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光辉

    越过那弥漫着潮湿雾气的暗黑密林，踏上那一片生长着植物嫩芽的空地，然后，两人开始仰望着那个折射浅浅光亮的夜空。灰暗、朦胧、压抑，如同铅块一般的夜空，透露出某种名为“死亡”的绝望气息！

    意识快要消散了，双手上仅存的几片黑鳞也摇摇欲坠，双眼无神的鸾莹只是为此而蹒跚地向前走着，只有那仅存的意志方能支撑着自己一直走下去。而一旁的伍庆则是继续将眼睛掩埋在刘海下的黑暗中，面对着重现的命运，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前一世的姐姐，也是这样的一番样子，而这一世也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

    “庆，前方的那些是什么？”虚弱的话语，迅速地消散在空气中......鸾莹虽然想强打起精神，但那模糊的视线却开始摇晃了起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此刻不断地旋转着！

    “那是帝国的军队，姐姐，我们到了。”缓慢前行的脚步，戛然而止，伍庆开始平静地遥望着天际不断闪现的各色光亮。对于在上层生活了多年的他来说，这样子闪烁着的光华，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正是战场天陆帝国的战争机甲部队，以及武装机铠部队！

    “叮-——”轻轻的声响代替鸾莹做出了回应，使得伍庆的心脏蓦地一跳。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姐姐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了！

    不过，这样子，一切也即将迎来终结！

    “由......”记忆中的那个身影在脑海内一闪而过，意识消逝的瞬间，鸾莹的双眼突然焕发出金黄色的微光，漆黑无比的眼眸也在快速地竖直拉长！一股象征着毁灭的气息，顷刻间从她那瘦弱的身躯上爆发了!

    不会有错的，正是记忆中的这股气息！感受着这股发自灵魂的战栗，伍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随后又从大衣的口袋中再度掏出两瓶晶绿色的试剂，“这样一来，我也必须做出像样一点的选择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将自己的潜能激化到什么程度，但如果再一次加大剂量的话，多多少少还会有一些作用吧？”

    异化，每一个人类在进化成异化者的前一刻，必将会在体内诞生出一个新的意识！而这个意识也会在第一时间内掌控了这个人的身体，并杀死原先的意识！对于自己昏迷前的那一刻，伍庆是很清楚的，无尽的黑暗袭来，而后脑海中充斥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喃喃低语。明明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却总是感觉自己被一双突如其来的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死亡的恐惧也悄然降临！

    “那时候的姐姐，到底是怎样把我拉回鬼门关的呢？”眼见鸾莹的双手再一次镶嵌上了黑色的鳞甲，尖长的灰银色利爪也探出指尖，伍庆脸上的无奈更加强烈了。

    随着心脏忽然的一次强力震动，伍庆那英俊的脸孔也变得狰狞起来！紧皱的眉头之下，是与鸾莹近似的金黄色兽眼；似乎有些膨胀的鳞化双手，指尖上的银色钩爪也缓慢地拉长起来；微微俯下的身资，更是表现出了伍庆此刻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意识快要沉沦了！原来同时使用三瓶激化剂，所需要承受的痛苦居然是......”咬紧牙关的伍庆，眼前蓦地一黑，而后......

    回空市临时军事通讯所。

    “哦呀，这不是魅兰帝宫学院的精英学生伍庆·艾尔兰特和鸾莹·艾尔兰特吗？看来导师你的挑拨失效了。”飞景王子凝视眼前的光幕，眉头也稍稍地皱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此时光幕上的伍庆和鸾莹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将眼睛掩埋在阴沉的刘海之下的伍庆和鸾莹，都站立在原地不动，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但是，即便没有呆在现场，飞景王子仍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空前绝后的压抑气息！不对！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前世的伍庆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气息！

    发自内心的厌恶感，不断地挥发着！待飞景王子回过神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样的气息，正是属于异化者所特有的气息！怎么可能？伍庆这个家伙不是缺陷者吗？怎么可能给人一种如此像是异化者的感觉？

    “失败？”老者根本没有去在意飞景王子脸上的阴晴不定，而是一脸狂热地盯着眼前的光幕，流露出好奇与贪婪的表情，“是成功了！经过了之前的谈话之后，你不发觉，现在所看到的，仅有这两个人吗？所谓的挑拨离间，为的便一定是要使对方自相残杀吗？错！只要让他们之间失去信任便足够了！能够维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只有信任！”

    悄然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飞景王子再度露出了自信的阳光笑容，“可是，这种做法，也使得对方分散了，这样反而得不偿失吧？”

    话是这样说，飞景王子还是感到自己似乎很失落，看来他还是对于这个在前世展露出耀眼才华的伍庆，感到耿耿于怀。“如果他真的肯归顺我的话，也不用落得这样的下场。咦，不对！伍庆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傻到这种送死的程度！那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

    “飞景，这又是你跟你父亲的区别了！”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老者的脸色却是涨起了少许的火气，“对于你来说，速度与效率便是一切吗？你错了！无论自己的敌人是强是弱，在我们拥有绝对力量的同时，我们既要碾碎他们的一切，也要学会享受他们的痛苦！将他们分散开来，然后各个击破，将其中一方的痛苦展现给另一方看，才是我们的乐趣所在！我们所要的，不是速度，而是稳妥的过程！”

    像是接受不了老者的说法一般，，飞景王子只是讪讪地笑了笑，在回了一个谢礼之后脸色却阴沉了下来。心道，“原来父亲也是像你这样的一个变态吗？以他人的痛苦来作为自己快乐的源泉，如果是我的话......”

