黑洞将所有小球一并吞噬了。
“这怎么可能？”徐文道又连续测量了几次，才颓然放弃，呆呆发愣，道：“这不可能，轮回河重生的修士，怎么会没有半点天赋？”
听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知道暗冥道人所言非虚，皆是一脸失望，看向郑岭的炙热目光也淡了。
“如果我没猜错，可能上古的异事又再次发生了。”曾铖看着郑岭，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什么？”
“传说在上古之时，在中央大陆同时降下五个地狱河重生的修士，其中四人根本无法修行，而最后一人则天赋惊人，天资完全超越了地狱河的范畴。”
“竟然有此事？”
“没错，所以有人推测，由于某些原因，五个人的灵根汇集到了一人身上，于是造就出一个天才出来。”
“唉，可惜了，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却不能修行，只能在凡世蹉跎岁月了。”偷天门几位长老摇着头，对郑岭完全失去了兴趣。
郑岭的表情依旧平静，道：“破损的窍穴，难道没有办法修补么？”
暗冥道人温和的看着他，道：“窍穴可以修补，但是你体内的极寒异力，已经与气血合为一体，修行之道，第一步必须要壮大自身阳刚气血，但是你体质特殊，血脉中尽是极寒之力，这才是最大的一个问题。”
“不过你也不必悲伤失落，在修炼之外，有炼丹之道，炼器之道，……大道三千，修行旁支也不是没有成就。”
“在我门中，秦长老的炼器术，药长老的炼丹术，都非常杰出，你可愿拜师？”
暗冥道人缓声安慰，郑岭虽然内心苦涩，表情却仍旧平静。
在场众人的态度明显呈两极化，暗冥道人等人虽然失望，却不像偷天门一般冷漠，他几乎没有犹豫，对着暗冥道人深深一拜，道：“我愿入九幽神庙学艺。”
曾铖等人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对他们而言，浪费时间在一介凡人身上并不值得，徐文道亲切的拉着白小川，微笑道：“小友，你可愿拜入偷天门？”
虽然语言不通，但白小川还是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他坚决摇头，大步走到郑岭身边，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
“你……”
偷天门的人顿时脸色大变，曾铖更是瞪了徐文道一眼，低声道：“怎么回事？”
徐文道有些狼狈，道：“灌体之时我丝毫没吝惜元力，他竟然感觉不到我给的好处？”
正在疑惑时，却见白小川学着郑岭的样子，一起跪在暗冥道人面前，虽然没说话，但意思表露无疑。
见到这一幕，秦长老几人自然是笑逐颜开，庆幸在燕横行之后，宗门又多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新人。徐文道则感觉面皮无光，费了许多功夫，想不到还是便宜了别人。
暗冥道人微微一笑道：“两位小友已选择进入九幽神庙，倒是害诸位道友白跑一趟了。”
曾铖等人面色不愉，如同吞了死苍蝇，只得苦笑道：“好说，恭喜贵门收得佳徒。”
话不投机，几人也不停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而去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四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郑岭和白小川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门派分配给两人的灵山，方圆数百里的洞天福地，几乎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
虽然在外来修士看来，九幽神庙的福地未免太过寒酸，不过在二人眼中，却是前所未见的仙家圣地，只觉周围一草一木，均是充满了灵性。
几位长老自入门仪式之后便再未出现，按照秦长老的话说，这个阶段是让二人适应重生出的肉身，慢慢找回前世的本能。
此时二人已完全学会了修行世界的通用语，通过对外界信息的不断分析，终于明白了轮回河的意义，对于自己是肉身入水一事，更是不敢提及半句。
对于经脉中郁积的寒气，郑岭猜测多半是河水导致窍穴内的源气珠破裂，使得太阴源气融入气血而致。对于从此与仙路无缘一说，他非常的不甘，但也清楚着急并没有任何效果，一切只能慢慢来，毕竟他身怀神妙无比的‘化’字诀，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能够化去体内阴寒异力，再次生出阳刚气血。
而白小川一直认为郑岭无所不能，见他丝毫没有颓废绝望，以为他自有复原的办法，安慰了几次后，也不再提及此事。
四个月时间，长老的面没见到，两人反倒是和门下侍从混了个面熟，九幽神庙地广人稀，方圆百里福地，除了修士外就是剩下的一百多个侍从，而两人丝毫没有修士的架子，刻意结交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能叫出这两名新进弟子的名字。
水西山，是分配给两人修行的一座小山，山虽小，但灵草繁盛，奇花摇曳，古树葱茏，在山腰之上，还分布有溪水温泉，每到夕阳西下时，阳光照在瀑布飞溅的水滴之上，形成七色虹霞，非常美丽。
初来之时，两人沿着小山行走了数遍，美景让郑岭一直感叹，这小小一座矮山，几乎浓缩了地球各地的美景于一身。
在山顶之上，早有人修建了两间茅屋，旁边有古井一口。福地中四季如春，没有蚊虫叮咬之苦，夜间在露天下枕着手臂数星星的日子，让两人的心境非常平和安宁。远离尘世间，涤尽了烦扰。
但毕竟太过枯燥，入夜之后，只有孤灯一盏，与附近的灵猴为伴，连经书也没有一本，让人倍感寂寞。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四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懒洋洋的团坐在一株大树之下。
郑岭整了整身上的长衫，这件衣服是九幽神庙的制式服装，轻若无物，却有极佳的防御力，极为舒适，突然，他嘴角漾起一道微笑，道：“小西瓜，想不想吃好东西？”
一个额头周围毛发不生，唯有头顶长有一小撮短发的童子翻了个白眼，道：“我叫清风，不叫小西瓜。”
郑岭一脸正色道：“相信我，凡是叫清风的人除了打酱油之外，一般都是悲剧，这个名字不吉利，还是叫小西瓜比较好。”
短发少年无奈，转头向旁边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童子求救道：“明月，他又给我起外号。”
“这……不说这个，还是听听郑师兄说吃的。”叫明月的童子早领教过郑岭的厉害，害怕多说一句话，又会背上“挂面头”之类的绰号。
白小川忍住笑意，拍拍清风的肩膀，道：“你要相信郑岭，清风明月这两个名字，真的是一贯的悲剧啊……”
两个童子听得满头雾水，哪里知道小说中那无数个悲催的名叫清风明月的小道童。自从认识郑岭二人以来，清风明月从小修炼的道行彻底被破，原本吃惯了每日用藕片，黄精，茯苓等药材料理的清淡食物，却在随着二人偷偷尝过一次荤腥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看到福地内的异兽都是眼冒绿光。
好像是回忆起那无穷的美味，明月嘴角可以清晰看到一条晶莹的丝线，他忍不住提议道：“郑岭说了无数次仙酒烧火鸡，要不，我们今天就吃这道菜？”
闻言，郑岭与白小川对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了憨厚的笑容。
这笑容，带着大叔那无可抗拒的气场。
两个小道童肩膀不由一颤，两人已有觉悟，一旦看到这笑容，就代表有苦差事要他们干。
果然，就听郑岭微笑道：“这道菜简单，不过材料难得，首先，我们需要一只火鸡……”
清风一脸不解道：“什么是火鸡？”
白小川眨着眼睛，道：“邓长老养来看门的那只鸟，不就是火鸡么？”
