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悲哀时代

    幽灵少女显然发现了赵冲虚几人，所以不住的冲着赵冲虚几人的方向，做出跃跃欲试的扑击动作，只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她移动，让其只能停留在地面的尸体心口位置。

    发现自己不能移动，幽灵少女急的发出了嚯嚯的哀嚎声，声音中包含着浓烈无比的对生者之怨念！

    这时候，斯兰朵终于停止了咒语的念诵，她缓缓的站起了身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摸出把明晃晃的蛇形匕首，在温柔无比的看了妹妹的幽灵一眼后，毫不犹豫的将匕首切开左手腕！

    暗红色的血，自切口之中喷涌而出，顺着手腕滴滴答答的滑落，也不知是魔法还是偶然，所有滴落的鲜血竟然一滴不漏的，全部落到了横躺在地的玫兰朵尸体微张的嘴中。

    原本冲着赵冲虚几人嘶吼不已的幽灵少女，在第一滴鲜血滑落的时候就被鲜血所吸引，将半透明的虚幻幽灵之体扭成了麻花状，返身就向尸身的嘴巴扑了下去！

    “我明白了！尸魂体！这是尸魂体——这女人在制造尸魂体！她一定是疯了！”

    普罗旺斯终于看懂了，只是看懂的同时也发出了惊叫，他从来没想过真的有人会去制造尸魂体。

    “尸魂体？是什么？”赵冲虚不明白尸魂体是什么，所以开口问道，问话时他的眼神依然紧紧盯着斯兰朵姐妹，他心中有了种隐隐约约的灵感，只是怎么也抓不住这想法到底是什么。

    赵冲虚有问，普罗旺斯便随口将他所知道和尸魂体有关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简单来说，尸魂体就是将已经死去的人，先通过亡灵巫术召唤回灵魂，接着再使用一些法术将换回的灵魂重新送回尸身之内……如果施法成功，尸魂体从表面看来，除了脸色苍白、没有心跳之外，和活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和活人想比，尸魂体多出了灵魂可以离开尸身，在距离尸身一定范围内随意活动的能力，这样的能力对于擅长役使亡灵生物的亡灵巫师来说，却根本是鸡肋无比的无用能力。

    效果很鸡肋，但是制造尸魂体代价却高昂无比，想要制造尸魂体必须用尸魂体直系血亲的鲜血饲养，这直系血亲还必须是心甘情愿奉献鲜血！

    第一次饲血仪式时，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消耗饲血者剩余生命的二分之一。随后每过半年，必须再进行一次饲血仪式，而每次饲血仪式会消耗为饲血者一年的生命力。

    所以，普罗旺斯才会说斯兰朵疯了……这种行为，在普罗旺斯看来简直毫无意义。

    听完普罗旺斯的解释，赵冲虚看向斯兰朵的眼神变了，为了‘救活’自己的妹妹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人换在哪个世界里都不多啊。

    接着，赵冲虚终于抓住刚刚的那点灵感——帮则两个可怜的少女，顺便再让自己获得点好处。

    用什么帮？

    自然是用化形丹帮啊，被改造成尸魂体之后，显然就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身为精灵的艾莫莉丝，在意外服用了化形丹之后，都会产生化形的效果啊。同理，让尸魂体少女玫兰朵服用化形丹，毫无疑问也将产生同样的作用吧？

    此时，玫兰朵的幽灵之魂，已经全部钻进了她尸体之内，而施法的姐姐斯兰朵，原本充满着青春气息的脸，已经悄然爬满了皱纹，满头青丝也变的干枯灰败……果然如普罗旺斯所说，斯兰朵付出了剩余生命二分之一的代价。

    身体前后晃了两晃，斯兰朵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双腿一软噗通声坐倒在了妹妹尸体旁边，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终于，地上的少女尸体，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姐姐，为、为什么？”苏醒的少女，一眼就认出了已经苍老如中年妇人的姐姐，用艰难而嘶哑的声音说话的同时，努力的抬起的手试图抚摸姐姐的脸。

    赵冲虚分明看到，已经被成功转化为尸魂体的少女，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水，她似乎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妹，对不起……姐姐没保护住你……只能用这种方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苍老不堪的姐姐，紧紧的握住了妹妹冰凉的手，拼命的道着歉。

    妹妹挣扎着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缝合位置不太正确的气管，让她发出了些意义不明的嚯嚯声。

    “阿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姐姐没事，姐姐真的没事儿，父汗死了、克里木大叔也死了、大家都死了……要是连阿妹也死了，姐姐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样，阿妹就能和姐姐一起活下去了，等到姐姐支撑不住的那一天，至少……我们还可以一起死去。”

    姐姐斯兰朵连连摇着头，神色已经很恍惚的她，勉强的冲妹妹笑了笑。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赵冲虚，缓缓的走上了前去，在前进之中他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开口道：“或许，我能帮你们。”

