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死气

    桂娘如实说道：“前日我才第一次下山，去买人那瞧过了，暂时还没看到合适的人。”

    对于买人这件事，桂娘很是慎重，她一直没有下山，就是想着，这件事一定要等尹惜语来拿主意。

    因为虽然桂娘已经习惯了和尹惜语平等的相处方式，可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和女儿，与大板他们一样，都是山里的下人。

    她不想越界。

    尹惜语见桂娘眼神躲闪，甚至不敢与自己直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将大板几个孩子打发出去之后，尹惜语只留下桂娘在自己院子里。

    “桂娘，你坐下尝尝我做的月饼。”

    尹惜语抱着楚二，也坐了下来。

    桂娘闻言，心知肚明，尹惜语应该是有话对自己说。

    拿起一块月饼，桂娘小小尝了一口，一下就爱上了这冰冰凉凉甜甜的口感。

    她一口接一口，吃完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桂娘，之前我专门交代你去买人，你当时是应下了。”尹惜语又递给桂娘一块月饼。

    楚二现在正是什么都想伸手抓一抓的年龄，那小手一直往月饼前凑，尹惜语只得将碟子往桂娘那边推了推。

    桂娘双手接过尹惜语递来的月饼，垂眸，不语。

    “你是觉得我的话不作数，还是害怕买错了人，被我责怪？”尹惜语见状，继续开口问。

    桂娘深吸一口气，倒也没有再沉默，说道：“惜语，这种大事，我觉得还是你自己拿主意比较好，我、我也只是个下人……”

    尹惜语脸色一沉，声音也低了下去：“桂娘，从你和楚二来山庄第一日，我就说过，你是来帮我做事的，并不是什么下人。”

    “而且，我并没有你们的卖身契。”尹惜语不留情面地说道，“若是你要自甘为奴，我这山庄就不留你和楚二了，你就带着她下山，将你们母女俩卖了去！”

    尹惜语清冷的声音配上她那副无欲无求似要得道飞升的谪仙模样，桂娘听着声音都有些犯憷。

    她知道，尹惜语这般说重话，是真的生气了。

    以往尹惜语最是平和，何曾说过这种伤人的话来。

    “尹小姐……”桂娘捏着月饼，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那月饼皮上都被她掐出了两个手指印来。

    “这话我只说这一次，”尹惜语起身，将楚二递到桂娘的怀里，“若是你真的觉得你只是个下人，那今日我这山庄也不留你，若是你想通了，愿意抬起背脊来做事为人，不再自觉低人一等，再来找我，我还有事让你去办。”

    楚二这丫头以后的身份不简单，尹惜语可不想她被她那唯唯诺诺的娘给拖累了。

    而且她身边，确实也缺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女人，大板和阿一毕竟是男子，心思没有女人细腻。

    桂娘知道尹惜语是一心为了自己和女儿，双眼含泪，猛地一抬头，坚定地望着尹惜语：“惜语，我知道了，你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我去做，保证做得妥妥帖帖的。”

    “那就去买人，按照你的想法，买至少十个人回来，在一个月之内，将按脚和按背的手法全部教给她们。”尹惜语道。

    这一次，桂娘不再推脱，真心实意应下了。

    甚至她都没有问尹惜语，买女人还是买男人。

    因为尹惜语说了，一切按照她的想法来办。

    当天下午，桂娘就将楚二交给小娟，自己带着大板匆匆忙忙下了山。

    三个月的孩子，应该是要认人的，可是这楚二倒是一直笑眯眯的，见谁都亲。

    桂娘离开了，她也没哭，该吃吃该睡睡。

    尹惜语坐在院子里，等着客人来访。

    不出一刻钟，阿一就领着岳羽来到了院子外求见。

    岳羽背着背篓山上，专门过来见尹惜语的。

    一大早，大板就送了许多月饼过来，都是他们没见过的月饼。

    岳羽将月饼分给了村里人，让大家都尝尝鲜。

    得知是主人家送过来的，村里的人愈发尊敬尹惜语了。

    每每过节，主人家都要送东西过来，比起之前的高胜斌那是好上几百倍。

    等到月饼分完，岳羽就开始准备来见尹惜语了。

    之前有几次他也想过来，可是大板告诉他，尹惜语在闭关，谁都不见，岳羽只得作罢。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尹惜语出关了，岳羽第一时间就想着来拜访。

    阿一帮着将岳羽的背篓从他背上取下来，放在地上，就离开了院子，在外面守着。

    主人家的事情，阿一知道不能听。

    岳羽拘谨地坐在尹惜语的对面，咧嘴笑道：“尹小姐，你可算出来了。”

    今日一见，岳羽更觉得尹小姐似高高在上的人，自己都不敢直视了。

    尹惜语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岳羽：“岳大叔，先喝口茶水。”

