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依你

    李二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地拽着袖子，呼吸有些紊乱，但双眼之中却充满了狂热之色。

    新的造纸术成功了！

    这意味着不单是统计法推行无阻，就连天下大部分百姓都有机会读书识字。

    也意味着世家已经没有办法在纸张上做文章，借此拉拢读书人也会变得困难。

    意味着这世间的格局要变化了。

    这造纸术必定会载入史册，玉太白和皇家造纸坊也将万世流芳。

    他这皇帝也将震古烁今，被后人铭记。

    这段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之久，李二才进了皇家造纸坊。

    玉太白早就在等他了，李二进去后直接被带到了剥纸师傅那里，让他亲眼见证数百张纸毫无损坏地被剥离。

    李二常来此地，也学会了剥纸和刷纸，李二看得不过瘾，还亲自去剥了好一会儿，这才罢休。

    李二还让玉太白带他走完所有流程，不想放过每一个细节。

    傍晚的时候，大部分池子已经在使用新的添加剂，李二也亲眼见证从烤房里出来的纸被张张分离，毫发无伤。

    李二是头一次在造纸坊待这么久。

    直到夕阳西下之际，他们才回宫。

    甘露殿里，李二和玉太白在吃着火锅，喝着葡萄美酒。

    李二吃了块羊肉，道：

    “太白，之前朕也依你所说，未曾将造出来的纸全部投放到市井里，如今造纸术已经成功了，你怎么看？”

    李二在征询玉太白的意见，他也想过，若是直接宣布此事，世家自然会措手不及，但效果不一定好。

    “我觉得应该慢慢放出消息，最好说我们还没成功，但差不多成功了，让世家着急！”玉太白道。

    “为何？”李二私下里对玉太白也没什么架子，这段时间一直保着玉太白，也清楚玉太白很聪明，很多时候想法都非常新奇，关键是那些新奇想法还很有用。

    玉太白目光灼灼，“陛下，现在纸价已经是原先的五倍了，如果皇家放出消息，说在研制低廉成本的廉价纸张，已经初有成效，还放出一部分纸张低价售卖，那会如何？”

    李二道：“世家会跳脚，甚至会有所动作！”

    “陛下英明，”玉太白道，“若是人尽皆知皇家造纸坊正在努力降低纸价，而世家又有所阻拦甚至破坏，那会如何？”

    “你这是阳谋！”李二眸中精光乍现。

    见玉太白点头后，李二若有所思，然后意味深长地道：“你早就有此打算了？”

    玉太白面色复杂，道：“陛下，世家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我在造纸？”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李二摸了摸胡须。

    “有一次回来的路上，马车外的动静比较大，我猜的。”

    玉太白若是猜不到，李二反倒觉得不正常。

    “世家是有所怀疑，但无法确认，他们还怀疑了辅机！”李二道。

    见玉太白没什么意外之色，又道：“你是不知道，即便没有纸张，世家也是铁了心要除掉你，所以这段时间朕派了很多人私下保护你，时刻注意你的安危，还解决了不少死士。”

    “这是为何？”玉太白不解，世家好像跟他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

    “你给皇后献的那统计法已经决意在朝廷推广，明年还要推广到各州各县，世家对此事意见很大！”

    “这不是好事吗？”玉太白不解，那统计法推广到朝廷里，应该能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也可以便宜朝廷行事才对。

    “因为贪腐！”李二有些气愤、又有些兴奋地道，“世家可能在朝廷贪了不少钱，你给的这统计法若是推行，应该是打到他们的七寸了。”

    玉太白脸色不太好看，只是一件小事竟然就捅出了这么大篓子。

    想到了之前帮长孙皇后解决的账目问题，世家若是向朝廷伸手，贪的估计还要更多。

    想到这里玉太白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凉气。

    李二见他这副模样，估计也知晓其中利害了，这小子很聪明啊一点就通。

    玉太白想清楚后道：“陛下，您先前是不是说微臣造纸成功后，可以提一个条件？”

    “只要不危害朝廷社稷，君无戏言！”李二又道，“但是要朕灭了世家，现在还不行，直接灭了他们对朝廷社稷没什么好处，倒时候也没什么人给朕治理天下。”

