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潜龙在渊 第九章 崖不在深 保命则灵

    黄家村后山的空地上，秦昊抱着右臂无力的坐在那里，经过刚才的一番争斗与重击，他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罗清风则是抱手而立，一脸的戏谑，不过他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手下刚刚全被秦昊杀了个精光。

    “说实话，秦昊，我必须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有晋升骨骼境的机会。”罗清得意洋洋的说着，满脸的凶悍与狂热。

    “你无法体会到，没有豪门世家的支持，我们这些散修武者是如何的艰难与痛苦，这根本就是人吃人的地方，为了哪怕是一点点钱财，我们就可以付出一切，什么道义、忠诚、恩情，统统都是狗屁，哪怕是亲人、爱人也全都靠不住，只有力量，只有力量才是根本。”罗清风越说越激动，双眼赤红，整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偏执之中。

    秦昊看着宛如疯狗般的罗清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此时的罗清风与妖兽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知道吗，自从你被洛家人带走之后，我就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我害怕了，我竟然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怕得要死，哈哈哈哈……”

    秦昊冷眼旁观陷入了一片癫狂的罗清风，心神急转，伺机寻找能够逃脱的办法，此时，从传家宝中又传出一股暖流来，绕着他浑身转了转，不仅伤势大好，力量竟然也有所恢复，压下心头的狂喜，秦昊继续不动声色的坐在地上。

    “你不可能明白的，你是天之骄子，修炼天才，又有世家豪门洛家看重，年纪轻轻就修炼到了血肉境，前途无量。高深的功法，珍贵的药材，你们应有尽有。但我们这些人呢，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像条疯狗一样抢着那点少得可怜的资源，今天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着，我们一个在天堂，一个就在地狱。”罗清风对着秦浩疯狂的咆哮起来，仿佛要把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恨全部都发泄在秦昊身上。

    像罗清风这种散修武者无疑是悲哀的，他们被世家武者所鄙夷，却又在疯狂的虐杀平民，这是一群被力量奴役的疯子，他们没有未来，也无所谓家园，已经与凶兽没有什么分别了，他们早已丧失了武者的骄傲与价值，所以他们只是盗贼。

    看着坐在地上的秦昊，罗清风突然咧嘴一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奇事，双眼射出狂热的光芒，阴阴的说道：“你知道吗，就在今天，我竟然可以杀死一名世家弟子，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想想都让人兴奋。”说完舔了舔嘴唇，又是一阵喋喋怪笑。

    “罗清风，我是洛家的人，你难道就不怕洛家的报复吗。”秦昊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哼，我若放过你，你会放过我吗？”罗清风冷笑一声，狠狠地说道。

    秦昊默然不语，很明显，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就算罗清风肯放过他，他也绝对不会向罗清风妥协。

    “嘿嘿”罗清风冷笑一声，自顾自的低头说道：“就在几天前，有人找到我，告诉我你已经修炼到了血肉境，而且还天赋异禀，拥有五万斤巨力，不出几日，就会来找我报仇。”

    秦昊听到这里，心里猛然一紧，急忙问道：“是谁？”

    “他告诉我，他可以帮我，他给了我一份九阳化骨散，并向我承诺，若是杀了你，他可以保证洛家概不追究。”彷佛没有听到秦昊的话，罗清风仍然是自顾自的说着话，宛如自言自语。

    秦昊面色一肃，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没想到他真的中了别人的圈套。

    九阳化骨散的大名他也听说过，是专门给那些没有希望晋升骨骼境的武者用来突破的，以九阳之力强行炼骨，虽然会损伤根基，但对那些本就没有希望的武者来说，却也是值得的。而关键之处就在于，九阳化骨散炼制困难，价格昂贵，一份就要百万钱，而且有价无市，乃是逆天灵药，实非常人所能得到，看来要算计他的人身家不薄啊。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别人布置的连环穿套，先提升罗清风的修为，再告诉我罗清风的位置，并且又知道我身负家仇，不得不来，好一个借刀杀人，可叹我竟然被仇恨蒙蔽，毫无所觉。找洛家的仆人配合陷害我，看来此人应该是洛家的人，此人会是谁呢，洛凌龙，还是洛凌风？”秦昊略一思考，就明白了此中关节，不禁一声叹息，还是小看了人心险恶，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唉，我知道，其实他是想借刀杀人，等我杀了你，他恐怕也不会放过我，可惜我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所以，小子，你就安心和你家人团聚去吧。”罗清风抬起头来，满脸的颓废与无奈，然后缓步向秦昊走去，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看到罗清风就要动手，秦昊顿时大急，他家仇未报，又有宵小陷害，如何肯坐以待毙，就此赴死。慌忙间，突然发现身后正是一片密林，连接着落云山脉，想也不想，纵身一跃，向密林跑去。

