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嘱托

    笛可的决定虽然让叶满感到有些意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叶满是知道笛可的故事的。

    大学里的那个暴雨的晚上，失去了奶奶的笛可在叶满和林小梅一左一右的温暖怀抱中，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过她的故事。

    留守儿童笛可，和父母关系疏远，从小是奶奶带大。

    村里的壮年人们都去了城市打工，留在村子里的都是老人，笛可天生阳光的性格使得她很受老人们的喜爱。

    在村里的那个时候，哪家的果子熟了都会让笛可先去吃个尽兴。而笛可也会爬上爬下地帮助老人们修补房子、检查管道。

    她在每一个假期的白日里尽情奔跑于田野，爬树、捉虫、找田螺，而在每个有着温柔夕阳的黄昏里，就会有她的奶奶支着腰，唤她回来吃饭的渺远乡音。

    这乡音光顾着她那个变得孤苦无依的暴雨之夜后的每一个梦境，一遍遍濡湿着她的枕巾。

    那是笛可无法放手的，她那虽然缺乏着父母关爱、却饱含着世间温情的童年时光。

    而现在这个峡谷的环境，让笛可有一种，仿佛还停留在村里的日子里的错觉。

    笛可沉默了很久，闷闷地说：“叶满，你可能会觉得我懦弱。或许我本来就这么懦弱。我不敢继续进行这个残酷比赛，我想要活在回忆里。”

    叶满轻轻道：“也未尝不可。”

    笛可听到后一愣，继而释然一笑。

    ……

    大家睡醒后，除了杨叔，大家又都坐成一圈。笛可和叶满向大家说出了她们各自的决定——叶满决定继续前进，笛可决定留在峡谷。

    大家听后，都特别高兴笛可能留在这里。

    “小笛呀，你就买个猴面包树，再加个电灯就行。”一个阿姨笑道，她将面包果掰成小块儿送进嘴里，和嗑瓜子的姿势如出一辙，“铲子呀布匹呀剪子呀针线呀咱们都有，你可别乱花冤枉钱。”

    “我等会儿再给你们一人做条裙子。”李阿姨热情地说道，“好久没给年轻姑娘做裙子了。”

    “先别说你那个手艺了，”她的丈夫王大叔不屑地哼了一声，“小满她要去下一个游戏的人，要你那破裙子有什么用？”

    “你说什么？那你说说，什么东西有用？就你天天做的那个破弹弓？弹小鸟都用不了？”李阿姨啐道。眼看他俩就又要吵起来。

    “我超级爱穿裙子！弹弓我也喜欢！”笛可大声说，“我从小时候就爱玩儿。”

    两人停下来，转头看向笛可，愣怔了一会儿，不觉嘴角上扬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看看你，在人家小女孩儿面前还要吵我。”王大叔偷瞄着李阿姨说道。

    “还不是你呀，非说我做的东西没用。你身上我做的那裤子磨坏了没？等会儿我看看。”李阿姨撇着嘴，口气却是软了下来。

    两人别别扭扭半天，好一会儿才相视一笑。

    叶满在心底里微笑——笛可从不穿裙子，弹弓对她来说也已然小儿科了。

    但她相信，用不了多久，笛可就会在这个峡谷里，回归成那个穿小裙子玩弹弓的天真小孩。

    过了一会儿，笛可跑去自动售货机买东西，花光了她的积分，买来了三样东西——猴面包树种子、便利贴灯和无限背包。

    她将背包一把塞给叶满：“叶满，我的积分也没别的用，这个送给你。你省下些积分买高级道具，替我走下去。”

    叶满看着手中的背包，沉吟半晌，认真问道：“笛可，如果有一天，你有出去的机会，你要出去吗？”

    “当然出去！”笛可回答得毫不犹豫，“游戏对我来说固然不如旧日的梦境。但是现实永远是无可替代的现实。”

    她呼出一口气，对叶满说：“叶满，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这个游戏，如果方便的话，记得救我出去。你记好，是如果方便的话，千万不要冒任何风险。”

    “我知道了。方便的话救你，不方便的话你就安心在这儿养老。”叶满笑道。

    “还有，我知道这是废话，就是你一定注意安全。”笛可低头道，“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我没啥建议能给你。唯有一条，就是你比我爱逞强。希望你别硬逞强。”

    叶满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算作回应。

    ……

    李阿姨的衣服很快做好了，用的是峡谷的自愈布匹，做的却不是小裙子。

    她和大伙商量了很久，最终给叶满做的，是一个黑色连帽斗篷，方便叶满偶尔遮风挡雨；给笛可做的，是一条宽松的中裤，让笛可可以自在地爬树。

    王大叔用猴面包树的枝干和针线包里的松紧带，做好了两只做工精良、设计考究的弹弓给她们。

    梁爷爷从自己树上摘了一袋面包果给叶满。

    还有许多人搜罗出自家不用的小剪刀、针线，统统塞给了叶满。

    “这……”叶满的面前满满地摆着礼物。

    “没事的，咱们用不上，这最小尺寸的剪刀干活使不上劲，你要是不嫌弃就带着。”

    “针线咱们这儿也一堆，用都用不完。”

    “面包明天还会再长出来，不摘也是浪费了。”

    他们各自找着理由，不由分说地让叶满带上。

    叶满推脱不掉，便都收下了。

    她把这些统统放进了笛可送的无限背包里。

    无限背包当真是个神器，看着不大，吞下了这么多却一点没变重。最关键的是，叶满只要伸手进去，就会刚好第一个摸到她下意识想要的东西。

    “叶满，其实……”梁爷爷忽然脸涨得通红，“我们也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他不自在地抓了抓脑袋，似乎不习惯求人办事：“先前那些旅行者都跟我们没啥交流，咱们也没法把这事儿托给陌生人。”

    “梁爷爷您讲，”叶满诚恳地说道，“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

    “就是……如果你今后遇见了一个特别会杀鱼的女人，她头上一直别着一朵红花儿，你就问问她是不是姓孙。”梁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请你替咱们向她道歉，就说……咱们不该这样说她的孩子……”

    大家都提着一口气，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叶满。

    叶满心下了然，答应道：“如果我遇见了她，我一定转告！”

    大家这才露出释然的神情。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为什么这样说，他们没透露，叶满也不问。

    她只知道大家都是纯善之人，只是有些误会需要解开，这就够了。

    现在，是时候她走向下一站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