…
……
那叫火鸡？那明明是邓长老养了几十年的仙鹤，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听到这话，两个童子差点没咬碎牙齿，可是一想到那种美味，顿时就有点犹豫不决了。
郑岭耸耸肩，道：“当然，为了避免邓长老找你们的麻烦，所以，这只火鸡，我和小川负责去弄。”
白小川接着道：“你们两个负责锅和配料，没问题吧。”
清风明月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以往每次有好吃的，脏活累活都由他二人负责，虽然得享美味，但事后长老们的责罚却是难以捱过。
“所以呢……”郑岭话音顿了一下，道：“小西瓜，你平时替药长老烧火炼丹，这煮菜用的锅，就交给你负责。”
“你……你是说用药长老的鼎来烧鸡？”
“没错，我们用完就还，保证药长老不会发现。”
“你保证哦。”想了一下，可怜的清风终于是点了点头。
“至于明月，你可听说过这句话，好菜须有美酒相佐，你跟在秦长老身边服侍，可曾见到过好酒？”
明月点点头，道：“秦长老酿有一坛仙酒，据说喝了能伐骨洗髓，增加突破境界的机率，算不算好酒？”
白小川眼睛一亮，道：“当然算，要的就是这坛老酒。”
“这可不行，师傅说过，修炼之初，要打牢根基，不能假借外物，不然以后绝对没有大成就。”明月的头不住摇晃，拒绝的态度非常坚决。
郑岭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这就错了，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修行之道，就是要利用一切资源为己用，才能有大成就。”
“这……”明月一脸疑惑，却无法反驳。
白小川不失时机道：“再说了，这坛酒拿出来，我们只喝一点，最后再兑点清水进去，秦长老是不会发现的……”
明月这才怯怯道：“真的只喝一小点？”
“真的只喝一小点！”
“你们保证？”
“当然保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
……
三个小时之后，夕阳在天边撒下了最后一丝余晖。
古树下，一个大鼎倒在还未燃尽的柴火之上，鼎中还有半只肥美的仙鹤。
大鼎周围一片狼藉，啃得精光的骨头吐得到处都是。
四个少年面色通红，东倒西歪的睡了一地，在一旁，一个可装十几斤酒的坛子裂了道口子，仅余的一点酒浆也流入了泥土之中。
………………
“好一句损不足以奉有余，此言虽然与当今修行理念相背，却似乎蕴有至理，让人茅塞顿开，这个郑岭，前生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正是九幽神庙的战长老，虽然他年纪比其他长老小了一轮，修为反而更高，在诸长老中战力第一。
此时他正手执一枚黑棋，口中感叹着，迟迟不肯落子。
“哦？看来他找回了零星的记忆片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执白棋的暗冥道人喝了一口茶，并不催促。
“这些时日放任他们几个野，但是祸害了不少灵药，以小川的天资，尚有无法吸收的药力从体内溢出，郑岭则不然，似乎再多的药力也能吞食。”
战长老的表情有些奇怪，道：“有一夜我在他二人熟睡时经过，突然感应到郑岭的气血波动，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那沛然鼓荡的气息，却给我蛮龙蛰伏的感觉，好像他体内潜藏有一头盖世凶兽。”
“这样啊……”暗冥道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道：“我也多次试探过，此子性格坚毅，悟性惊人，如果能想法点亮‘元灯’，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战长老心中慨叹，带着惋惜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决他体质的问题？”
暗冥道人沉默很长时间，突然开口道：“大道无常，事无定事，至少，我就知道有本门一种上古功法适合他修炼。”
“你是说我教秘典‘九幽图录’？”
“没错，万年之前，我教功法本就是专修元神之道，自从镇教秘典‘九幽图录’遗失之后，才不得不放弃了纯正的巫术。”
“唉，他终究是缺少了福缘。”战长老亦是叹了口气，想不到暗冥道人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说到此处，两人都失去了下棋的兴致，各自端起茶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此时，有人从天而降，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老者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最先说话的是药长老，他悲愤道：“宗主，那两个小子太过放肆，以前祸害我的药田那还罢了，今天他们居然拿我的药鼎去炖鸡！”
一脸铁青的邓长老补充道：“不是鸡，是我看门的仙鹤，被他们药晕后抓去炖了！”
秦长老亦是直喘粗气，道：“还有我两百年前酿的酒，就剩那么一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喝，却被这四个小坏蛋全部糟蹋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宗主，你要替我们作主啊。”
一旁的战长老面皮一抖，如何不明白这几个相处了数百年的老兄弟的算盘，这是打算敲宗主的竹杠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挪到一边，准备坐观好戏。
却见暗冥道人始终保持微笑，任凭几人诉苦，始终是一言不发。
过了半天，秦长老终于察觉到异状，他屈指一弹，就见暗冥道人的身子不断扭曲，进而消失不见。
几个长老差点气到吐血，原来暗冥道人早就施法遁去，只留个了虚影在原地，自己几人浪费了许多口水，却是在对着空气表演！
战长老差点没笑出来，心想还是宗主大人高，真他妈的高！
听其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凡是光临过此地的修士，离去时都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在外来者眼中，暗狱星就是源气匮乏，落后，贫瘠的代名词，最为关键的是，此地土生土长的修士手脚极度不干净，是敲闷棍的行家里手。所以，少有人愿意再次光临。
如果有什么是暗狱星人拿得出手的，多半只剩下当地第一修行门派——九幽神庙了。
此时，炽烈的太阳如同往日一般高悬着，不同的是，在空中有一条六色长河奔涌而过，自虚空中来，到虚空中去。
这是轮回河，暗狱星所有修士的母亲河。
这条大河有六种颜色，代表六道轮回，无人知晓它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它将去向何方，只知道它每隔百年就会突然出现，然后降下身怀灵根的新人。
由于源气匮乏，暗狱星的凡人中几乎不会诞生出身怀灵根的婴儿，而外来者唾弃这片穷山恶水，多停留一秒也不愿意，更不用说成为本地的修士。
所以，时间一久，暗狱星已经到了修士极度匮乏的境地。
在这片世界，修士死后一点真灵不昧，如果侥幸能进入轮回河中，便能借助河水重塑形体，再活上一世。再生者多少还留有前世记忆，所以少有人会选择暗狱星作为降生之地。
上一次轮回河出现时，便只有一人降生！
清风拂过，刮落了九幽神树上的一片绿叶，此地是九幽神庙的最高峰，在神树周围，早有数个修士在翘首以待。
作为暗狱星第一修行门派，这里一片祥和，仙霞缭绕，异兽献瑞，处处草木葱茏，有亭台点缀其间，可见流云飞瀑，奇花异草，实在是一处福地。
但只有宗主暗冥道人才明白其中的苦楚，堂堂第一修行门派，加上打点灵田的凡人在内，总人数竟然超不过两百人。
这是何等的落寞！
