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与黎明

    夜已经很深了，当那漆黑的帷幕遮掩住了世间万物的时候，身处于这个狭小空间中的自由人，也只能够呆呆地聆听着外面夜雨的沙沙声。同时，也是在感受到了其余四个处在于熟睡中的家伙的气息之后，为此觉得有些郁郁寡欢的他，只是稍稍地叹了口气。

    或许连他自身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一刻失眠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便是，心中这一种莫名的担忧，直至此刻也是挥之不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便是，苍映穹的烧也退了，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也出现了好转的迹象。

    “这个便是所谓的有惊无险吧？”苦笑了一声的自由人，最终也只是挪出了一点点，随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洞口外的漆黑景象。即便那里什么也看不到，自由人也在渴望着能够看到其中的什么东西，就比如说，“未来”！

    “我真是个白痴，未卜先知？只要是人类，都不可能会拥有这样的能力......”话语越来越小声，自由人也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人类呢？无论是他也好，龙雨涟、白清羽、克莉丝，甚至苍映穹也好，他们都拥有着人类所无法拥有的能力与特殊形态。

    刚刚这么想，迎面便吹来了一股无比凛冽的寒风，使得自由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这种该死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诅咒归诅咒，但自由人对于这样的一种情况，还是感到极为满意的。因为，自从遇上了克莉丝之后，自由人已经成功地摆脱了龙雨涟和白清羽这两个家伙的夜袭！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了，一想起之前的那些日子，他便感觉那实在是痛苦煎熬啊！

    思绪又回到了好几个小时之前，因为自由人的衣物已经尽数湿透了，在加上他并没有什么可以更换的衣物的缘故，克莉丝自然是提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可对于这样的一个主意，其实自由人绝对是会全力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叫区区一个大男人去穿她们女性的衣服，这不是叫自由人去死吗？

    “呐，由，我发觉你其实挺适合穿我们的衣服的。嗯，应该先这样说，你的身高与我差不多是吧？而且身材也很苗条是吧？”当时，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露出了诡异笑容的克莉丝，确实显得很猥琐。而自由人可是不会轻易地屈服在淫威之下的！

    “哦，克莉丝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这样耶......嗯，我看看......不用解释了，我赞同克莉丝的主意！雨涟你呢？”身高居然比自由人还要高的白清羽，竟然也是这样子附和了起来，实在是令自由人无语了。

    “我也觉得是绝配，如果由肯的话，想换我的......”在那一瞬间，自由人确实是从龙雨涟的眼里看出了一点点的寒芒，真是太吓人了！

    ......

    结局，忠贞不屈的自由人，还是成功地逃避掉了那样一个无比尴尬的危机，也在无奈之中选择了继续维持着现状。

    “好冷！”虽然这一身的衣物，早已因为自由人自己的体温而变得干燥了起来，但就其无比单薄的布料来看，还是难以抵御这种因春雨所带来的寒意的。会为此而联想到了在上崎市丛云镇的那段日子，也是人之常情吧？

    还记得那个时候，流落街头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样穿着极为破烂的衣物，而且还冒着小雪，漫无目的地在空无一人的古巷中行走着。当时，若不是遇上了岳凤阳，恐怕自己还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

    不过，也是在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居住之所后，过习惯了安逸生活的自由人，反而变得有些慵懒了。

    实际上，最大的缘故还是，根本就没有敢雇佣这样一个闻名于镇的疯子，都害怕会因为跟他扯上关系，而引来什么麻烦。所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自由人，才会无所事事地在大街小巷上混迹。

    “那样的平静日子，还真是有点苦，可也很容易令人产生某种莫名的依恋。”如果能够继续让自由人选择一次的话，恐怕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以前的日子吧？毕竟，现在这一种经常惊心动魄的日子，还真是刺激太过头了。

    只是，在遇上了苍映穹、龙雨涟、白清羽还有克莉丝之后，自由人便已经很清楚了：有些事情，已经是避无可避的了，这命运中一切，或许早在他逃离了那个小镇之后，便已经注定好了。而自己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是带着她们平平安安地走出这样的一片丛林而已。

    “由......”失神之际，耳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唤声，随后似乎有一团温暖的东西挤近了自由人。直至他意识到这样的一种声音，到底是发自于谁之后，自由人马上就被吓了一跳。若不是自己的胆子，早在长时间以来便遭受到了非人的锻炼的话，此刻的他早就猛地站起来了。

    “咦？映穹，你没事吧？”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此刻的苍映穹在接近了自由人之后，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他的身边。跟自由人一样轻轻地依靠在木壁上的她，并没有跟以往一样做出什么近似于“得寸进尺”的举动，倒是让这个不知所措的男性感到有些意外。

