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通晓心意

    月光倾洒，整个茂林村都笼罩上一层莹莹白光，微风拂面，山林间时不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唐乐蒲扇般的大掌间放着一块小巧的鱼形玉坠，他紧张的屏住呼吸，目光愣愣又热烈的盯着林笙。

    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到，他拿着玉坠的大手还在微微发颤，胸口的那颗心几乎要冲破束缚，跳出胸腔，可他依旧还在努力的维持着镇静，试图表现的很平常。

    嘶哑又带着几分发颤的声音紧张道：“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这个……这个希望你收下。”

    夜色里，林笙微垂的脑袋微微晃动，嘴角勾起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唐乐的心意。

    不是他聪慧伶俐，而是唐乐的表现真的是太明显，他们两人此刻挨的很近，他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是靠近了唐乐，从一开始就能听到他鼓跳如雷的心跳声，一开始他还以为唐乐就是这样心跳比较明显的人。

    可就在刚刚，他掏出玉坠的那一刻，他清晰的感受到那颗本就跳动的异常明显的心脏这会更是跳的毫无章法，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离了胸腔，而且，唐乐的身躯也才微微发颤，就连说话，都带着他自己不曾发觉的颤抖结巴。

    他是个老哥儿了，这些年在村里为了谋生活，跟村里的七八姑八大姨也算混的相熟，这些情窦初开的青涩心事，他也知道一些。

    只是自己遇见，还真是头一次。

    林笙不自在的仰头看了看，他脸上烧的慌，但还算淡然，至少满脑子都在猜想着唐乐此时的表情，只可惜天色太暗了，他看不清。

    “你，你为什么送我？这段时间也没帮你什么，反倒是你帮了我很多。”

    林笙猛然想起来这些年的种种，唐乐偶尔送来的猎物，秋收时的帮忙，农忙时举手之劳，不时帮忙送来的柴火……

    以前他都没细想过，现在突然想起来，才发现唐乐这些年居然帮了家里这么多事情，而且，要是这么算的，唐乐……唐乐是喜欢他很久了的意思吗？

    越是细想，林笙越是脸红，搀扶在唐乐腰间的手也愈发滚烫起来，他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这会那截精壮的腰身触感烫人。

    阴暗的夜幕下，两人只能借着月光打量着彼此的轮廓，因为看不清楚的缘故，心底那压抑裹着藏了许久的心思也毫不避讳的肆意蔓延。

    暧昧的气氛和愈发焦灼的沉重的呼吸，都在彰显着彼此的慌张。

    唐乐不知道狂咽下了多少下口水，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纠结拉扯。

    一个在疯狂的叫嚣着要把心意告诉林笙，痴心妄想的期待着，对方说不定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而另一个小人却愤怒的摁制着那个躁动的心，颓然绝望的喊着要是说出来了，说不定以后，林笙见他都要绕道走了！

    “乐哥？”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林笙忍不住出声。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问出个缘由，只知道此刻他自己也很紧张。

    唐乐猛然回神，他定定的看向林笙的方向，看着那月光下朦胧不清的小脸，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半晌才颤颤的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对方手里。

    泄气一般说道：“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笙哥儿，我第一眼瞧见你，就很喜欢你，我嘴巴笨，说不来什么甜蜜话。”

    “我带着一双幼儿，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以前配不上，现在更是配不上了，但我是真心希望你过的好，这玉坠子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我想送与你。”

    唐乐眸光黯然，以前林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他确实奢望过，觉得只要林陌身体好了，他兴许是有机会和林笙在一起的，可林陌身体好是好了，但也更有出息了。

    他自己现在都要靠着帮林家干活赚取一日三餐的口粮，哪还有资格喜欢林笙。

    现在的林笙，值得更好的人家。

    林笙眉头紧皱，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他对唐乐是有好感的，这些年唐乐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

    以前因为家里的几个弟弟，他没往别处去想，如今才幡然发现。

    唐乐紧张的舌头打结，声音发颤：“笙哥儿，你别多想，我就是……就是……”