    记忆中，当自己看着成千上万倒在血泊中的哀嚎的守护者之后，那股奇怪的兴奋情绪再一次涌现在飞景王子的心头！犹如看到人间胜景般的那股愉悦，便开始挥之不去，“原来，这便是我，这就是我的本性？实在是讽刺！”

    自嘲般的笑意，停留在脸颊上。然后，当飞景王子再次将视线投放到宽大的光幕之上的时候，内心竟涌现出了一股渴望！只是，因为他在努力地掩饰着这一股令他感到极为不快的情绪的缘故，飞景王子很快便恢复到了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状态。

    “报告两位总指挥长，在前方出现了两个来历不明的人类，请指示！”直接无视了不远处的老者和飞景王子，战争机甲军团总指挥长和武装机铠部队总指挥长都是稍稍面露难色。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肃清这些无辜之人，但是，再一次做出这样的选择之时，心中还是会出现少许的抗拒。只是在习惯了之后，这一股抗拒很快便消失无踪罢了。

    “所有战士听令！消灭入眼所及的所有人！所有战争机甲在进入丛林之后，务必将一切夷为平地！”柴焰那冰冷的话语，在这一间宽大无比的明亮房间中回荡着。随后，他又开始与身边的圣岳一起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光幕上的动向。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军队进攻的那一瞬间！异变丛生！

    “这是......怎么可能？这是人类还是怪物？！”飞景王子以及两个总指挥长同时大惊失色！他们都没有料到，光幕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一种怪异状况！

    “所有后援部队听令！立即前往西北方向接替出战的两支部队！基地方面，开始准备艾伦菲式充能光学狙击重炮！”与因惊讶而暂时无法反应过来的三人不同，这个老者在看到这样的一幕之后，在悄然发出了指令的同时，脸上所所呈现的狰狞笑容反而越来越灼热......

    对于帝国的士兵来说，强大的超合金科技装备、光学武器以及经过数度强化的身体，便是他们战争的最大依仗！虽然经历了陆国与海国一千多年的和平，但在虚拟网络如此发达的今天，陆国硬是通过了各方面的强化手段，锻炼出了高达数百万人的铁血军队！

    但即便有着极其强硬的心理素质以及极具威力的武器装备，在面对着眼前这两个人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士兵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发自于灵魂深处的惊悚！明明只是两个人类而已，却能够散发出如此强大无匹的野兽气息！明明自己的身上覆盖着高强度的超合金护甲并飞行在空中，却依旧得不到一丝的安全感！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呐！越泽！眼前的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莫名其妙的心悸使得凯修第一次违反了军队的纪律，悄悄地连通了和泰越泽之间的通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即便自己处在于拥有高强度外壳的战争机甲内部，可凯修还是会为此而感到忐忑不安！似乎自己所拥有的这一架战争机甲，根本抵挡不住这两个人类的攻击一般！

    “不是吧？身为队长的你居然违反纪律了？”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骤然出现的虚拟屏幕，泰越泽在愣了一会之后，又继续露出了狂热的笑容，“不过就是两个人类嘛，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哦哦哦，任务来了！果然是要我们消灭眼前的这两个人！”

    两人都因为命令而不得不关闭了彼此之间的通讯，而后，凯修也不得不操纵着战争机甲手中的光学巨炮，对准了远处的这两个身影！

    在接到了总指挥长的命令之后，无论是战争机甲军团的士兵还是武装机铠部队的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光学武器，瞄准了下界的两个处于阴暗中的身影。然后，在聚能之音升腾而起的下一刻，难以言喻的耀眼红光吞噬了天地间的一切，难以计数的轰隆声震耳欲聋！整个天地之间，都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然而，在这一下攻击之后，原以为对方一定是死无全尸的所有士兵，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诡异的事情！除却一个被轰击出来的焦黑之坑，其中所站着的两个身影竟如同瞬间移动般，蓦地出现在攻击范围之外！毫发无损！

    “这不可能！这还算是人吗？”在经过了第二波的攻击无果之后，难以言喻的恐惧，充斥了所有人的内心！接着，远程攻击诡异地失去了效用的所有的士兵，眼前都接收到了一个虚拟屏幕，上面居然是飞景王子那惊慌失措的面容。

