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针锋相对

    徐若兰的一席话没有给秦三七继续询问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权力，这是一个喜欢掌握主动的女人，秦三七从她的话中也能听出一二，说到底，对方还不是完全信任自己，只是自己头顶上扣着某某人徒弟的字样，多少给自己加了分，如若不然，估计连紫金山庄的大门都踏不进半步。

    秦三七知道，以前在溪水村那种不用担心勾心斗角尔虞尔诈和那种没有猜疑没有委屈的日子从自己走出大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来到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别人的冷嘲热讽都得受着，别人的蛮横无理也得忍着，别人的尊重和好意还得敬着，要学会自己去接受这个世界，而不是让世界容纳自己，不然就会被抛弃在这个圈子之外，与世隔绝。

    午饭是那个中途走出厨房询问徐若兰口味轻重的妇人一手操办的，大家都称呼她为姜妈，虽不是很浓重的接风宴，但饭菜都很符合每个人的口味，小白偷偷告诉秦三七，以前老爷子来来沐家从不去酒店，每次来都会主动要求吃姜妈做的饭菜，夸姜妈的厨艺好，而且沐家长一辈很少有出去吃饭的习惯。

    徐若兰是宠爱小白的，从小白碗里早就堆尖的菜可以看得出来，就连沐月都有些嫉妒，只是在反常的母亲面前也不好发作，只好把所有怨气都发作在桌子那些食物上面。

    一顿饭吃的并不算融洽，沐月表面上表现的无所谓，可从一些细节能看出她还在生气，倒是秦三七没怎么在意，对于吃他从不吝啬，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用老头子的话说，连吃都吃不好，还谈什么做人？

    秦三七的无视，沐月似乎更加生气，竭尽压制心中的怒气，望向正劝小白多吃点的母亲，道：“妈，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徐若兰抬头看了一眼沐月，又继续给小白夹菜，半响后才安排道：“带上三七，顺便给他们俩置办几套衣服，小白就别出去了，下午陪陪我。”

    沐月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母亲，问道：“为什么带上他？”

    正在往嘴里塞着青菜的秦三七听见后抬头看了一眼徐若兰，又看向一脸气愤的沐月，咽下青菜，道：“夫人，我们带的衣服够穿，我就不用出去了。”

    秦三七心里也挺郁闷，这女人明明知道两人不对付，还安排一起出去，这不是添堵吗？

    “噢，这样啊，那沐月也就别出去了，这段时间外面不太平。”徐若兰拿起汤勺盛碗汤递给小白，才抬起头看着两人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知是因为秦三七使得自己外出的计划泡汤，还是压制不住心中怒火，沐月劈头盖脸的就朝秦三七骂道：“有你什么事啊？你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什么品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家请的下人。”

    “啪。”徐若兰用力把雪白象牙筷子拍在桌子上，好好的一双筷子硬是被她弄的拦腰折断，站起身怒道：“放肆……给三七道歉，否则给我滚出紫金山庄。”

    沐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因为一个外人赶自己走，心里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恨恨道：“走就走。”

    秦三七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连忙站起身拦住沐月，转头对徐若兰道：“夫人，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外人而弄的你们母女之间不愉快，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自己心里清楚。”徐若兰依然如上午一般强硬，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女儿而软下心来。

    “滚开……用不着你在这假慈悲，虚伪。”沐月摸了一把眼泪，推开秦三七，朝外面走去。

    尽管心中也有怒气，但秦三七还是耐着性子对徐若兰道：“夫人，说到底她还是您的女儿，不论她做了什么错事，您也不该敢她走啊……”

    “你在教我怎么做一个母亲吗？”徐若兰眼睛微眯道。

    “不是，夫人误会了，我是说沐小姐她还小……”

    “沐月三番五次与你为难，你为何还要维护她？”

    听到这样的话，秦三七突然静下心来，浅笑道：“夫人觉得呢？阿谀奉承？”

    “很让人怀疑。”

    “我承认我这次来沐家是有求与你们，沐家大富大贵，我们却是从大山沟出来的，说没差距是假的，可同样是人，何来贵贱之分？如果你们不喜欢，我们走便是，夫人也用不着这样三番五次试探，说实话，我心里确实不怎么喜欢沐小姐，蛮横不讲道理，穿衣打扮也许是我们所没见到的潮流时尚，可在我这个大山沟里呆习惯的山里人来说就是不伦不类，可是，她的一切错误归根结底真的要全赖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放狗咬人的时候夫人在哪里？她为什么会不讲道理……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女儿正成长的年纪，母亲是最好的老师，而你这个当母亲的又做了些什么？在女儿不听话的时候你把她扫地出门？”

