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学院 第二章 追忆（一）

    晨色清冷，带着一丝寂寥。

    薄纱般的轻雾笼罩在托拜西堡周围，让这罗多维克的首府少了一份铁血，多了一丝肃穆。

    罗奈尔得弯弓搭箭，瞄了许久之后，手一松。

    “砰。”

    箭支击中在距离靶子一米之外的酒桶上，周围的人都大笑起来，即使知道他们是善意的，但还是让罗奈尔得尴尬不已。

    作为罗多维克公国大公，帝国最强屏障，西境之王的葛里菲兹·瑟列夫·巴蒂斯·杜·范伦铁恩之子，必须从小就开始严格要求他们，如军人一样活着。

    骑马，刀剑，弓射。这些都是最为基本的训练，但罗奈尔得却唯独对射箭之技无可奈何。正如他母亲对于他总是爬高上低一样。

    “继续，父亲正看着你呢。”一个跟他有着同样褐色头发的年轻男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这是他的大哥，盖文。褐发血瞳，这是他们的家族特征，历代如此。

    罗奈尔得回身往楼上一看，果然见到父亲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见到自己回望，还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嘴角勉强扯动一下，罗奈尔得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又取出一支箭，重新弯弓搭上。

    “注意你的姿势，持弓手臂放松，调整呼吸，用心去瞄准。”盖文在一旁提示。

    “砰。”一声脆响，弓箭终于如愿射到了靶子上，虽然不是正中红心，但也算射上去了。

    罗奈尔得兴奋地又往楼上看了一眼，但却只能见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露台，他的父亲已经不知去向。

    “大人！”一个高胖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葛里菲兹身前，躬身道，而后他见到了正在款步走来的大公夫人，便再次低头问好：“夫人！”

    葛里菲兹挥挥手道：“赫尔曼，说吧，到底什么事？”

    赫尔曼，是效忠于范伦铁恩家族的骑士，现在四十出头，比葛里菲兹还要大一点。但他看上去却比葛里菲兹要老得多。至少大公的头发还健在，而他自己的却只剩下一个地中海。

    “大人，一队骑兵刚刚来报，他们抓到了一个逃兵。黑衣的。。。。。。”

    他没有说的十分具体，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忌讳，但葛里菲兹已经完全明白。

    葛里菲兹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赫尔曼，让小伙子们准备好马吧。。。。。。”

    赫尔曼立刻挥手，一个眼明的侍从马上走了出去。

    “你一定要这样吗？”珊朵拉问道，她当然知道丈夫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愿意他的手上再沾染血腥。

    “他是一个逃兵！他背弃了誓言！”葛里菲兹显得有些愤怒，而后想起了什么，又对赫尔曼吩咐了一句：“通知罗奈尔得，让他也去。”

    珊朵拉一听，不满起来：“他只有七岁，还是个孩子，你不认为这对他来说还太早了吗？”

    葛里菲兹看了看她，又看了眼窗外正在嬉戏的孩童们，缓缓说道。

    “现在是。。。但他迟早会长大的。”

    。。。。。。

    “勇敢一些，别移开目光。父亲会知道的。”见罗奈尔得精神有些恍惚，盖文过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罗奈尔得回过神，看向父亲的方向。在那里，一个颤抖的黑衣人正被压在行刑木上，葛里菲兹正拄剑于前。刚才他确实是走神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让自己来观看行刑，更不明白为何父亲要亲自执手。

    “我以罗多维克大公，罗多维克山脉守护者，帝国西境之王。葛里菲兹·瑟列夫·巴蒂斯·杜·范伦铁恩的名义，宣布你死刑！”葛里菲兹说完这些，并没有过多的犹豫。手中大剑奋力挥下，一颗人头便滚滚而落。鲜血喷溅，在那已成暗红的行刑木上又染上了一层鲜活的色彩。

    “迷惘的人啊，愿你的魂升入天堂，阿们。”葛里菲兹在心中默默祈祷。

    罗奈尔得嘴角抽动一下，但仍强忍着没有转头。

    “很好，你很勇敢。”盖文由衷地说道。他第一次观刑可是在十岁，从这一点上来看，七岁的弟弟确实要强他不少。

    “这个人犯了什么罪？”

    罗奈尔得问道，他刚才跑神，那个罪人的忏悔他是完全没有听到。

    只可惜，他似乎问错了人。

    盖文耸了耸肩：“一个逃兵而已，背弃了誓言，这是他应有的下场。”

    罗奈尔得沉默了，骑上他的小马，跟着众人返回托拜西堡。

    在路上，葛里菲兹策马来到罗奈尔得身边，伸手抚了抚儿子柔顺的头发，语带关切地问道：“罗奈尔得，你还好吧？”

    罗奈尔得点了点头：“父亲大人，我很好。”

    葛里菲兹欣慰一笑：“刚才你的表现非常好，我以你为荣。”

    罗奈尔得一听，也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紧接着，葛里菲兹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行刑吗？”

    罗奈尔得想不出答案：“我只知道国王有个刽子手。”他不太确定地说。

    “他确实有刽子手可以代劳，”葛里菲兹并不否认，“在他之前的彼得一世也是如此，在彼得一世之前的昏君也是如此。但我们遵循古老的传统，范伦铁恩家族的人体内仍流有先民的血液，而我们相信判决死刑的人必须亲自动手。如果你要取人性命，你至少应该注视他的眼睛，聆听他的临终遗言。假如你做不到这些，那或许他罪不至死。

    罗奈尔得，有朝一日你会长大，为国王或者为你哥哥治理属于你自己的领地，届时你也必须执掌律法。当那天来临的时候，你绝不可以以杀戮为乐，亦不可逃避责任。统治者若总躲在幕后，付钱给刽子手执行，那很快就会忘记死亡为何物。”

    父亲的话让罗奈尔得陷入了沉思，等回过神，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托拜西堡。

    一个卫兵见到大公回来，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到跟前，行礼致敬。

    “什么事？”葛里菲兹拉住坐骑，沉声问道。

    “报告大公，夫人吩咐，如果见到您回来让您立刻回大堂见她。”

    葛里菲兹眉头一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有一种不祥预感。

    罗奈尔得没有跟着父亲进入大屋，而是自己跑开玩去了。毕竟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对于那些他不能理解的事，很快就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