    岳羽双手捧着茶盏，喝了一大口，只觉得快冒烟的喉咙管，瞬间清爽了许多。

    “尹小姐，今日我过来，是将这些成熟的水果拿来你瞧瞧的，看看是不是可以采摘了。”

    岳羽说着，放下茶杯，起身蹲在地上，掀开盖在背篓上的叶子，将里面的水果轻轻地往外放。

    只不过他刚拿起一个车厘子，准备起身放到尹惜语的桌子上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

    尹惜语见状，以最快的速度，扶住了岳羽。

    岳羽回神过来，赶紧将手臂从尹惜语的手里抽了出来。

    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尹小姐，对不住，老毛病犯了。”

    而后他又急忙从怀里，摸出块布，想要递给尹惜语，让她擦擦手。

    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弄脏了尹小姐的手，那就真的不太好了！

    尹惜语见到岳羽如此，眼神微微有些泛红。

    从岳羽今日一来，尹惜语就瞧见了，他脸上的死气。

    “岳大叔，你今年四十了？”尹惜语垂眸，她不想让自己眼里的不忍被岳羽瞧见了。

    有些生死，不是她能控制的。

    虽然说起来残忍，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人的命数，在出生那刻就注定了。

    尽管岳羽这辈子正直，从未作奸犯科，但是他的生命，只有这般短暂。

    尹惜语阻止不了，就算她用自己的能力，也最多只能延长他几年寿命，反而还要破坏他下辈子可以安享一生的命数。

    “是的，已经四十了，孙子都三岁了。”岳羽不知道尹惜语为何突然问这个，很是开心的将家里人都给尹惜语介绍了一次。

    媳妇岳于氏今年也三十有八了，是岳羽的青梅竹马。

    儿子岳满月，因为是生在十五满月之日，所以取名满月，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儿媳在几年前因为闹饥荒怕饿死，跑了。

    孙子岳小马今年三岁了，正是闹腾的年龄。

    以前尹惜语每次过去的时候，都没有怎么见到岳满月和岳小马，是因为这两父子没有和岳羽两夫妻住在一起。

    他们俩住得离岳羽也不远。

    现在地里的农活少，岳于氏经常早上一起来，就去儿子那边，帮忙照顾小孙孙。

    所以家里的事情，一般都是岳羽一个人在做，不过他一直觉得很满足。

    只不过儿子一直没有再找，这算是岳羽的一点点心病了。

    总觉得儿子还年轻，独自一个人带个小娃，没有个知暖知热的人陪着，日子有些清苦。

    尹惜语也没打断岳羽，就安静地听着他说着，自己慢慢抿着茶水。

    那往日觉得清香留口的清茶，此刻总有些苦涩。

    岳羽并未察觉到尹惜语的情绪，等他觉得脑子清楚了些，他又开始蹲在地上，从背篓里拿水果。

    “小姐，你看看这些水果是不是都成熟了，可以采摘了。”

    西瓜这些他瞧得出成熟程度，可是有些他见都没见过的水果，只能采一个过来让尹惜语拿主意。

    不过这次的西瓜，真的让岳羽震惊，他以为他们这地里种不了的。

    就算能成熟，也是那种里面白白的不怎么甜的西瓜。

    可是没想到这西瓜苗窜得贼快，那西瓜也一天一个样，瞧着就是那种极好的品种。

    皮薄肉厚那种西瓜。

    岳羽只觉得，这一个来月是他最有成就感的一个月。

    好像只要有付出，那长出的蔬菜和水果，就好的不像话。

    想想以前的日子，就算自己整日整夜守着田地，都长不出好的庄稼出来，甚至有时候遇到天灾，家里人都吃不饱饭。

    瞧见岳羽这喜上眉梢的样子，尹惜语深吸一口气，笑道：“岳大叔，在这方面你是专家，在你的照顾下，这些蔬菜水果都生的极好。”

    听到尹惜语如此夸自己，岳羽被晒得黝黑的脸，一下就烫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看着桌上的水果，心里乐开了花。

    本来最开始尹惜语说的从七月开始给他们每亩地一两银子的钱，但是六月底他们几户人就开始种地了，所以尹惜语直接把六月也算了银子发给他们。

    这三个月，岳羽手里都有了几十两银子，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好似好日子一下就落在自己身上，一点都不真实。

    一家人隔几日都可以去镇上买些肉来打牙祭了。

    这都是小姐给他们的好日子。

    现在小姐这么认可自己，岳羽觉得背脊都挺直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完全是凭的本事赚钱。

    “这个是车厘子，”尹惜语指着摆满了桌子的水果，一个个告诉给岳羽，“这个是蓝莓……”

    “每一种你都采了一个给我，你们应该都没尝过味道？”尹惜语将手边的草莓递给岳羽，“岳大叔，既然要种植，你们自己就得知道这水果的味道是如何，你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