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学院 第五章 入学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公鸡也都还未打鸣。甚至连鸟儿也不想早起，因为此时根本就没有虫吃。

    但对于拉姆村的农民来说，此时已经不早了。

    一堆人聚在村门口，熙熙攘攘。

    “好啦好啦，我们该走了。”一个青年过来说道。

    拉姆村是属于门罗公国的一个偏远小村。而门罗公国跟罗多维克公国一样，都附属于奥斯维德帝国。只不过两者在面积上却是天壤之别，罗多维克几乎有奥斯维德那么大，但门罗甚至连罗多维克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虽然国土面积不大，但门罗却是整个奥斯维德最奢华的地方。原因就在于它的首都，路易斯城。

    这里有世界上规模最大，商品最全的拍卖场。而路易斯公爵本人也是十分精通经商之人，在他的治理下，门罗可要比罗多维克繁华的多。

    “是啊，也是时候了。要不然就赶不上了。”约瑟夫说着，把手按在罗恩的脑袋上揉了揉：“那么，这个小家伙就拜托你啦。”

    “哈哈哈哈，当然啦，小罗恩可是全村的骄傲呢，不是谁都能够取得路易斯学院的推荐资格的。哈哈。”青年笑声爽朗。

    罗恩一低头，一挪步，从约瑟夫手底下钻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苏珊娜不来吗？”罗恩问道，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望。

    在这里，苏珊娜也是唯一能让他脸上出现笑容的人了。

    约瑟夫叹了口气，无奈道：“她这时候应该还在睡吧，昨天晚上知道你要走，都哭了一夜，才刚睡着不久。”

    罗恩低头不语，心里有些遗憾和歉意。回头对那青年道：“走吧。”

    “恩。”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对约瑟夫说道：“那我们走了。”

    “好，路上小心。”

    马匹拉动马车缓缓而行。这一次出行的车辆不下二十，马车上满载的都是粮食货物。这是他们今年所要缴纳的税收。

    而拉姆村距离路易斯城并不近，以他们的速度清晨出发，如果顺利的话，还能够在夜晚城门关闭之前到达。

    罗恩坐在马车上沉默不语，怀里抱着的，是玛丽为他精心烹制的干粮和一些新缝好的衣物，当然，还有少量钱财。这都是他们省吃俭用留下来的，但作为农民，一年的收入有一个金币就很不错了。

    车队顺着明希河向上游移动。在经过他常去的那棵枫树时，罗恩猛的站起身。

    因为他看到在树前有一个细小的身影，正在不断挥动小手。

    “罗恩~~我一定会去路易斯学院的~~~再见啦~~~”苏珊娜大叫着。

    罗恩也破天荒地跟他喊道：“好！我等你！！”

    而后，坐回到马车上，嘴角已经抹上了一丝笑意。

    身旁的青年往椅背上一靠，笑道：“年轻真好啊。”

    是夜。

    青年卸完货，对罗恩说道：“路易斯学院不在城里，但离这里不远。明天一早我送你过去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在城里住下。”

    罗恩点点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在路易斯城，有专门为这些交税的农民准备的地方可以休息。这也算是路易斯公爵的高明之处，有些时候，一点点恩惠就能让别人更加忠心于你。

    跟村里一同来的二十来位青年挤在一个大屋里面，罗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外人看来可能会认为他已经睡着了，但实际上。。。

    “放松天目穴，自然呼吸，气沉小腹，心无杂念。”罗杰说着，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气如小老鼠一般在罗恩的体内钻来钻去，而且隐隐成一定的轨迹。虽然不明显，但是他知道。这些内力每转一圈就会壮大一分。

    三个周天之后，罗恩渐渐收功，没有继续修炼下去。今天已经到极限了。

    “我还要多久才能炼成？”罗恩在心里冷声问道。

    “你的资质很不错了，才三年就能有这样的成效，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半年你就能突破第一层了。”

    “半年？太久了。”罗恩心下说着，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只是现在屋里黑着，也没有人能注意的到。