“宗主大人，你说，这次会有几人选择降生下来？”
“不知道，希望能多几个吧。”须发皆白的暗冥道人语气淡然，其实遮在袖袍之下的拳头，握得极紧！
………………
在一朵白云之上，有两个年轻人蹲坐在云端，木愣愣的看着远处的轮回河，仿佛石化。
“你在害怕。”
说话的是一个光头僧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木棉袈裟，赤着双脚，寸草不生的光头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戒疤。
“没有人不害怕，凡是在轮回河中走过一趟的人，虽然有幸能再活一世，但是记忆支离破碎，说是转生，其实已成另外一个人，想到这点，我就毛骨悚然。”
另一个青年毫不讳言，他是一个道士，披头散发，腰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酒壶，上面布满了黑白色的不明物体，显然已经历了不少岁月。
“不论如何，总归是再活了一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这个机会，能在真灵消散之前进入河中。”和尚微微一笑。
“说得没错，能进入轮回河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运气好到逆天，一种是生前实力强到逆天，以我们两人的修为，看来是没这机会了。”道士亦是一笑。
沉默片刻之后，道士俯首看向云端之下的九幽神庙，开口道：“对于这个门派，你有什么看法？”
“蝼蚁而已。”
“蝼蚁么？可是你别忘了，在被放逐到此地之前，九幽神庙乃是最强的圣地之一。”
“那又如何，此时不过是满门两百只肉鸡而已。”
“错了，至少还有一个人不是肉鸡——燕横行！不然我们到此地来有什么意思？”
和尚的眼睛一张，似乎有煞气溢出，但很快就恢复了宝象庄严的笑容，淡然道：“紫，赤，绿，蓝，黄，黑，轮回河六条支流，越往后，新生的修士灵根便越差，燕横行在绿色支流中重塑形体，却选择在此地降生，当真是奇怪，不知道他前世是哪位强人。”
“是啊，所有人都感到很奇怪，不过燕横行气候已成，动是动不了了，看来九幽神庙是倾尽全力在栽培他，不然哪有这样快的精进速度。”
“算他运气好，要是他降生之日碰上我们，说不得就顺手抹杀了。”
“绿色支流塑形的修士就有如此潜力，那紫色支流塑形之人，潜力岂不是好到逆天？”
“这种情况千年一出，只存在于传说中。”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在此地已等侯了数天，此时已到了轮回河即将消失的时候，多半无人会选择降生了吧。
道士百无聊赖的躺在云端，突然道：“你说，有没有活人能进入轮回河中？”
和尚哼了一声，道：“这还用问？”
“我当然知道没有，轮回河是无解的绝地之一，是死灵的乐土，传说其中蕴藏有绝世宝藏，每到开启之时，都有大神通者试图进入其中。”
和尚冷笑道：“可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不是么？”
道士微笑道：“话是没错，传说活人要是饮了轮回河的水，就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再大的好处，也落不到你我二人身上，还是老实等着吧。”
………………
紫色支流之中，郑岭和白小川对视着，表情看上去非常纠结。
“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
漂流了将近一天，两人把随身携带的熏肉吃了个饱，唯有清水无法携带，此刻对着紫色的河水，喉咙干渴得差点冒烟。
紫色河水非常清澈，闻起来没有一丝异味。
“这水，会不会有毒？”越是鲜艳的东西，通常毒性越大，看着河水，两人都无法确定。
“不管了，就当它是添加了色素的开水，敞开喝就是，我可不想成为一个身在河中，却死于脱水的倒霉蛋。”
“要不你先喝一口，反正以你的体质，就算有毒也能运劲逼出。”
“我看水再毒，也毒不过你的嘴巴，还是你先喝。”
两人哈哈大笑，经历过先前一切，虽然做不到视生死为等闲，却能乐观的面对一切，如今多半是回不去了，与其颓废绝望，还不如在这新世界中快乐的活下去。
轻轻喝下一抔水，郑岭咂咂有声，道：“不好喝，有点苦。”
白小川皱着眉头灌了几口，也是一脸不满道：“真是苦，比黄莲还苦，要不是渴到受不了，倒贴钱我也不喝。”
两人苦中作乐，却不晓得为了这口苦水，云端的两个修士愿意倾其所有作为交换。
第四章从天而降的废材
人道渺渺，天道茫茫。
轮回河中，以紫色支流为贵，名为天道河，凡是在这条支流中塑形者，均会被赋予强壮的体魄以及绝佳的天资。
所以一旦有人从天道河中化生出，便会引起各大圣地，世家，门阀的争夺。毕竟，这是一枚宝贵的种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一旦大成，足以庇佑门派数千年。
此时，距离郑岭两人喝下河水，已过了五六个钟头。
“这水虽然苦，却好像有疗伤的效果。”郑岭又喝了一抔水后，闷哼了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在南海大战之时，他受了暗伤，一直小心压制着，此刻将淤血咳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亦健旺了几分。
淤血落入水面后，波浪一打，便不见了踪影。
“我好像在发热，有点不对劲。”白小川突然道。
“咦？我好像也在发热。”
就在这时，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的异常，皮肤通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脑袋中仿佛点燃了一个大火炉，连呼吸都冒出了白烟。
两人惊慌中对视一眼，猜测多半是河水惹的祸，随着时间推移，身体每一处都烫得厉害，皮肤就像被烧红的铁条不断烙烤。
最难受的是脑袋，似乎连脑汁也沸腾了，烧得两人昏昏沉沉。
“偃月玄刀！”郑岭一咬牙，果断捏碎一枚源气珠，森冷的寒气顿时弥漫开来，让两人感到一阵清凉。只是此地非常古怪，足以冻裂钢铁的寒气，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消散于无形了。
很快，两人又回到致命的燥热之中。
“再来！”
“不够！再来！”短短几分钟，郑岭存储于窍穴中的八百源气珠，剩余已不足五十！
而这并不能缓解两人的状况，白小川体质稍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郑哥，放弃吧，没用的……”白小川面容扭曲，眼神空洞，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理智丧失后，剩下的只有本能。挣扎，嘶吼，大叫，他的肢体胡乱舞动着，直到昏过去后才安静下来。
而这时，从白小川的眉心，突然飘出一幕幕画面，上面记载着各种内容，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幕中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些画面如同雾气组成的水墨画，触及水面之后，立刻化作了虚无。
“这条河在斩杀小川的记忆！”郑岭惊骇无比，但这诡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更为可怕的是，即便他能忍受肉体上的痛苦，但来自冥冥中的那股困意，却让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眼皮越来越重，郑岭猛一咬牙，把白小川拉到身前，对着他的耳朵大声朗诵起《静心咒》：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诵经声渐不可闻，郑岭也昏了过去。
............
