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好好活着

    秦三七真如他想的那样一鼓作气走到清风镇始终没有回头，中途竟然连停下来歇息一下都没有，小白默默的跟着秦三七身后硬是没吭一声，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倔强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有些相似之处。

    老头子一直闭口不提他的过去，秦三七也不好多问，只是每次思及与此，就觉得老头子不简单，他不知道老头子以前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身份，那个姓沐的漂亮女人为何每年都会去清汤面馆，为什么老头子会选择溪水村这样连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开面馆，而且一呆就是十几年光景，这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拿在外面一层年轻人想来，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可老头子疯了傻了吗？没有，他是有大智慧的人，不然死后也不会有溪水村全村乡亲相送，不然也不会把他秦三七从一个沉默寡言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教成一个有说有笑遇事不惊不燥在溪水村都算得好人的大好青年，不然不也会把一个走上歧途的侩子手按捺在溪水村本本分分教书七八年时间，不然也不会带出小白这样一个十一二岁就能摔倒一头大黄牛的孩子，不然也不会让那个姓沐的漂亮女人每年都来清汤面馆吃碗面住上一晚……

    坐在车里看着急速倒退的风景，秦三七暗叹，老头子教得太多，自己还是学得太少啊。

    小白以前跟着老头子也出过几次溪水村，这次来省城总算没有第一次那样大惊小怪的样子，坐上通往羊城市区的汽车，情绪不高的躺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的繁华世界发发呆，嘟嘟小嘴，一副摆明了我生你气的样子。

    秦三七看着身旁小白神情，开口道：“小白，想什么呢？”

    小白轻哼一声，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在生我气？”秦三七明知故问道。

    小白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沐家家境怎么样？”秦三七自顾自说道：“你说他们和老头子什么关系呢？”

    “你再烦我，小心我揍你。”小白终于转过脸挥挥小拳头对着秦三七晃了晃。

    秦三七哑然失笑，这明明是二虎私底下对他说的话，怎么小白就学会了，还学得有模有样。

    可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拿出拳头威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秦三七还不得不败下阵来，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看着过道对面一对哑然失笑的夫妇，秦三七悄悄捅了捅小白，小声道：“给我留点面子。”

    小白这才一副凯旋将军姿态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折叠的信封递给秦三七，道：“老爷子叫我交给你的。”

    “什么时候给你的？”秦三七疑惑道。

    “就是昨天晚饭之前。”小白说道。

    “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秦三七问道。

    “他说让我上了车再给你。”小白道。

    “什么？”秦三七惊恐。

    双手颤抖的拆开信封，里面一张白纸上只写着四个字：“好好活着。”

    秦三七看着手中白纸上四个字怔怔出神，老爷子为什么知道自己会离开？好好活着是什么意思？昨天晚饭之前把信交给小白，当天晚上就死了，这意味着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冲击着秦三七，从与老头子相遇到昨天老头子去世所有画面重新浮出脑海，似乎能抓住点什么，可是这种感觉总是稍纵即逝，片刻都未多做停留。

    当秦三七带着小白重新踏上这个在华夏国都有经济之都美称的羊城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看着这个发展变化得已经找不出以前面貌的城市，秦三七有些感慨，七年，说长不长，但足够一个人彻彻底底的改变，就好比自己，七年，说短不短，但总感觉眨眼即到，就好比初次与老头子见面时的情景，像是昨天。

    根据老头子给的地址，秦三七一打听才知道沐家住在市区边缘的紫金山庄，这大半夜跑去打扰别人确实不妥，带着小白去夜摊吃了点东西，然后找了一家廉价旅馆住下。

    小白一路上很沉默，他了解七哥的脾性，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洗完澡躺在那张在溪水村都算豪华的大床上很快就疲惫睡去。

    秦三七洗完澡出来时，小白已经睡熟，均匀的呼吸带着浅浅的呼噜声，好看的眉头轻皱，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走到窗前，秦三七从口袋里掏出很久都没摸过的香烟盒，从里面掏出一根有些褶皱的香烟，叼起点燃狠吸一口，看着外面五彩缤纷的夜景，触物思情？突然想起一直都想淡忘的七年前那十四年里有些荒诞的生活。