    蹒跚的走到斯兰朵姐妹面前，缓缓平伸出右手的赵冲虚，掌心之中豁然托着颗异香扑鼻的化形丹。

    只可惜，已经被炼成了尸魂体玫兰朵，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赵冲虚的善意，潜藏在体内的幽灵体透体而出，保护在了姐姐身前，摆出了随时要攻击的姿势——虽然幽灵，却爪牙森然。

    玫兰朵的攻击姿态，顿时惹恼了尤娜，原本落在后面的尤娜身体不过微动，便闪现到了赵冲虚身前——火焰缭绕的犬妖利爪，驱走了昏暗，也刺痛了幽灵少女的双眼。

    在阳炎的照耀下，玫兰朵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她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雪人，甚至连幽灵之体都开始缓缓消融。

    尤娜所修炼的是纯正的阳炎之火，玫兰朵却不过是个新生的鬼类，属性相克之下，怎么会不痛？

    只是，虽然痛苦无比，玫兰朵却依然半步都不后退，摆出了誓死保护自己姐姐的姿态。

    “娜娜，这不是敌人，收回你的阳炎。”

    “阿妹，这不是敌人，快回身体里去！”

    赵冲虚与斯兰朵，几乎同时用话语的语气喊道，有区别的只是二人略显不同口气。

    虽然都不甘心，但无论是尤娜还是玫兰朵，最终都选择了服从命令。

    “尊敬的贵人，请宽恕我阿妹的无知行为，她还不知道您对我们的恩情。”斯兰朵吃力的转过身来，俯身跪倒在了赵冲虚面前。

    虽然到这个世界已经很有几个月了，可生在红旗下的赵冲虚依然不习惯别人的跪拜，他用力的将斯兰朵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才说道：“你不需要这样做，我不过是做了没个有良知的人，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总之，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必再说，现在……我或许有帮助你们姐妹的办法，你愿意尝试一下么？”

    顿了顿后，赵冲虚又补充了句：“如果成功，你和你妹妹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就不需要你去持续的去饲血。但，如果失败的话……”

    “骗子！”赵冲虚的话未说完，幽魂已经归体的玫兰朵，便用嘶哑的声音打断了赵冲虚的话语：“所有的外来人，都不能相信！”

    玫兰朵的话大有深意，她似乎有过被外来之人欺骗的经历，所以才开了这种全地图伤害的地图炮攻击，一竿子打死了所有人。

    “失败呢？失败了会怎么样？”和妹妹的绝不相信不同，身为姐姐的斯兰朵显然是将信将疑。

    “她会死。”赵冲虚指指已经是尸魂体的玫兰朵，紧接着又补充了句：“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其小。”

    说完这两句话，赵冲虚忽然有种抽自己的冲动——明明是想将这对姐妹收归己用的，明明是想花言巧语一番的，怎么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就都变成了实话实说啊？

    玫兰朵艰难的竖起了上半身，僵硬的身体宛如香港电影中的僵尸，硬直无比不说活动时还会发出咯咯的声音。

    “骗、骗子！”玫兰朵，再次说出了否定之语，漏气的脖子让她的声音显得很怪异。

    赵冲虚冲着玫兰朵点点头，然后将视线重新转移回了身为姐姐的斯兰朵身上，又问了句：“你呢？”

    “我……”斯兰朵的嘴唇动了动，看了眼自己的妹妹之后，却依然拿不定最后的主意：“尊敬的贵人，请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好吗？

    “明天，我要去呼兰城一趟，等我回来时——告诉我你们的最终选择，那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后，赵冲虚便收起了化形丹，转身蹒跚而去。

    在走出去很远之后，赵冲虚叹息着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没人相信好人的存在么？”

    耳朵很好使的普罗旺斯哈哈一笑，随后接了句：“阿虚，苏米尔人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做殷勤的帮助者，不是圣人就是恶魔。”

    “小白是坏人，阿虚主人也不是恶魔呢！”普罗旺斯话里的意思，连尤娜都听出来，她乍着头顶的两只毛茸茸犬耳，很不满的瞪着普罗旺斯——夜幕之下尤娜，双眼泛着幽幽的蓝光，充分的证明了她犬妖的真是身份。

    “娜娜，回去告诉她们，就说我的帮助她们的代价，就是她们必须发誓做我的仆人。”赵冲虚停下了脚步，淡淡的对尤娜这样吩咐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

    那么好吧，索性我就提出自己的要求好了，这毕竟是异世界不是地球世界……嗯，就算是地球世界上，好人似乎也不多了呢。

    半天没说话的艾莫莉丝，这时候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开了口：“阿虚，你是好人！”

    “爱莉，不带这样的啊，我都还没正是向你表白，你怎么能提前就给我发好人卡呢？”看着表情严肃的艾莫莉丝，赵冲虚原本还有点郁闷的心情，顿时完全转好了起来，他嘻嘻哈哈的和艾莫莉丝开起了玩笑。