此刻，一道灰蒙蒙的烟气飞到两人上方，化作一个盘膝而坐的虚影，在虚影模糊变化的五官上，似乎有一道目光刺破了河水，落在一滴正在下沉的血珠之上。
正是郑岭咳出的那口淤血。
修士真灵入水，便能重塑肉身，一滴鲜血入水，却无人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只见不断下沉的血珠陡然一停，过了片刻之后，突然如同心脏一般，开始了缓慢而具有节奏的跳动。
这一变化，使得那道虚无的目光，陡然一怔！
............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岭最先醒了过来，此时身上已没有了火热的刺痛感，通体舒泰，反而有种懒洋洋的感觉，要不是阳光刺得眼睛发酸，他动也不愿意动一下。
一只晶莹的手掌遮在眼前，掌缘的茸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嫩。
“这……还是我的手么？”郑岭悚然一惊，手掌从下颌划过，原本扎手的胡须已然不在，触手之处光滑无比。
“这……这是怎么回事？”郑岭身躯巨震，只觉得身上一松，差点从铠甲中滑落出去，他这才发现，原本贴身的铠甲竟然变得无比肥大。
“我……缩小了？”郑岭惊骇无比，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对，不是缩小，更像是回到了童年。”
消失的胡须，还未凸出的喉结，一切都是少年人的特征，如果河水可以映出倒影，郑岭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他十几岁时的样子。
这时，身边突然响起水声，郑岭转头看去，却见白小川手中拿着一盏宫灯，正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就听他大声说：“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朋友的战甲？”
话刚说完，白小川就捂住了嘴巴，表情非常精彩，显然是被自己的童音吓住了。
郑岭无奈苦笑道：“河水有问题，我们好像返老还童了……”他的声音同样稚嫩，以成年人的语调道来，听起来非常怪异。
“你……你是郑岭？”白小川仍然感到难以相信，虽然对面少年的脸上依稀能看到郑岭成年时的影子。
“如假包换。”
“你妹的！我命怎么这么苦？总是碰到倒霉事！”白小川一脸苦笑，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喃喃道：“这要是被白潇看到，还不会被她笑死。”
“先别管这个，你先回忆一下，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郑岭心中一动，赶紧把紫色支流斩杀记忆的一幕告诉了白小川。
…
……
“我靠！好像我十岁前的记忆全部都忘掉了……”冥想了片刻，白小川才一脸骇然道。
“还好，最近的记忆你没忘记，不然你醒来后多半会找我拼命。”郑岭松了一口气。
“那是我最快乐的童年啊，这条该死的紫河！”白小川满脸怒火，随手一掌斩向水面。
哗！
水面应声凹陷下一道长数米，一指宽的空间。
这是……挥刀断流？
这一手功夫郑岭也能做到，不过是靠经脉中积蓄的宗师级真劲，而白小川靠的完全是蛮力，纯粹的肉体力量。
但这并不是两人吃惊的原因，此时心绪渐渐平复，两人这才注意到，身边的河水，竟然不是紫色，而是黑色的！
“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不清楚，或许在昏迷的时候，被黑色支流的吸力拖过来的。”
就在两人猜测之时，河水流速悄然加快，前方千米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
“我去，不是吧，又来！”
“有没有这样倒霉啊！”
惨叫声中，两人丝毫没有抗拒的余地，瞬间被漩涡吞没。
…………
九幽神树旁，暗冥道人看着逐渐虚化的轮回河，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也开始焦躁起来。
“果然，还是一个也没有么？”
就在此时，黑色支流下方，突然掉落下两个小黑点来。
暗冥道人身躯一震，还没来得及开口吩咐，身边的几位长老已驾云而起，匆匆迎了上去。
“可惜了，这两人来自于黑色支流，不过，聊胜于无啊。”
暗冥道人叹了口气，这才转过头颅，对着上方的云彩轻轻瞥了一眼。
…………
“老家伙发现我们了。”
在云端，道士仰头喝了一口烈酒。
和尚不屑一笑道：“发现又能如何？以你我二人的背景，他还敢找茬不成？”
“你倒是个祸精，走到哪都想找人打架，走也，走也！这两个新人在黑色支流中塑形，天赋太低，不值得关注了。”道士笑道。
和尚也是笑，道：“说得也是，黑色支流地狱河出来的废材，落到这暗狱星上，倒是破锅遇上旧碗，相配得很……”
几乎是同时，在下方被众修士捧月一般围在中央的郑岭，突然打了个喷嚏。
“才到这鬼地方，就他妈的有人在背后骂我？”
第五章亢奋的老头子们
未知的环境足以让人不安，但更让二人忐忑的是，此时正被一群须发皆白的老人围在中央，而这些老人眼中，露出了炙热的目光，看上去非常兴奋。
郑岭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这场面，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铁笼中的猴子，任人围观。
“在轮回河中重生之人，历来都是光溜溜的，他们怎么还穿有衣服？”
“是啊，而且样式还如此奇怪，前所未见！”
“居然是黑瞳，莫非他们前生具有远古血脉？”
几个长老修士议论纷纷，显然二人的装束让他们极为意外。郑岭和白小川对视一眼，索性闭口不言，关键是对方所用的语言，他们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郑岭边听边细细揣摩，发现许多音节都带有古汉语的韵律，多听了一会之后，已能猜出大致的意思。
“都小声点，他们前世的记忆被轮回河打碎，此刻正是感觉混乱的时候，莫要惊吓到他们。”却是暗冥道人说话了。
长老们闻言，讪笑了一下，悄悄压低了音量。
暗冥道人点点头，递过来两杯热茶，轻声道：“饮！”
郑岭两人心中都暗自警惕，接过茶杯后并没有喝下茶水。暗冥道人见二人没有动静，微微一笑，拿过郑岭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再将杯子放到他手中，道：“饮！”
郑岭和白小川对视一眼，心想不喝只怕是不行了，而且以对方的实力，自己二人根本无法反抗，犯不着在茶水中动手脚。
于是二人端起杯子，索性一气就喝了个精光，这才发觉茶水无比清香，腹中一股清凉气息漫延过四肢百骸，精神顿时就健旺了几分。