    “嗯，大概，已经没问题了。”嘴上说着这样一种逞强的话语，但她那极为虚弱的语气，还是把她的身体状况给出卖了。

    对此稍稍地叹了口气的自由人，自然是拿这个娇小的少女没有办法。这也并不是任性什么的，而应该是所谓的，不想让别人担心的傻瓜思想。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的他，脸色也变得有些怪怪的，说到这“不想让他人感到担心”......嘿嘿，他承认，其实他有些时候也是会这样子犯二的。

    于是，时间开始在安静中，渐渐地流淌着，谁都没有事先开口说话。

    遗忘了时间的流逝的自由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经过了几个世纪那般的漫长，这个少女开始不动声色地靠在了自己的身侧。

    顿时，这个一向有些迟钝的男性，心脏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喂？”明明就是跟以前一样的情况，可自由人却感到，似乎有那么一点的怪异之处，“冷静点，自由人！这不是跟以前一样吗？有什么值得自己感到害臊的......呸！我这是什么思想？要赶紧让她离开自己才是！”

    心中是这么想的，但行动上没有任何改变，不也是白搭？于是，根本就不忍心拒绝苍映穹的自由人，开始很不自在地僵直了身体。才经过了这么一点时间，估计苍映穹的身体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现在还是暂时依着她好了。

    “呐，由，我们现在是在哪里？”犹如梦呓般的语气，使得自由人稍稍一愣。

    不对！现在的苍映穹，怎么给自己一种像是身处于梦游中的感觉？她，依旧还是处于睡梦中吗？

    可就在自由人即将回答出，“断毁之森与无象山脉的交界处，一棵貌似是冥离古树的巨树内部”的时候，苍映穹那显得有些突兀的话语，又再一次在自由人的耳边响起。可便是这样的一种话语，使得这一个一向都是有些懵懵懂懂的男性，心中莫名地一痛。

    “由，我总觉得，我们现在依旧身处于地狱之中......明明我们能够看得到那无数的光辉，但我们却忽视了我们所在。因为，只有身处于黑暗之中的我们，才能够感受得到光辉......可是，我又不明白，既然这一切都虚幻得犹如梦境一样，那由你......”

    “我们都是真实的，无论是我，还是你，还是清羽、雨涟、克莉丝，还是凤阳、风倩、格里......我们都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里的！如果说我们所身处的地方，便是地狱的话，那也会是与天堂有着一步之隔的地狱。只要我们努力地跨出了那一步的话，那我们......”

    自由人的话语戛然而止，只听得少女在倾泻·了一会话语之后，便再度陷入了沉默，像是再一次沉睡了过去一样。

    不是吧？那我的话，不是说了也没用？自由人这才想起，当一个人发烧了，会说出一些莫名的话语也是正常的吧？只是，当自由人以为苍映穹已经再次陷入了昏睡的时候，少女那骤然的声音，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呐，由，为何我会，认为自己一直以来，所要寻找的便是你呢？”带着深深的疑惑与依恋的话语，使得自由人什么说不出口，然后，那无数的记忆也是倾巢而出。

    从除夕夜的初次邂逅开始，苍映穹和自由人，两人确实是经历了无数的危机，也共同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或快乐或痛苦的日子。可是，对于自由人来说，苍映穹这样的一个疑问，又何尝不是他的疑问呢？早在第一次遭遇异化者之时，苍映穹那宁死不肯离开自己的情况，就值得自由人郁闷了。

    虽说，在遇上了龙雨涟与白清羽之后，他和这个看起来极为坚强的少女之间，是缺少了不少的交流。但对于彼此之间的相互理解，却是比以前更深了，回首过往，对于苍映穹的这一份情感无以为报的自由人，也感到有些自责起来。

    “你知道吗？由，其实，我一直都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无论那是一段多么痛苦的记忆都好。我已经不想在这样下去了......因为痛苦而选择了忘却，因为难以忍受而选择了逃避，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卑鄙？”喃喃自语的苍映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一种令人感到有些心酸的话语，可惜的便是，自由人什么也说不出口。

    记忆吗？我的记忆，又何尝不是残缺的呢？很快便想起了那一天的血色一幕的自由人，再一次被苍映穹的话勾起了回忆，“背叛”、“死”、“疯狂”、“屠戮”......无数个代表着负面情绪的词眼，在顷刻间涌出来！也是这个时候，自由人终于预感到了什么！