    “混蛋，狗杂种，你给我站住，竟然又骗我。”看见秦昊矫健的身手，罗清风不禁怒火冲天，原来这小子一直在暗中恢复，又想起当日秦昊在黑水河边戏耍自己，顿时是五内如焚，狂吼一声向秦昊追去。

    “站住才怪呢，等我活下来，一定要痛定思痛，凡事谋定而后动，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一味的凭感觉行事了。”秦昊默然沉思，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懊恼不已。

    就这样，一个拼命的往前跑，一个使劲的在后追，不辨方向，不计路程，也不知跑了多久。

    罗清风心里暗惊：“这小子果然有门道，我比他高了一个境界，竟然始终追不上他，难道他的气血比我还要深厚。”

    秦昊却是暗暗心惊：“骨骼境果然不凡，追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这么生龙活虎，要是没有传家宝的暖流帮助，我恐怕早就趴下了。”

    寻思间，秦昊猛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已然是无路可走，正是一方悬崖峭壁，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彷佛吞天巨兽张口了血盆大口，已可见闪光的獠牙滴下诞液，狂风嘶吼，好像来自地狱的嚎叫。

    秦昊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丝绝望的情绪蔓延到心头，生根，发芽，回头望了望仍然在不断飞奔靠近的罗清风，那残忍地狞笑越来越近了，狠狠地一咬牙，从悬崖上一跃而下，依稀间看到罗清风那气急败坏的面孔和怒吼。

    不断下坠的身体被凌厉的狂风刮得生痛，耳膜也被怒风的嘶吼震得彷佛要聋了一般，但秦昊却浑不在意，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家仇未报，宵小未除，我还没有报答那个把我向弟弟一样关心的凝霜姐，我还没有谢谢那个骄傲得向孔雀一般的洛凝紫，我还没有报答云老的启蒙之恩，我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不甘心，我绝不会放弃。”

    正当秦昊沉浸在深深的执念之中时，突然，一方丈许方圆的水潭映入了眼帘。这感觉，就彷佛你本以为到了地狱，却告诉你，到了天堂，秦昊内心忍不住的狂喜，整个人都陷入了沸腾。

    “哗”的一声大响，激起丈高的浪花，秦昊终于安全的落入了水潭，虽然从这么高的距离坠下，就算是秦昊血肉境的修为也吃不消，但此刻，秦昊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欢欣，他，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艰难的爬出水潭，秦昊刚刚有所好转的右臂骨又断裂开来，坐在水潭边的草地上，细细打量，这山谷不大，方圆不过十亩，四周全是悬崖峭壁，就好像是有人用棍子在山上捅出来的一样。

    山谷周围长满了一种奇怪的树，这树粗不过一寸，高不及三尺，生得笔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枝桠，却在顶端接了一颗火红色的果实，异香扑鼻，细细一数，树有七十二棵，果有七十二个，暗含地煞之数，秦昊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真是大开眼界。

    而在秦昊刚刚落水的水潭中，一群被秦昊吓得惊慌失措的小鱼又开始成群结队的畅游起来，这鱼条条都有四寸九，通体银色，宛如透明，肉里的骨头都可以看清，细数之下，竟然有三十六条，实合天罡之属。

    七十二棵果树，三十六尾银鱼，这片神秘的山谷仿若世外桃源，充满了宁静与祥和，让秦昊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同样是人间胜景的秦家镇，只不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秦昊虽然平时为人低调温和，性格也是坚忍不拔、从不服输，但他绝不是什么刻板傻愣之辈，反而在骨子里有一种以天地为家、随遇而安的豪迈与豁达。只不过长久以来，他都被前世今生的错乱和对自己命运的无力所压制，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了。

    而今在这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深谷中，寂寥，无人，他的心反而更贴近于造化自然，有一种摆脱了命运枷锁，自由翱翔天际的感觉。

    愿抛红尘千万事，我自孑然了道真。

    抬头望了望天，已然是深夜，弥漫在深谷上方的云雾早已散去，露出了头顶上的星河，秦昊的伤势在传家宝的治疗下，早已好了大半，就这样平躺在草地上，静静的望着星空，很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

    “我不正是那只蛙吗。”秦昊自嘲的笑了笑，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的家乡，那疼爱他的爹娘，那个淡雅如菊却对他关爱有加的凝霜姐，还有那个骄傲而又善良的小恶魔洛凝紫，一抹微笑爬上了他的嘴角。

    此夜，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