    当日王国军队兵临城下，甚至连禁卫都出动了。反观托拜西堡由于大量的士兵随盖文出征，剩下的连老弱加起来能够战斗的都不足两千人。而大公叛国被斩这就让原本低落的士气更加低落。对面可是有王国禁卫啊，这可怎么打？领兵的更是王后的哥哥，狮鹫骑士团的团长。堂堂剑王级的实力一人就足以抵得上数百剑师！

    他们还没有做好跟王国开战的准备。

    不过或许他们会感到庆幸，因为没有开战。守将直接降了。

    追兵将至，珊朵拉带着儿子跟一众忠心的仆从在森林里东多西窜。但最终还是被截住了。

    也就是在那时，珊朵拉和盖文分开，也正是在那时，罗杰显示了他的强大之处。

    那是罗杰第一次以极为霸道而且不计后果的方式强占了他的身体。也是罗恩唯一一次失去身体控制权之后而灵魂没有陷入沉睡。

    形同鬼魅，来去如风。

    没有魔法师那些绚丽的法术，也没有斗气的声势。罗杰的每一次攻击、闪躲都极为简单，甚至堪称朴素。但带来的效果却是敌人的噩梦。

    刀剑，弓弩，甚至魔法，铺天盖地地攻来，但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或阻挡，或扭曲。

    罗杰立于矮丘之上。渺小的身姿投下的却是巨大的阴影。

    魔王一般。

    第一次体会杀人的感觉，罗恩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恐惧。甚至连恶心的不适感都很少。只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已故父亲所说过的话。“如果你要取人性命，你至少应该注视他的眼睛，聆听他的临终遗言。假如你做不到这些，那或许他罪不至死。”

    罗多维克终年雪白的大地饱饮鲜血，酣畅淋漓。

    炽热的血液浸染大地，在银毯上浇上了一片鲜红，显得极为刺眼。

    不仅仅是地面上，树木上。更多的是自己身上！双手已经完全被血液浸红，血还没干，湿露粘稠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坠去。衣服上也是大片大片的腥红之色，但他知道，这些鲜血里没有任何一滴是属于自己的。

    恢复过来的范伦铁恩三子显得有些迷茫，有些恍惚。

    抬手看着自己浸满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父亲，我亲手收取了这些人的性命，但却不屑于听取他们的遗言或者注视他们的眼睛。因为这些都不是人，只是工具而已。一些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但是啊，父亲。

    我发誓，当有一天，圣·查尔斯·安斯艾尔·杰尔斯·斯图亚特·彼得跪倒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直视他的眼睛，看透他那肮脏的灵魂。听取他的遗言，然后送他到您那里忏悔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自嘲地笑了。

    “不对，叛国者葛里菲兹。。。父亲，您或许现在应该下到地狱了吧。而那个以圣冠名的彼得三世，就算死，也怕会升到天堂吧？”

    他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然脸上沾满着腥臭的血液，但他还是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因为，他终于认清了这个世界——残酷而血腥。

    麻木的在河边清洗着自己，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头发已经完全成了白色。虽然还是原来的血色眼眸，还是那堪称秀丽的面貌，但他能够肯定，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认得出自己了。

    在这个世界上想获得任何东西都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这样的道理浅显易懂，就连每天在帝都街头行乞的小乞丐都知道。

    谁说行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伸手等着那些是“善良”的贵族老爷或者贵族小姐适时地表达善心？虽然在繁华的帝都很多年轻贵族都乐意在漂亮的小姐面前表示自己的善良和怜悯，但前提是他们也必须让自己显得极其可怜才行。

    可怜而又不会因为肮脏使得那些贵族们厌恶，这可是一种学问。

    而另一方面，他们还必须要准备大量的赞美词来表示自己对于慷慨之人的由衷谢意。最重要的，是不能够重复。至少上一位慷慨的贵族赏了几个铜板之后，不能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一句几秒钟之前刚刚从自己耳朵出来的话又一次进了另一个人的耳朵。不然觉得自己被当成傻瓜的贵族们可不会对这些乞丐有什么友好的举动。