    唐乐越说越磕巴，半天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他知道是自己自私，嘴上说不需要林笙有什么态度，但他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可不就是在让林笙给他一个态度。

    可这段时间，看着媒婆和村里的妇人们时不时就给林笙介绍介绍婆家，隔壁村的地多的庄稼汉子，镇上有正经营生的小商户，甚至家境富裕的小地主。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他这个鳏夫强。

    唐乐不得不承认，他是真心急了，一想到林笙要嫁给别人，他忍不住就要冲上门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乐哥，你以前怎么不和我说你的心意？”

    林笙抿着嘴，声音疑惑，以前他没往这方面想，主要也是唐乐隐藏的太好了，平日就算来帮忙，也很少和他搭话，甚至眼神都不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

    反倒是和林武混的熟悉，他一开始都以为唐乐就是单纯的和林武交好才来家里帮忙。

    毕竟他也算心思细腻的人，这段时间唐乐的表现格外殷勤，时不时送吃送喝，还会找他搭话，他才慢慢的感受到。

    摩挲着手心里的玉坠，林笙心头微妙，一股难言的愉悦充满了新房，让他觉得整个人都飘忽忽的。

    一想到唐乐喜欢他很多年，又偷偷摸摸这样对他好了许多年，他心中暖暖的同时，也忍不住红了耳根。

    “我说过的，去年，你家老三身子骨好一些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你说不愿意，就算老三老四成了家，你也不嫁人，要守着阿文过一辈子。”

    唐乐局促的辩解了一声，当是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回家还躲被窝流了一宿的眼泪。

    林笙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便想起来了，那时候赶上秋收，唐乐来田里帮忙，他和林武正在聊天，一只埋头在一边苦干的唐乐突然问了一嘴，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这么回答了。

    那知道他是想娶自己回家，真是，那不就是寻常的聊天八卦么。

    “我确实不想嫁人，唐乐，我那时候说的话是真的，现在我也没想嫁人，阿文的情况，我真的放心不下。”

    唐乐突然卸力一般垂下头颅，他身材高大健壮，这样的姿态，就像一头受力打击的大熊，软弱的让人心痒痒。

    “我知道，你放不下林文，就同我放不下家中的幼儿。”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没再说话，但气氛比起刚才的暧昧，显的压抑起来。

    他的搀扶着往前走，两人心中都乱糟糟的，因为谁都不开口，走路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很快便到了唐乐家。

    夜幕下一盏灯照亮了整个屋子，从窗户溢出来的昏黄灯光仿佛深渊里的照明灯，牵引着唐乐。

    门口蹲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孩，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抱团坐在大门口的门槛上，小小的身子缩卷在一起。

    “爹！你回来了！”听到声音，稍胖一些的那个孩子猛然瞪大了双眸，再看到推门进来的唐乐和林笙后，更是惊喜的大喊：“笙叔，你也来了，快进来，我给你倒糖水喝！”

    小孩子显然很兴奋，完全不顾一旁的唐乐，激动的跑回无力，翻箱倒柜的找出白糖块，倒了水之后，十分舍得的放了许多糖块。

    等林笙搀扶着唐乐坐到堂屋的饭桌上之后，他才殷勤的捧着碗小心翼翼的放到林笙面前。

    林笙宠溺的笑了笑，端着碗喝了一口，面前的小孩双眼晶亮，幽暗的灯黄也遮挡不住他严重亮的如星辰一般的璀璨光芒。

    好不容易找到林笙，一只尾随在后的林陌也由的多看了这孩子两眼。

    他是后面才找到唐乐和林笙的，后面两人的谈话他听的不多，本想直接去打招呼顺便带林笙回家，但后面这两人一路无话，气氛也十分诡异尴尬，他只好不远不近的跟着。

    林陌悄然的立在篱笆墙院外，正在试图找合适的契机进门。

    “小鹿，呦呦，下次不用在门口等爹回来，天黑了把门关好就自己回屋睡觉。”