暗冥道人点点头，唤人来添加茶水，这才和颜悦色道：“你，还记得姓名么？”
“郑岭。”
“很好，我知道你现在记忆混乱，你慢慢回忆，当初是怎么进入轮回河的？”
回想起那个被闪电劈成灰灰的未知强者，郑岭立刻就决定隐瞒掉关于太虚幻境和地球的所有线索，他沉吟片刻，面上露出迷茫的表情，用手比了个从高空落下的动作。
“和燕横行一样，都只记得入水前的一刻。他的意志算是坚定的，有的人连关于轮回河的记忆都没能留下。”众长老并未怀疑，轮回河只有死灵才能靠近，根本未曾想过这两人是肉身入水。
见几个老人不再怀疑，郑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来人，给他们换件衣服吧，这身怪异的服饰也忒碍眼了。”一个长老道。而后，两个童子捧着衣裳走了进来。
不可避免的，两人身上的几件神兵立刻就露馅了。
“这是……”
一个长老拿过郑岭的封镇之山，放到眼前细细端详，同时手指不住点在小山的各个位置，他眼中显出惊容，惊叹道：“好巧妙的构思，这手段前所未闻，一旦研究透彻，我的炼器水平足以提高数个档次！”
“什么？”
几个长老惊呼一声，要知道研究小山这位的秦长老，炼器水平在神庙之中数一数二，连他也看不透的手法，该是何等精妙？
立刻，几个长老拿起剩下的宫灯，银刀，细细打量起来，片刻，才带着不解叹息道：“的确，这炼器手段非常神妙，只是材料太次，如果换上好一点的材质，威力起码能提升十倍。”
几个人都非常不解，如此高妙的手法，却使用这等垃圾材料，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手段。
“你们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在哪得来的？”先是衣物，后是神兵，让几个老人对郑岭二人的来历更加好奇。
郑岭清楚，刚才能蒙混过关已属侥幸，多说多错，必须要谨慎以对，不然只要一句话说错，就前功尽弃了。
他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并没直接回答，过了一会才比划出捡东西的动作。
“原来是重生后在河中捡到的，我猜也只能是这种可能。”几个长老并未怀疑，而是顺着这个思路议论开来。
“每到轮回河出现之时，总有许多大能试图进入，或许，这些法器是他们陨落后留在河中的。”
“有道理，这几件法器材料低劣，或许是某个炼器大师用来试手之作。”
“这一次轮回河只隔了四十年便再次开启，天机混乱，可能这才是他们捡到法器的原因。”
几个长老议论纷纷，轮回河乃是世上最神秘凶险之地，活人难以进入，所以将郑岭二人的异状都归咎于轮回河的诡秘。
在几个长老议论之时，暗冥道人细细打量着两人，轮回河中重生者，多少还能留有前世一些特征，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周围有哪颗修真星有黑发黑瞳的人族。
“老先生，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么？”郑岭看了他一眼，平静而又镇定的问道。
“没有不对，我只是在想，你们前生或许是中央大陆的修士。”暗冥道人道。
“中央大陆？”郑岭不失时机的问道：“莫不是这个星球的另外一片大陆？”
几个人长老闻言，呵呵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暗冥道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前世的记忆忘记得差不多了，中央大陆是漂浮在虚空宇宙中的一片广袤大地，并不在任何一个星球上。”
听到这话让郑岭彻底震惊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想不到宇宙中还有不以球体存在的陆地。
“中央大陆有多大？”郑岭追问道。
“大到不可思议，打一个比方，我们脚下这颗暗狱星，有凡人近百亿，但这个修真星所有的面积，加在一起还比不过中央大陆一片普通的山脉。”
“竟然会有这么大？”郑岭骇然道，长大的嘴久久合不拢来。
“那是当然，周围千万颗修真星，都是围绕着中央大陆转动，所以才有‘中央’之名，你们只要努力修炼，一旦达到‘真如’境界，便能得到进入‘星门’的资格，从而踏入中央大陆，那里，才是修士唯一的乐土。”一个长老道。
“怎么感觉他在忽悠我修行？我们两个有这么抢手？”郑岭心中一动，脸上古井无波。
暗冥道人咳了一声，道：“你们在地狱河中重生，灵根不佳，但仙路漫漫，唯有大毅力者才能走到远方，天道酬勤，只要努力，定能点亮‘元灯’，踏上‘天梯’，进入‘真如’境界，如果将来有大机缘，你们还能走得更远。”
郑岭和白小川对看一眼，心想什么时候修行变得不值钱了？怎么感觉这帮老头子一直在激励自己修行呢？
“不知道贵地有多少修行门派？”郑岭赶紧问道。
“暗狱星修行门派，最强的就是我九幽神庙，少年，不要犹豫了，赶紧入门拜师吧。”一个长老大声道。
郑岭心中一动，表情有些为难，道：“在场这么多长辈，我们该拜谁为师？”
简单一句话，顿时让在场几个老人家争得脸红脖子粗。
“自然是拜我为师，除了修行之外，我还能传授你炼器之道。”
“炼器只是小道耳，跟着我，每日不缺灵药，保管你精进的速度比在别处要快上三分。”
“谁敢说炼器是小道？药老头，药田是宗门的，你不要打着幌子哄骗小孩子。”
“呸！老夫负责掌管药田，爱给谁灵药就给谁灵药，秦老头，你不服也不行。”
“你！你！你！以你那三脚猫功夫，不要误导了别人。”
“是不是三脚猫功夫，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几句话不对付，周围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撩起衣袖，竟然就要当场来次全武行。
这场面让郑岭二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哪里知道，如今九幽神庙人才青黄不接，年轻弟子加起来不足三十，其余都是百岁以上的长老，每个人都唯恐一身所学后继无人，所以也顾不得面皮了。
“注意体统！”最后还是暗冥道人冷哼了一声，才让几个长老讪笑着退开。
“此子心智不凡，一句话就让几个老家伙乱成一团，修行之路，灵根与智慧缺一不可，看来以后要重点照看他。”
心中如是想，暗冥道人表情却非常平淡，他冷哼了一声，道：“先替他们测骨，量脉。再根据资质选择师傅。”
第六章废材与天才
“听闻暗狱星有轮回修士降世，这等盛事，如何能少了我偷天门？不请自来，勿怪，勿怪！”