    “讨厌！阿虚你又乱说！我不理你了！！！”赵冲虚的调笑，让艾莫莉丝的脸顿时变成了通红色，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好人卡，但表白是什么意思艾莫莉丝却是懂得。

    说完，气急败坏的艾莫莉丝狠狠踹了普罗旺斯一脚，然后扭头就跑掉了。

    “哎哟……爱莉你这个混蛋兔子耳朵！他喵的为什么是我挨踹啊？！”

    普罗旺斯跳着脚，满脸都是郁闷，他自认只是偷笑而已，至于享受这种贵宾级待遇么？

    赵冲虚得意地笑、得意的笑……笑的乐极生悲岔了气，痛的满脸都是冷汗，被普罗旺斯拖回了幸存者们用马群围成了营地内，休息了老半天才终于缓劲儿来。

    这时候，普罗旺斯早已代替赵冲虚，宣布了接下来几天的安排——

    幸存者们，自然是要向着呼兰城的方向前进，这是失去了家园的他们在草原旱季里，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

    赵冲虚等人，却要返回呼兰城一趟，去购买些食物和清水再送回来。

    既然救了那些幸存者，那么赵冲虚自认有义务让他们活下去，而为了让这些幸存者继续活下去，赵冲虚就必须去呼兰城采购大量的食物回来，这是很简单的因果关系。

    普罗旺斯虽然也有储物戒指，但储物戒指的空间只有两三个立方米大小，不过普罗旺斯全力飞行一天工夫就能打个来回，赵冲虚倒是唯才是用，安排给普罗旺斯的工作是想办法‘快递’些饮用水回来。

    说起来，普罗旺斯虽然出身高贵，却并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气质，对赵冲虚的这个要求倒也并不排斥。

    第二天大早，普罗旺斯率先出发，他展开双翼迎着朝阳直冲上天际的时候，引发了幸存者们的一阵惊呼，她们说普罗旺斯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漂亮的脸庞、匀称的身材、外加一对羽毛鲜亮的鸟翅膀……

    好吧，连赵冲虚都觉得幸存者们说的没错，这扮相果然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唯一的问题，就是天使似乎是没有性别的，不过这问题也并不严重，反正穿着衣服谁也看不出来不是？

    实在不行，把普罗旺斯阉了，这问题就解决了嘛！灭哈哈……赵冲虚很是恶趣味的想着，想到‘有趣处’他忍不住的连嘴角都翘了起来。

    “爱莉姐姐，主人现在好可怕……”目睹了这一幕的雷鸟小萝莉，偷偷的拉了拉艾莫莉丝的衣角，用颤音说着悄悄话。

    能够自如和动植物交流，又是精灵身份的艾莫莉丝，雷鸟小萝莉很亲。

    “哼！肯定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艾莫莉丝瞄了赵冲虚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飞起了红霞。

    这时候，赵冲虚刚好扭回了头来，伸手便想摸艾莫莉丝的额头：“咦？爱莉你发烧了么？”

    “你才发烧了呢！”艾莫莉丝拍飞了赵冲虚的手，娇嗔道。

    “好心当了驴肝肺……”赵冲虚撇撇嘴，便不再管艾莫莉丝，四处看了看后终于发现了人群中的斯兰朵，于是他快步的走了过去。

    “斯兰朵，我们走之后，大家就交给你来带领。最迟明天中午小白就会回来，我会回来的晚一点，大概需要六天左右。”

    听完赵冲虚的话，斯兰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妹妹呢？怎么没看见她？”赵冲虚随口又问了句，不过随即赵冲虚就想到了答案——承受不住艾莫莉丝的阳炎，自然也承受不住太阳光的直射了。

    想了想，赵冲虚脱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其塞到了斯兰朵的手中：“这个比较厚。”

    说完话，赵冲虚不等斯兰朵回答，转手就走向了早已等候在旁边的雷鸟坐骑，他自然没有看到斯兰朵眼中的浓浓感动。

    自人群中走过时，赵冲虚发现几乎所有的幸存者，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与期望的混合……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幸存者会这样看自己。

    骑着雷鸟飞起，看着地面上的人群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的时候，赵冲虚突然有了些许明悟。

    那敬畏与期待混合的眼神，代表着弱者对强者的崇拜。人们，总会在弱势之时，幻想救世主的出现，渴望得到英雄的搭救……

    “果然，有英雄的时代，是悲哀的时代。”想明白这个问题的赵冲虚，发出了叹息之声。

    “主人，娜娜听不懂……”坐在赵冲虚前面的尤娜，扑闪着大眼睛，完全不明白这句感叹的意思。赵冲虚呵呵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尤娜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有英雄的时代，是悲哀的时代。’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呢？太久以前的事情了，已经不记得了啊……

    和还是化形前一样，在赵冲虚的抚摸下，尤娜眯起了眼睛发出了幸福的呜呜声，刚才的疑惑早已经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有没有英雄什么的，才没有关系呢，娜娜只要有主人就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