    秦三七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把感情放在嘴上的人，七年前是七年后还是，从出娘胎到现在，在老人们眼里短短的二十一年光景的他，做过衣食无忧的纨绔子弟，做过品学兼优又品德败坏的学生，做过令人羡慕的富人公子哥，也做过令人唾弃克死亲人的扫把星，做过绑架之后被绑匪勒索钱财的筹码，做过离家出走却无人问津的孩子，做过沉默寡言的怪异外来人，做过令那群淳朴善良的乡亲们亲口说出的好人，还做过连一个名字都不知道怪异老头的徒弟，他的生活不精彩，却也不平凡，足够令一个有任何光环任何尖锐脾性的人抹去任何菱角。

    秦三七有时候会想，如果没遇到老头子，他会不会一直在那乌烟瘴气的家族里继续沉沦下去，直到最后把自己吞没的尸骨无存，这该说是一种幸运或者该说是一种讽刺。

    浅浅一笑，突然想起老头子一句话：生命诚可贵，这一路走来是多么不易，你又怎能把随便把性命弃之于不顾？

    秦三七丢掉已经熄灭的烟头，狠狠揉一把脸，好好活着，师傅啊，你要把人看得多透才肯罢休？

    在秦三七正准备熄灯上床时，轻微敲门声不适宜响起，秦三七疑惑，这么晚还会有谁敲门？

    披件衣服，打开随着门叶摆动时还发出吱吱呀呀声音的房门，看清对面站在的一位我见犹怜的女孩，皱眉问道：“有事吗？”

    女孩十八九岁年纪，中上容貌，没有浓妆艳抹的姿态，一双小手扯着衣服显得有些紧张，这么半夜敲响旅馆房门的陌生女人大概就两种可能，一是风尘女子，只是这种招客方式还真是比较少见，另外一种就是迷途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可是这种可能又显得太过无知了些。

    女孩扭捏着没有说话，秦三七看了一眼女孩的手和手腕，猩红色指甲油，不下三条昂贵的手链，虽然脸上没有浓妆艳抹，但依然能闻见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道，秦三七转头看了眼熟睡的小白，耐着性子扯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道：“不好意思，你敲错门了。”

    正待关门，女孩焦急道：“可是，老板会……”

    女孩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角硬是挤出几滴泪来。

    秦三七想了会，带上房门，道：“我们出去谈。”

    女孩准备放弃的时候听到秦三七的话后甜甜一笑，跟着秦三七后面朝前走去，看到这个并不帅气却给人一种舒心感的男人并没有带着自己去另外开房间，而是朝着楼梯走去，然后上到楼顶，女孩竟然有些失落感。

    秦三七并没有猜到女孩此时心中复杂的想法，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硕大的霓虹灯道：“跟我聊聊天吧。”

    “啊？不做那事了？”女孩疑问道。

    秦三七笑笑，道：“你们做一次多少钱？我照付给你就行。”

    “这样也行？”女孩诧异，接客这么久，还没碰到过这样的男人，难道他那方面有病？

    “怎么？不愿意？”秦三七察觉到女孩怀疑的神情，解释道：“我没病，只是没心情。”

    也许是做她们这一行的都会找话题，女孩很健谈，从他的家庭出身到被逼走上今天这条不归路，无一不详细，配合着抽泣声，眼泪哗哗的，到最后都泣不成声了，就是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有几分真实几分做作。

    秦三七默默听着，抽着烟，只是等到女孩停歇的时候才偶尔插上几句总结性的话语，待女孩说完后，秦三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女孩，道：“很抱歉，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女孩接过钱尴尬的低着头，等秦三七走远后，使劲拽着手中还温热的钞票，眺望远方，眼角的泪比刚才流的更加汹涌。

    她在等待那个救赎她的王子，为何还不出现？

    秦三七径直回到房间，脱衣躺下，看着天花板刺眼的灯光，会心一笑，一个风尘女子都能这般坚强的活着，自己为何不能？

    秦三七关灯准备睡时，小白突然探出脑袋，怒道：“你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