天上突然传来一阵朗笑声，声音平和中正，音量不高，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话音一落，就见七八个修士降下云头，大步走了进来，这几人一样是童颜鹤发，有男有女，行走间有虹芒随行，足不沾地，气质不同，却都带着出尘的气息。
和九幽神庙众长老相比，这几人卖相要更胜一筹。
“徐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盛事，也是暗狱星的事，与你们暗夜星的人有甚关系？”秦长老一脸不悦，几个长老有默契的移动着位置，把郑岭和白小川挡在了身后。
“秦长老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那个叫徐文道的修士一抖手中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未语先笑，道：“暗狱星，暗夜星，并称暗之双星，你我两家同气连枝，本就不是外人，怎么能说和我偷天门没有关系？”
“徐师兄说得没错。”在他旁边一个老翁开口道：“如今轮回河降下良材美质，自然要因材施教，如果灵根适合我偷天门修行功法，老朽厚起脸皮也要讨要回去。”
药长老冷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暗夜星虽然同样源气匮乏，但是在百万凡人之中，总会诞生出一两个身怀灵根之人，并不缺乏新鲜血液，再说这两位小友在黑色支流地狱河中重生，天资算不得上佳，你们何必大张旗鼓过来争抢？”
这时，偷天门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的老者走了出来，此人身高超过两米，身材健硕，气场非常强大，他微笑道：“药兄说笑了，谁不知道凡是能在轮回河重生者，都是身怀气运的修士，就算记忆破碎，前生的本能，经验却并未失去，修行速度是常人数倍，哪里是普通修士可以比拟的？”
这人出来，药长老和秦长老便皱起了眉头，看来对其颇为忌惮，九幽神庙另一个长老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两位小友已拜入我九幽神庙，曾铖兄你来晚了。”
那个叫曾铖的健硕老人丝毫不以为意，微笑道：“只怕两位小友是别无选择吧？现在多了我偷天门，他们或许会改变主意呢。”
这话一出，连暗冥道人也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道：“曾道友这话似乎有挑拨之嫌，难道我九幽神庙还能威逼这两位小友入门不成？”
那个身材高大，势如山岳的老人曾铖丝毫不让，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来之前宗主有交代，希望这两位小友能自愿选择修行之地，如果他二人当着大家的面选择九幽神庙，我们立刻就走，绝无二话。”
就在几人争执之时，偷天门的长老们如同在打量稀世奇珍，看着郑岭二人不住点头，而九幽神庙的长老则毫不客气，不给对方接近郑岭二人的机会。
暗冥道人沉吟片刻，道：“那就先替两位小友测量根骨，再让他们自主选择门派好了。”
那个仙风道骨的徐文道点了点头，道：“既然如何，这位小友就由我来测量根骨好了。”他微微一笑，指向白小川。不比郑岭，白小川本就生得俊秀，此时十二三岁的样子，看起来如同金童一般，极得徐文道此老的喜欢。
秦长老面露不悦，道：“徐道友要亲自检验，莫非信不过我九幽神庙？”
徐文道微微一笑，道：“我可没有半点信不过的意思，不过你我两派测骨的手段不同，正好显露出来，让两位小友见识一番，有了对比，后面挑选门派的时候才好作选择。”
他这话看似在解释，实则在暗示偷天门的功法要更胜一筹，连暗冥道人也忍不住眉头一皱。
“小友，你且过来。”徐文道微笑，向白小川招招手。
郑岭此刻已明白这些修士多半有误会，使得自己二人奇货可居，他悄悄向白小川使了个眼色，暗示并无危险，让他不要抗拒。
“疾！”
极具仙人风姿的徐文道一掐印诀，就见其周围出现了一百零八枚小球，每个小球缓缓旋转，如同缩小了亿万倍的星球，看起来极为华丽，他手一指，一百零八枚小球依此没入了白小川的窍穴之中。
秦长老等人一脸不屑，暗骂此人太不要脸，他这一手，除了测骨量脉之外，还用自身源气替白小川温养了一番。只怕这个少年感觉到好处，会误认为此人的手段更在九幽神庙之上。
吼！
突然之间，白小川的皮肤陡然间变得通红，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舌绽春雷，如虎啸龙吟，连屋外的树叶也被震得不住抖动。
“好强大的气血，如此澎湃的阳刚之力，简直如同蛮龙一般，还有，此人经脉通畅，毫无阻碍，这等恐怖的资质，哪里像是在地狱河中重生，只怕在赤色支流大罗河，绿色支流人道河中重生的修士，天资也不过如此吧？”
一啸之下，徐文道惊骇得无以复加，而后，脸上突然出现了狂喜之情，看着白小川的眼神火辣辣的，恨不得他立刻就拜自己为师。
曾铖几人也是面露奇异之色，显然想不到此行竟然有这样的惊喜。自从九幽神庙出了个在人道河中重生的燕横行之后，就把偷天门年轻一代压得喘不过气来，让曾铖等几位长老面上无光，而眼前这个少年的资质，定然不在燕横行之下，可以想象，一旦他成长起来，绝对可以抗衡燕横行。
暗冥道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就坐不住了，他将郑岭拉到身边，阖起双目，干枯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和丹田，片刻之后，周围的光线变得有些暗淡，好像从正午一下到了黄昏。
当以气势而言，比之仙风道骨的徐文道弱了不少。
一片死寂般的安静，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贯注在郑岭身上，不知道与白小川相比，他的资质是优是劣？
光线渐渐明亮起来，暗冥道人缓缓收回双掌，看着神色淡然，颇有几分出尘气质的少年，非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天地之间的本质，便是源气运行的奥秘，修行者只有点亮‘元灯’，才能与源气共鸣，而要点亮‘元灯’，首先要汇集自身气血，以阳刚之力贯通经脉……”
“而你的体内，窍穴多有破损不说，气血中的阳刚之力更是微乎其微，在有些郁结经脉之中，更是有一股极寒的异力，此种体质，修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甚至……没有半点可能！”
“什么！”在场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偷天门的长老们则多了一分怀疑。难道是暗冥道人说反话，其实此子的资质比白小川还要更好？
“小友不要担心，或许检查有误。”