    如果说获得了罗杰那样强大的力量，而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改变头发的颜色。那这样的支出是否太过简单了？

    罗恩虽然年幼，但也不傻。

    稍微检查一下身体，没有费多大功夫他就发现了更为严重的代价。

    原本已经有一定基础的家族斗气不翼而飞，体内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十分不好受。因为他还记得，当初凝练出那么一点斗气他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如果天赋不够，那就用努力去抹平。”

    这是父亲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但不可否认，其实罗恩的天赋还算不错。如果没有一个像天才一样的哥哥在上面压着的话。

    怀着一点点的失落，罗恩在小河边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直到身体已经要被冻的挺直颤抖，罗杰那漫不经心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传来：“你原先那种功法，简直就是个渣渣，废了就废了吧。”

    罗恩回过了神“罗杰。”

    “恩？”

    “你知道吗？你真的不会安慰人。”

    一边是刚刚入门没有多久的凛天斗气。一边是这有人指点的神奇功法。

    这两者中罗恩并没有过多犹豫。家族斗气那明显的特征不说，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独自修炼起来也非常麻烦。而这神奇的功法，却恰恰相反。

    别的不说，修炼的这三年以来罗恩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变化。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他的力量，反映，敏捷以及精神力上都有了显著提升。

    “三年多点的时间你就能突破第一层了，这么快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你们这个世界的能量可是非常活跃的，不像我当初的那个世界。”罗杰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要知道，这功法就算是资质极好的人想练成第一层也要七年的时间呢。”

    “七年？”罗恩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但更加确定了，这肯定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功法。

    。。。。。。

    “那么，我就走了。”青年把罗恩抱下马车道。

    “恩。那个。。。”罗恩低着声，有些吞吞吐吐。

    青年一看就明白过来，无奈地笑道：“吉姆。我叫吉姆。嘿嘿。”

    罗恩脸上微微发红，但还是由衷说道：“吉姆大哥，谢谢你。”

    “哈哈哈。”吉姆大笑起来：“好啦好啦，进去吧，你看这里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了。为村争光啊。哈哈哈。”

    吉姆大笑着，爬上马车，跟罗恩挥手告别，而后驱赶着马儿远离而去。

    罗恩看着吉姆远去，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自言自语道：“为村争光吗？”

    “啪！”

    一声脆响让罗恩回过神，而周围热闹的人群也一下子安静下来。都看向事件发生的地方。

    因为大家都听得出来，那声脆响，显然是一个耳光。

    “谁允许你挡在我前面的？你这卑贱的杂碎！”金发的少年拥有阳光一般的帅气脸庞，身穿淡金色华服，整个人显得英俊明朗。声音也是悦耳而充满磁性，但说出的话语却是恶毒无比。

    “啪！”又是一记耳光，这下子那个挡在华服少年身前的瘦小身影立刻被扇倒在地。

    “我。。。我不是杂碎。。。”那人呜咽道。眼泪流下，罗恩甚至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看到两条清晰的痕迹。

    “还敢顶嘴？你这卑贱的杂碎，你这愚蠢的猪猡，肮脏的狗东西。。。。。。”华服少年口里骂着，脚上还不住地往他身上踹去。

    这华服少年明显是一个贵族，而那个倒在地上的，显然是个农民。那么他能够来到这里的原因，不用说罗恩也能猜到，跟自己一样都获得了推荐资格。

    贵族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材却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大许多，更不用说那倒在地上的倒霉农民了。几脚下去就把他踹的吐血不已。

    贵族少年蔑视地看了看周围，其他人中虽然也有很多贵族，但哪个能够在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见过血的。他这一眼望下去，那些跟他眼神对上的都不由地偏开来去。这一下他反而更加得意，狠狠地把鞋底印在农民少年的脸上，不断的碾压着。

    “啊。。。不要。。。求求你了。。。”声音中透着恐惧与哀求，而却也越来越微弱。

    “啊？原来还活着呢？”贵族少年冷冷地笑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狠辣。右脚高高抬起，显然接下来就是猛烈的一踩。这一下下去，那农民少年肯定要受重伤，甚至被踩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