    玉太白摸了摸鼻子，道：“陛下严重了，虽然他们想弄死我，我不得已也会想办法弄死他们，但是目前还没到这程度。”

    “就凭你也想弄死他们？”李二玩味道。

    “陛下，把蚂蚁逼急了，也能咬死大象！”玉太白一点也不虚。

    如今有了纸张，那活字印刷书原理简单，要比造纸容易得多。

    哪怕真的和世家鱼死网破，他若是苟着去研究火器，献给这一直想报复突厥的李二，他和世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最不济就苟在玉家庄，建起小型堡垒，培养一大堆人才输送给朝廷，苟个十年八年经商，也能将世家耗到败亡。

    不给李二过多思考的时间，玉太白道：“陛下，若是直接宣布咱们新的造纸术成功了，书籍将会变得更加珍贵，世家估计会有所动作，抬高书价。”

    “说得不错，朕也想到了此时，所以前些天朕已经悄悄收集书籍了。”精明地李二早已经想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玉太白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很轻松的，也不用解释太多。

    “所以，陛下，微臣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应对此事，但那东西出来之前，希望陛下护微臣周全，也将臣造纸的消息放出去。”

    “什么东西？”李二好奇地道。

    “是一种能在一夜之间刷出成千上万本书籍的工具！”玉太白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怎么可能？”李二根本不信，“书籍怎么可能做到？”

    玉太白面色郑重，根本不是在说笑的样子。

    李二想到玉太白说造纸就造成功了，也不过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

    而且李二最开始见到玉太白的时候，他就在说要做生意种粮食，然后就很皇家合伙做生意了，还种了土豆。

    先前说要炼铁，还真给他练成了。

    如今造纸也成了，说过的话似乎都成真了。

    而且每一样都惊天动地。

    李二询问道：“多少把握？”

    “十成把握！”玉太白很自信。

    “好，朕依你！”李二也心中火热。

    “陛下，这段时间希望陛下护小的周全！”玉太白拱手道。

    “你小子，这段时间朕护你还护得少吗？”李二没好气地道。

    李二好像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滔滔不绝。

    “朕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都派了不少人，不管是玉家庄，还是你在城南的宅子，又或者是路上，所有可能对你有威胁的人都摸了一遍。”

    玉太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知道皇宫到皇家造纸坊这段路有多少埋伏，朕派的人已经杀了一百多个想要一探马车的人。”李二为了不让玉太白担心，所以只好默默承受。

    玉太白摸了摸头，尴尬地很。

    “你还笑，真这些天为了纸张和你的安慰，觉都睡不好，信不信朕明天就把你丢出皇宫，然后向世人宣布新的造纸术？”李二吓唬道。

    “多谢陛下关护之恩！”玉太白拱手躬身道。

    李二点了点头，终于宣泄这段时间的压抑。

    “那东西要多久？”李二询问道。

    “请陛下给微臣一本书，半月之内应该可以成功。”玉太白道。

    李二挑了挑眉，就走到书柜旁拿了一本《唐律》给玉太白。

    玉太白想了想，又道：“陛下，微臣还需找一位正书（楷书）大家提供字样，写在白纸上。”

    李二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拓印之法不也是要书写的么。

    罗洪轻笑道：“小爵爷，陛下就是正书大家。”

    “是微臣疏忽，此秘术用陛下的字最好不过，此法功成之时，就是陛下的字迹传遍天下之日，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玉太白笑道。

    李二也意动，这也确实能满足他身为帝王的虚荣心。

    “听你这么说，是需要很多字样？”

    玉太白点了点头，道：“陛下明察，最好是每个字都写一遍。”

    “依你！”李二笑了笑，还没意识登基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向他提这么多要求，但他都欣然接受了。

    随后两人便不再聊公事，而是聊其他的东西，包括书法。

    玉太白还拍马屁说他李二表在墙上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写得很好。

    李二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玉太白都察觉不出。

    记得他表上这幅字迹之后，不少大臣都偷偷看了好几眼，几个胆大的还夸赞字写得好，内容写得更好。

    玉太白也理所当然认为这是出自李二，不过也确实是出自李二。

    将造纸这项任务完成后，两人都放松了很多，也喝了不少酒，之后李二还叫了教坊的人来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