徐文道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郑岭身边，再次幻化出一百零八枚小球，带着无数神辉，一并打入郑岭的窍穴之中。
而郑岭毫无反应，好像他体内有黑洞将所有小球一并吞噬了。
“这怎么可能？”徐文道又连续测量了几次，才颓然放弃，呆呆发愣，道：“这不可能，轮回河重生的修士，怎么会没有半点天赋？”
听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知道暗冥道人所言非虚，皆是一脸失望，看向郑岭的炙热目光也淡了。
“如果我没猜错，可能上古的异事又再次发生了。”曾铖看着郑岭，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
“什么？”
“传说在上古之时，在中央大陆同时降下五个地狱河重生的修士，其中四人根本无法修行，而最后一人则天赋惊人，天资完全超越了地狱河的范畴。”
“竟然有此事？”
“没错，所以有人推测，由于某些原因，五个人的灵根汇集到了一人身上，于是造就出一个天才出来。”
“唉，可惜了，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却不能修行，只能在凡世蹉跎岁月了。”偷天门几位长老摇着头，对郑岭完全失去了兴趣。
郑岭的表情依旧平静，道：“破损的窍穴，难道没有办法修补么？”
暗冥道人温和的看着他，道：“窍穴可以修补，但是你体内的极寒异力，已经与气血合为一体，修行之道，第一步必须要壮大自身阳刚气血，但是你体质特殊，血脉中尽是极寒之力，这才是最大的一个问题。”
“不过你也不必悲伤失落，在修炼之外，有炼丹之道，炼器之道，……大道三千，修行旁支也不是没有成就。”
“在我门中，秦长老的炼器术，药长老的炼丹术，都非常杰出，你可愿拜师？”
暗冥道人缓声安慰，郑岭虽然内心苦涩，表情却仍旧平静。
在场众人的态度明显呈两极化，暗冥道人等人虽然失望，却不像偷天门一般冷漠，他几乎没有犹豫，对着暗冥道人深深一拜，道：“我愿入九幽神庙学艺。”
曾铖等人看也不看这边一眼，对他们而言，浪费时间在一介凡人身上并不值得，徐文道亲切的拉着白小川，微笑道：“小友，你可愿拜入偷天门？”
虽然语言不通，但白小川还是能猜到对方的意思，他坚决摇头，大步走到郑岭身边，一副共同进退的样子。
“你……”
偷天门的人顿时脸色大变，曾铖更是瞪了徐文道一眼，低声道：“怎么回事？”
徐文道有些狼狈，道：“灌体之时我丝毫没吝惜元力，他竟然感觉不到我给的好处？”
正在疑惑时，却见白小川学着郑岭的样子，一起跪在暗冥道人面前，虽然没说话，但意思表露无疑。
见到这一幕，秦长老几人自然是笑逐颜开，庆幸在燕横行之后，宗门又多了一个潜力无限的新人。徐文道则感觉面皮无光，费了许多功夫，想不到还是便宜了别人。
暗冥道人微微一笑道：“两位小友已选择进入九幽神庙，倒是害诸位道友白跑一趟了。”
曾铖等人面色不愉，如同吞了死苍蝇，只得苦笑道：“好说，恭喜贵门收得佳徒。”
话不投机，几人也不停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而去了。
时光匆匆，转眼间四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在这段时间，郑岭和白小川的活动范围不仅限于门派分配给两人的灵山，方圆数百里的洞天福地，几乎都留下了两人的足迹。
虽然在外来修士看来，九幽神庙的福地未免太过寒酸，不过在二人眼中，却是前所未见的仙家圣地，只觉周围一草一木，均是充满了灵性。
几位长老自入门仪式之后便再未出现，按照秦长老的话说，这个阶段是让二人适应重生出的肉身，慢慢找回前世的本能。
此时二人已完全学会了修行世界的通用语，通过对外界信息的不断分析，终于明白了轮回河的意义，对于自己是肉身入水一事，更是不敢提及半句。
对于经脉中郁积的寒气，郑岭猜测多半是河水导致窍穴内的源气珠破裂，使得太阴源气融入气血而致。对于从此与仙路无缘一说，他非常的不甘，但也清楚着急并没有任何效果，一切只能慢慢来，毕竟他身怀神妙无比的‘化’字诀，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能够化去体内阴寒异力，再次生出阳刚气血。
而白小川一直认为郑岭无所不能，见他丝毫没有颓废绝望，以为他自有复原的办法，安慰了几次后，也不再提及此事。
四个月时间，长老的面没见到，两人反倒是和门下侍从混了个面熟，九幽神庙地广人稀，方圆百里福地，除了修士外就是剩下的一百多个侍从，而两人丝毫没有修士的架子，刻意结交之下，几乎所有人都能叫出这两名新进弟子的名字。
水西山，是分配给两人修行的一座小山，山虽小，但灵草繁盛，奇花摇曳，古树葱茏，在山腰之上，还分布有溪水温泉，每到夕阳西下时，阳光照在瀑布飞溅的水滴之上，形成七色虹霞，非常美丽。
初来之时，两人沿着小山行走了数遍，美景让郑岭一直感叹，这小小一座矮山，几乎浓缩了地球各地的美景于一身。
在山顶之上，早有人修建了两间茅屋，旁边有古井一口。福地中四季如春，没有蚊虫叮咬之苦，夜间在露天下枕着手臂数星星的日子，让两人的心境非常平和安宁。远离尘世间，涤尽了烦扰。
但毕竟太过枯燥，入夜之后，只有孤灯一盏，与附近的灵猴为伴，连经书也没有一本，让人倍感寂寞。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四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懒洋洋的团坐在一株大树之下。
郑岭整了整身上的长衫，这件衣服是九幽神庙的制式服装，轻若无物，却有极佳的防御力，极为舒适，突然，他嘴角漾起一道微笑，道：“小西瓜，想不想吃好东西？”
一个额头周围毛发不生，唯有头顶长有一小撮短发的童子翻了个白眼，道：“我叫清风，不叫小西瓜。”
郑岭一脸正色道：“相信我，凡是叫清风的人除了打酱油之外，一般都是悲剧，这个名字不吉利，还是叫小西瓜比较好。”
短发少年无奈，转头向旁边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童子求救道：“明月，他又给我起外号。”
“这……不说这个，还是听听郑师兄说吃的。”叫明月的童子早领教过郑岭的厉害，害怕多说一句话，又会背上“挂面头”之类的绰号。
白小川忍住笑意，拍拍清风的肩膀，道：“你要相信郑岭，清风明月这两个名字，真的是一贯的悲剧啊……”
两个童子听得满头雾水，哪里知道小说中那无数个悲催的名叫清风明月的小道童。自从认识郑岭二人以来，清风明月从小修炼的道行彻底被破，原本吃惯了每日用藕片，黄精，茯苓等药材料理的清淡食物，却在随着二人偷偷尝过一次荤腥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看到福地内的异兽都是眼冒绿光。