    “哇！”贵族少年一下子以一个大字很没面子地摔倒在地。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哄笑。

    “谁？”贵族少年面红耳赤地厉声喝道，抬起头，一看到罗恩又是一愣。然后爬起身，冷笑道：“原来又是一个卑贱的农民。”

    “真是肮脏啊，这样也算是贵族吗？”罗恩蔑视道。

    “你竟敢辱骂贵族？”少年脑门上青筋一暴，伸手指着罗恩：“卫兵，给我把这个人抓起来！”

    但是。。。却完全没有人理他。

    罗恩轻蔑一笑：“这里不是你的封地，因此你也无权抓我。更何况。。。”罗恩扫了眼周围：“这里也没有你的卫兵。”

    “你。。。你。。。”贵族少年气急，摘下自己的白手套扔到罗恩脚前：“我要跟你决斗！”

    却不料，这一下不仅是罗恩，连周围的人群里都散出一阵嘲笑声。

    罗恩更是鄙视道：“哦？你是想在路易斯学院里跟我决斗吗？”

    作为帝国老牌贵族的路易斯家族，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近三百年前，甚至比奥斯维德帝国的统治者彼得家族更为久远。而这所以路易斯命名的学院也如一个老牌的贵族一般，有着许多让人觉得怪异的癖好和规矩。

    比如其中一条：任何贵族学院的侍卫不允许进入学院内部。

    又比如另一条，任何外来者不允许在学院内使用武力。

    既然要进入路易斯学院，罗恩当然不会对这里的规矩不做研究。但显然眼前这位贵族少年却并非如此。

    “你。。。你这混蛋！”贵族少年怒急，也不管这么多了，大吼一声就朝罗恩冲了过去，甚至连腰间的佩剑都拔了出来。他要给这个蔑视自己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咳咳，都停下！”

    一个老人的突然出现让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是在烈火上到了一盆冷水。虽然话语并不严厉，但在场的人都有一种如置冰山的感觉。

    “副。。。副院长大人？”那贵族少年的动作僵住了，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应做的事情，赶紧抚平身上的衣物，躬身行礼。

    周围的人显然也是十分惊讶，他们没有想到堂堂路易斯魔法学院的副院长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也都躬身行礼，唯独罗恩和那个农民少年没有这么做。

    那农民少年是因为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而罗恩。。。这家伙是故意的。

    不过他这一番在众人看来找死的行为却让副院长布鲁克微微点头，这是一个面对强权也能够不卑不亢的少年。老法师在心里暗暗下了这样的评语。

    对于事情的起因在一旁观察的布鲁克早已明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先前的贵族少年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贵族与平民的矛盾自古就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还是在两者冲突不怎么严重的门罗公国，如果换做其他地方，真的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布鲁克接着看了看罗恩，眼神里倒是出现了一些赞许。说到底，他当初也是个农民出身，而如果换做当时的他，恐怕还没有那个勇气去冲撞贵族吧。

    “你叫什么名字？”布鲁克问道。

    “罗恩。”

    罗恩（Ron）这个名字虽然只是罗奈尔得的（Ronald）前几个字母，但他的外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也不必担心会有人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果然。

    “恩。”布鲁克点了点头，然后对周围的人道：“都散了吧，这么围着像什么话？赶快去进行测试，上午都要结束了！”

    众人一听，立刻整齐地排成几队。不过他们心中却都不由后悔，为什么刚才自己只是看热闹，没有上前阻止。要不然布鲁克大师也能把自己给记住了。

    罗恩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想法，也没有立刻排进队伍中。而是看了眼正努力爬起来的农民少年，上去帮了一把。

    “啊，谢谢。”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叫梅薇丝。”

    罗恩一愣：“女人？”

    不过马上就释然，眼前这个少女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而且脸上脏兮兮的，确实看不出男女。

    不过罗恩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冷漠地回了一句：“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