    秦三七看着依然一眨不眨正视自己的徐若兰，他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很大几率会和沐月一样被扫地出门的结局，可如果对方不欢迎自己，死皮赖脸的待在这也挺不好意思，按照老头子的意思沐家也来了，该忍的也忍了，如果自己的一再示弱还不能让对方接纳自己，那么做再多还是徒劳。

    徐若兰看似认真听着秦三七的长篇大论，其实只听进去三分，她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欣慰，曾经有个人，也是以这种看似平淡却句句刺人心肺的语句说的自己无言反击，用这种淡漠沧桑的表情看得自己无地自容，从秦三七身上，她看到了一丝他的影子。

    “对不起。”良久，徐若兰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秦三七诚恳说道：“老爷子对我们沐家有恩，我们理应报答，可他却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真的有些让人接受不了。”

    秦三七暗中松口气，道：“其实我对师傅的死因也心存疑惑，师傅生前也传授过自己一些医术，虽只学得皮毛。可我还是能看出师傅属于正常死亡，就是人们常说的‘老死’。”

    “可他才六十出头。”

    “夫人怀疑是我杀了师傅？”

    “在老爷子和小染没回来之前，我承认，我是怀疑你。”徐若兰答道。

    “七哥是不会害老头子的。”一直没插嘴的小白站起身看着徐若兰，红彤彤的小脸气嘟嘟的，显然对徐若兰怀疑秦三七的行为很不满意。

    “小白，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要太相信一个人。”徐若兰蹲下身看着小白轻声说道，看得出来，她对小白是发自内心的宠爱，甚至要更胜她对待沐月时的情感。

    “夫人说得极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按照您的意思，是不是等到沐老爷子回来之后就会有结果？”秦三七微笑着说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又怎会去害老头子？如果自己的嫌疑解除之后，沐老爷子会不会收留小白呢？

    “可以这么说。”徐若兰想想又说道：“三七，请你原谅我的猜测和怀疑，如果你能理解老爷子对我们沐家的意义，也许就不会生气了，简单点说，沐家现有的一切，都是老爷子给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沐家的一切？老头子给的？秦三七确实惊讶，老头子什么时候这般慷慨？留一手？他是不是活得腻烦，放着这荣华富贵不要，跑大山沟里喝西北风？

    “好了，怀疑归怀疑，毕竟你们都是客人，还是他的徒弟，怎么说今天都不应该让你们难堪，是我的不对，希望你们别介意，三七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在沐月把人打残废时我只顾着她有没有受伤，在她把俱乐部保安头打破时我只顾着她有没有受欺负……”

    徐若兰像是回应秦三七之前的话倒豆子一般倒出一大堆沐月做的错事出来，把秦三七说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时小英突然跑进餐厅气喘吁吁的说道：“夫人，小姐把车钥匙留下来了，还说……”

    “说什么？”徐若兰着急问道。

    哪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只是徐若兰的做法有点亡羊补牢的味道，之前一味的宠溺，现在发觉自己错了，突然之间对沐月的严厉，反而会适得其反。

    “说走就要走的潇洒，不会带走沐家一草一木。”小英答道。

    “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徐若兰在餐厅里来回走动，嘴中喃喃自语，这时的她，才像一个母亲，而不是平时那个强势的沐家母老虎。

    “我去看看。”徐若兰最终决定放下颜面主动去找女儿回来。

    “夫人，还是我去吧。”秦三七看着此时的沐家女主人不禁想起自己没见过面的母亲，如果她在的话，自己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应该不会无人问津吧？

    “可是你们俩……”徐若兰没想到秦三七会主动请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您去也许会更糟。”秦三七苦笑道，以徐若兰火爆的脾气对上崛起的女儿，结果肯定不会理想。

    看着小小年纪却弯腰勾背的秦三七，看着稚气未脱的面孔却饱含沧桑的眼神，徐若兰竟然破天荒的选择相信这个自己之前一直持怀疑态度的男孩。

    “我也去。”小白走下餐桌朝秦三七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