    “所有的战士听令！全部使用近身攻击！务必将这两个人截杀在此地！”虽然不知道这个王子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一种脸色，但绝对服从命令一向都是士兵的职责！于是，接到这样一条与对方展开肉搏战的命令之后，一瞬间，因为先前的郁闷被转化为愤怒的众士兵，都亮出了手中的超合金利刃或光学剖析刃，一涌而下！

    “金黄色的眼睛？！竖瞳？！獠牙？！”在接到命令之后一马当先的泰越泽，毫不犹豫地操纵着战争机甲手中的两把超震动折叠合金双刃，直逼眼前的这一个定定地站立着的身影！但是他所没有想到的是，在那一瞬间，这个美丽的女性竟抬起头望向他！明明自己是处在于战争机甲内部的驾驶舱，泰越泽却感觉这个露出无比疯狂的外表与姿态的女性，便是一眼看穿了机甲内部的自己！

    寒意，顷刻间爬满了脊背！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这股恐惧转化为的动力的泰越泽，操纵着战争机甲，手中的两把厚重无比、足足是这一个身影体型的五倍的凶器，更是一劈而下！

    “得手了？不！居然这样的速度？这......这......这不科学！”不止泰越泽有这样的一个想法，在场六个操纵着战争机甲的士兵，在使出了自己的攻击之后，都被之前的怪异现象所吓到了！在自己眼前那个慢慢回放的虚拟屏幕上，赫然便是自己挥出凶器的那一刹那所发生的惊人事实：这个站立在原地的身影，竟化为穿梭之箭，瞬间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一个体型瘦小无比的女性，居然能够拥有如此无以伦比的速度！等这五架攻击向她的战争机甲的操纵着回过神来之时，他们竟骇然地发现：战争机甲上，这个号称可以抵挡住普通光学巨炮全力一击的外壳，在这个露出恐怖姿态的女性的利爪下，竟犹如纸质的一般！前后不到数秒的时间，这六个身处于战争机甲的驾驶舱内部的士兵，便感到胸口一热！而后，血色淹没了所有视网膜中的一切！

    “越泽！”眼见首当其冲的六架战争机甲轰然爆炸，很清楚其中的一架到底是谁在操纵的凯修，顿时痛不欲生，几欲肝胆俱裂！失去了理智的他，跟随着这数百个士兵，一齐冲向了眼前这化身为黑影的两人......

    数分钟之后，东南方一道无比耀眼的光柱直射而来！亮丽的银色之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夜空！令所有的士兵始料不及的便是，这样的一道光柱，竟是将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直到最后才知道已经成为炮灰的他们，连停下自己的动作的时间都没有！他们都是愣了一下，并通过战争机甲或武装机铠所特有的全域视力网，呆呆地注视着这几乎在瞬间到达眼前的毁灭之光！

    “艾伦菲式充能光学狙击重炮”的全力一击！

    “庆！”空前的危机感，刺激这个失去意识、只知道疯狂攻击的女性！鸾莹在那一刻停下了自己脚步，这才发现伍庆已经被先前的庞然大物斩落在地的她，只是傻傻地站着，任由上空那数把凶器的砸下！

    “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支撑不到一会，毕竟，人力跟科技的力量还是有限的......”倒在血泊中的伍庆，双手上的黑色之鳞已经脱得零零散散，右眼也被利器划出了一道喷薄的血痕！因为沸腾的胸口而吐出了一口淤血的他，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而后悄然闭上仅存的左眼，“对不起，直到最后，我能做到的，也仅此而已！”

    “庆......”内心在抗拒着！抗拒着眼前这个人的死去！但是，为何自己会感到如此麻木？我到底是谁？我为何会认识他？

    悲伤、孤独、痛苦、无助、绝望！汹涌而上！失去原先的意识的鸾莹，只是呆呆地看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心，破碎了，散成无法弥补的粉末......

    无数的记忆川流，萦绕在脑海之内，然后，在死亡临近之前！

    鸾莹那呆滞的双眼中，金黄色微光迅速转换为银色之微光！双手中的黑色之鳞，也像是流质一般涌动起来，瞬间变化为守护者特有的圆形晶鳞！在尖长利爪化为齑粉的下一刻，金色与蓝色相交错的光华，从指尖开始蔓延而上！右手手背更是浮现了一个黑色的怪异印记！

    由六道黑色之痕组成的近似于牛头的印记出现的下一刻，在数把巨大的凶器到来之前，在毁灭之光吞噬一切的那一瞬间！鸾莹双手中的所有晶鳞激射而出！

    世间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由......庆......雨涟......我一定会守护你们的！”神智不清的鸾莹，呢喃出了这样的话语。但在那一刻，无比耀眼的泯灭之光已经吞噬了整个区域中的一切......

    直冲云霄的光辉，在漫天洒落的同时，也在迎接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