好像是回忆起那无穷的美味，明月嘴角可以清晰看到一条晶莹的丝线，他忍不住提议道：“郑岭说了无数次仙酒烧火鸡，要不，我们今天就吃这道菜？”
闻言，郑岭与白小川对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了憨厚的笑容。
这笑容，带着大叔那无可抗拒的气场。
两个小道童肩膀不由一颤，两人已有觉悟，一旦看到这笑容，就代表有苦差事要他们干。
果然，就听郑岭微笑道：“这道菜简单，不过材料难得，首先，我们需要一只火鸡……”
清风一脸不解道：“什么是火鸡？”
白小川眨着眼睛，道：“邓长老养来看门的那只鸟，不就是火鸡么？”
…
……
那叫火鸡？那明明是邓长老养了几十年的仙鹤，平日里宝贝得不得了……听到这话，两个童子差点没咬碎牙齿，可是一想到那种美味，顿时就有点犹豫不决了。
郑岭耸耸肩，道：“当然，为了避免邓长老找你们的麻烦，所以，这只火鸡，我和小川负责去弄。”
白小川接着道：“你们两个负责锅和配料，没问题吧。”
清风明月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以往每次有好吃的，脏活累活都由他二人负责，虽然得享美味，但事后长老们的责罚却是难以捱过。
“所以呢……”郑岭话音顿了一下，道：“小西瓜，你平时替药长老烧火炼丹，这煮菜用的锅，就交给你负责。”
“你……你是说用药长老的鼎来烧鸡？”
“没错，我们用完就还，保证药长老不会发现。”
“你保证哦。”想了一下，可怜的清风终于是点了点头。
“至于明月，你可听说过这句话，好菜须有美酒相佐，你跟在秦长老身边服侍，可曾见到过好酒？”
明月点点头，道：“秦长老酿有一坛仙酒，据说喝了能伐骨洗髓，增加突破境界的机率，算不算好酒？”
白小川眼睛一亮，道：“当然算，要的就是这坛老酒。”
“这可不行，师傅说过，修炼之初，要打牢根基，不能假借外物，不然以后绝对没有大成就。”明月的头不住摇晃，拒绝的态度非常坚决。
郑岭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这就错了，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修行之道，就是要利用一切资源为己用，才能有大成就。”
“这……”明月一脸疑惑，却无法反驳。
白小川不失时机道：“再说了，这坛酒拿出来，我们只喝一点，最后再兑点清水进去，秦长老是不会发现的……”
明月这才怯怯道：“真的只喝一小点？”
“真的只喝一小点！”
“你们保证？”
“当然保证，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
……
三个小时之后，夕阳在天边撒下了最后一丝余晖。
古树下，一个大鼎倒在还未燃尽的柴火之上，鼎中还有半只肥美的仙鹤。
大鼎周围一片狼藉，啃得精光的骨头吐得到处都是。
四个少年面色通红，东倒西歪的睡了一地，在一旁，一个可装十几斤酒的坛子裂了道口子，仅余的一点酒浆也流入了泥土之中。
………………
“好一句损不足以奉有余，此言虽然与当今修行理念相背，却似乎蕴有至理，让人茅塞顿开，这个郑岭，前生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正是九幽神庙的战长老，虽然他年纪比其他长老小了一轮，修为反而更高，在诸长老中战力第一。
此时他正手执一枚黑棋，口中感叹着，迟迟不肯落子。
“哦？看来他找回了零星的记忆片段，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执白棋的暗冥道人喝了一口茶，并不催促。
“这些时日放任他们几个野，但是祸害了不少灵药，以小川的天资，尚有无法吸收的药力从体内溢出，郑岭则不然，似乎再多的药力也能吞食。”
战长老的表情有些奇怪，道：“有一夜我在他二人熟睡时经过，突然感应到郑岭的气血波动，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那沛然鼓荡的气息，却给我蛮龙蛰伏的感觉，好像他体内潜藏有一头盖世凶兽。”
“这样啊……”暗冥道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道：“我也多次试探过，此子性格坚毅，悟性惊人，如果能想法点亮‘元灯’，将来成就不可估量。”
战长老心中慨叹，带着惋惜道：“真的没有办法解决他体质的问题？”
暗冥道人沉默很长时间，突然开口道：“大道无常，事无定事，至少，我就知道有本门一种上古功法适合他修炼。”
“你是说我教秘典‘九幽图录’？”
“没错，万年之前，我教功法本就是专修元神之道，自从镇教秘典‘九幽图录’遗失之后，才不得不放弃了纯正的巫术。”
“唉，他终究是缺少了福缘。”战长老亦是叹了口气，想不到暗冥道人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
说到此处，两人都失去了下棋的兴致，各自端起茶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此时，有人从天而降，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老者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最先说话的是药长老，他悲愤道：“宗主，那两个小子太过放肆，以前祸害我的药田那还罢了，今天他们居然拿我的药鼎去炖鸡！”
一脸铁青的邓长老补充道：“不是鸡，是我看门的仙鹤，被他们药晕后抓去炖了！”
秦长老亦是直喘粗气，道：“还有我两百年前酿的酒，就剩那么一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喝，却被这四个小坏蛋全部糟蹋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宗主，你要替我们作主啊。”
一旁的战长老面皮一抖，如何不明白这几个相处了数百年的老兄弟的算盘，这是打算敲宗主的竹杠来了。
他不动声色的挪到一边，准备坐观好戏。
却见暗冥道人始终保持微笑，任凭几人诉苦，始终是一言不发。
过了半天，秦长老终于察觉到异状，他屈指一弹，就见暗冥道人的身子不断扭曲，进而消失不见。
几个长老差点气到吐血，原来暗冥道人早就施法遁去，只留个了虚影在原地，自己几人浪费了许多口水，却是在对着空气表演！
战长老差点没笑出来，心想还是宗主大人高，真他妈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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