    唐乐一瘸一拐的去了柜子处，翻出一包泛黄的油纸包裹，被小心存放的的油纸被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里面几块泛黄的米糕。

    米糕形状保存的还算完好，一看就是被主人家小心翼翼存放的。

    “这是昨天买的米糕，还很新鲜，你尝尝。”

    两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但米糕不多，就剩下两块，其他的都是细碎的残渣。

    林笙推拒给两个孩子，村里的孩子没有吃零食的说法，家里的舍得买糕点也不会一次性吃完，都是分成好几份，每天给孩子们尝尝，过过嘴瘾。

    以前他自然是馋这些糕点的，只是自从家里宽裕之后，林陌时不时就买些糕点回来，他吃得多了，也就没以前那么馋了。

    “刚才吃了不少饭，这会还趁着撑着呢，给孩子们吃。”林笙说着给两孩子一人分了一块。

    两孩子均是一愣，眼眸瞪的大大的，这米糕一块都赶上成年男人的一个手巴掌大，平日他们吃也就是一块两人分着吃，还是头一次一人分了一块。

    “笙叔叔也吃，好吃的，呦呦最喜欢吃了。”

    “对，小鹿也喜欢，叔叔你快尝尝。”

    两孩子十分热情，举着糕点就往林笙嘴边送，逗的林笙忍不住的笑出声。

    唐乐的两个孩子性子十分腼腆，虽然是双胞胎，但两孩子因为身体原因，外貌上差异明显，大的叫小鹿，是个小男子汉，身型胖乎一些，平日唐乐不在家的时候，就是他照顾着弟弟。

    弟弟名叫呦呦，身型瘦弱，因为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呆着，所以性格更怯懦一些。

    两孩子很少和村里人交际，唐乐以前上山狩猎，一去就是好几天，两孩子经常都是自己在家，他们很少对唐乐以外的人有太多依赖，但对林笙，两孩子一直都是自来熟。

    就算是不爱说话的呦呦，也总是晶亮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林笙，尤其是这段时间，唐乐在林家工地帮忙，两孩子和林笙的交集越来越多，一来二去，就更加熟悉。

    堂屋的大门没有关，林陌在院子外，依稀能看见自家大哥和两个孩子嬉笑玩闹的画面，而一旁的唐乐擦着药膏，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无力的一大两小，一向冷硬的面容也露出幸福的笑。

    若不是知道实际情况，林陌真会以为，这是一个幸福和睦的四口之家。

    敲响院门的时候，林陌还在思考着唐乐这个人到底适不适合做他姐夫。

    “阿陌，你怎么来了？”

    林笙抱着呦呦的双手一僵，看着屋外漆黑夜幕和皎洁的月光，才恍然想起时间不早了。

    他尴尬的放下孩子，有些拘谨和慌张道：“刚才在打谷场差点摔跤，因为乐哥才没事，不过害他崴了脚，我就送他回来，没想到这么晚了，让你担心了， 阿陌，咱们这就回家。”

    他看着林陌一身的狼狈，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自己虽然是个老哥儿，但好歹是个哥儿，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没事，大哥没事就好，见你那么晚没回来，我担心你。”林陌走进屋，环视了一圈唐乐的土坯房，才把目光落在浑身僵硬，脸色涨红的唐乐身上：“乐哥，你没事？要是严重话，我明儿一早送你去镇上看看。”

    唐乐满脸促狭，对上林陌没有笑意的双眸，他僵声道：“没事，林陌，我没事。”

    一种被看穿心思的感觉蔓延上来，唐乐越发的局促，招呼着林陌落座，又跳着脚给林陌倒了一杯水。

    白开水，没有糖块儿。

    林陌下意识看向还拿着糖块儿的小鹿，小家伙所缩在林笙身后，探着脑袋看他，别说给他放糖块儿，那满脸惊慌的小模样。

    让林陌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吃人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