    “我真的在末世遇到过雨涟、清羽和克莉丝？而且，她们，都曾经，在自己的面前逝去？”难以言喻的痛楚，使得自由人悄悄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或许早在遇上了木回舟之后，他便已经察觉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会想起这样的事？”

    “由，我们能够得到救赎吗？我，还能够，再一次见到她吗？”随着苍映穹那最后的虚弱声音，周围终于真正地沉寂了下去，自由人的心也骤然一跳。

    这种莫名的恐惧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谓的“她”，到底是谁......难道自己现在所身处的，便是在一个梦境之中？一旦自己再次复苏之后，这梦境中的一切也会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突然骇然失色的自由人，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像是处在于一点一滴的崩溃中一般，眼前的黑暗也不断地分崩离析！

    “这一切，都是假的？”自由人只感觉，无论苍映穹的气息，还是龙雨涟、白清羽和克莉丝的气息，都像是在不断地消逝似的。宛若身陷噩梦中的自由人，猛然被惊出了浑身的冷汗！

    直至几个少女那均匀的呼吸之声，在周围若隐若现，这个大惊失色的男性，这才稍稍地平复了一下心绪。

    真没想到，这深夜时分的苍映穹，居然还会冒出如此之多的、令自由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话语。即便现在努力地把持着自己的情绪，他还是感觉，此刻的自己，心脏还依旧是怦怦地剧跳着。

    这下子就真的......完了！今晚真的别想睡觉了！

    因为难以置信的恐惧而绷直了身体的自由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树洞之外竟然会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景象！

    只见，洞外的天空，正悄然下起了惨绿色的荧光。就在那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的惨绿色光点，纷纷扬扬，像是鬼火般轻轻飘逸的。

    而且，最令人感到震惊的一点便是，即便自由人能够看得到那些光的存在，可是他却根本无法凭借着这些光看清周围的一切景象。

    无论是泥泞的地面也好，无数垂下的藤蔓也好，还是那漫天洒落的水滴，都像融化在了这一片虚空之中一样。

    “这个貌似有点奇怪呀！明明有光，可为何......”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由人，只感觉，寒意爬满了脊背！

    “难道这棵树真的就是‘冥离古树’？那个传说中的‘活人不可见之树’，凡是见到了这棵树的人，都会永远地迷失自己的灵魂，他的生命也会在不久之后死去！这个，开玩笑的吧？”很快便否认了这一点的自由人，不知为何，在见到了如此诡异的光之雨后，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自己的过往了，我真正想做的，便只剩下一件而已。我一定要顺利地，带着映穹、雨涟、清羽和克莉丝，逃出这个鬼地方！”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极为残酷的。

    自由人，开始苦着脸了！

    和以前一样，注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到来......

    当破晓的阳光透过那茂密的林顶叶缝，倾洒在腐烂的地面上的时候，自由人五人已经再一次踏上了进发的道路。虽然他们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雨困了足足一夜，苍映穹也是因为这一场雨而不幸地大病一场，但庆幸的却是，这一些问题在这一刻已经尽数迎刃而解了。

    “由，你昨晚没睡吗？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因为这样一种出奇晴朗的天气，白清羽更是变得更加开朗了。

    “如果由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可要说出来，别像映穹那样，总是憋在心里。”很快便跟着白清羽抱怨了一声的龙雨涟，在见到了自由人的颓废之样后，也是少有得毒舌了一番。

    而也是因为这样的话，此刻仍因虚弱而被自由人所背着的苍映穹，开始不好意思地避开众人的视线。

    “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就往前赶多一段路，这一次，一旦发觉到天气有什么不对的话，你们懂的......”微笑了一下的克莉丝，又继续地提着那个巨大的手提箱，费力地向前走去，然后还不会忘了回头叮嘱自由人一声，“由，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心转意的！如果你真的想......”

    我是白痴吗？这样的事，我绝对不干！很快便在心中否定了的自由人，勉强地挤出了惹人怜爱的笑容，但却比哭还要难看。

    “看来，她们都没有意识到，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一想起那提心吊胆的一夜，自由人便感觉自己的寿元像是减少了三年那么多。

    “由，我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原来如此，苍映穹倒是察觉到了什么。

    轻轻地摇了摇头的自由人，大概也是受到众人那愉悦的情绪的影响，最终他也只是背负着苍映穹，迅速地追上了那三个少女的背影。

    算了，这个，暂时还是不要让映穹知道的好。

    自由人他们再一次迎来了黎明，只是，在那黎明之后，会不会是更为悠远的黑暗呢？

    谁也不知道，那深藏的危机，已经显露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