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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洛何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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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裕王去找了洛府当家人,太子招来何家人分别说了。何家和洛家上下欢喜万分,他们本就是世交好友,自然对这样的好事喜闻乐见。

    躺在床上调理身子的何潇儿听到了,却落了泪。过了半月,何潇儿好些了,第一次出门去了裕王府。

    裕王有事未归,便去找了尹氏闲聊。她看见延儿又长大了不少,尹氏的脸色愈加明亮柔和。她为南木铮感到高兴。

    晌午,裕王才回,听到门口管事说何三小姐来了。他的脚步忍不住飘的又轻又快,尽了全力却还是压不住。

    等到王妃院门口时,王管事忽然叫住了他,恭敬道:“殿下,这树上落了个喜鹊,应是有喜事到,主子停下来赏会儿。”

    南木铮刚开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想着往里走。听明白之后,一下收住迈进门的脚步,转身走到了树下站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散了开来,腰间两块儿佩玉互相缠绕在一起。

    他为自己的急切感到难堪。

    “走!”他带着王管事回到自己的院子,整理了一下,换了身常服,又来到尹氏院子时已过了两刻钟,心也沉下来落到了该在的位置。

    他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那双灵动如墨玉的眼睛。

    她瘦了,也更白了。

    整日不出屋,又失了那么多血,脸色怎会不苍白?

    他的心揪了一下,只想抱紧她安慰她,好好的关心一下她,免她忧愁伤心。

    可自己既没有这样的资格,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能给她快乐的人不是自己。

    他正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南木延跑来抱紧他的腿,欢快道:“父王!你回来了。给延儿带什么了吗?”

    他抱起孩子,笑起来,眉眼温柔。

    何潇儿看见他只是安静站着,尹氏站起来给南木铮行了个礼,笑道:“你这孩子,哪儿学的这样的毛病?看见你父王就要东西。”

    王管事却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件小玩意儿,南木延马上从父亲身上挣扎着下来,摇摇晃晃地跑过去跟王管事一起摆弄那玩具。

    尹氏问他:“王爷,用过午膳了吗?”

    不知道是她妻子的身份,还是她的声音,尹氏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南木铮平静了许多,让他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他摇摇头,尹氏马上招呼人摆好饭菜酒水,南木铮夫妇和何潇儿坐下来吃饭。

    不知是她身体仍没恢复好,还是这大半年抄经性子磨钝了些,何潇儿话很少,不似以往活泼。

    吃饭过半,尹氏借口孩子午睡,带着婢女出去了。

    南木铮和何潇儿相对而坐,默默无言,只是看着微笑。

    何潇儿拿起酒杯,真诚道:“裕王殿下,我谢谢你。”

    南木铮皱了下眉头,没说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潇儿马上改口道:“阿铮,我知道你为了我们俩的事,在太子那边定是做了很大让步。如今局势凶险,却因我们的事拖你的后腿,我不知道这样的恩情……”

    南木铮举手叫停。他听着“我们俩”、“我们”这些称谓就有些不舒服——“她和他是’我们’,那我呢?是多余的那一个吗?”

    直到他听到“恩情”两个字,实在是忍无可忍才不让她说下去。不然,他真的十分想听她说话。他想听到她的声音。他觉得这世上最好听的莫过于她的声音了,说话的声音、大笑的声音、高声叫他阿铮的声音,都好听。

    可这悦耳的声音,此刻只会说些他不喜欢听的话。

    “上次我见二哥回来,满脸的沧桑。当时就下定决心要做些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就没告诉你们。过了这么多时间才部署好也算我没用。”

    他看何潇儿又要说话,他怕那张好看的樱桃小嘴又说出些疏远客气的感恩之言,忙继续说道:“不过我并没什么损失,太子是你表哥,他也挂念着你的事。我们只是碰头商量了一下而已。这些事儿都不要紧,我自有应对。这些日子忙得没顾上去找你玩,你这半年过得好吗?”

    何潇儿愣了一瞬,她以为南木铮知道所有事,以为知道她抄血经晕倒才会去帮这大忙。最后她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南木铮没有道理知道何家内院之事。于是她吸了口气,感觉肩上的沉重感少了一些,轻松笑道:“很好!我日日待在家里与婢子们相伴着做些女红,侍弄花草,平日翻些话本子,人都养白了些。只是家里不让出门,日子有些无聊罢了。”

    南木铮微笑道:“怪不得你话少了,是在家里闷得把你话匣子锁上了吗?看这脸色,跟个鬼差不多了。可多吃些好的,养养气血,也不怕把人吓着。”

    何潇儿瞪他一眼,恢复了些往日的神气,道:“三弟这毒嘴的功力,果然不减当年。也不知尹氏如何受得了你。”

    “大姐,咱俩彼此彼此!”南木铮眉飞色舞,这才显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采。

    他们唇枪舌剑来回交锋,菜吃了几口,酒喝了半壶。等到午后何潇儿回家时,整个人瞧着注入了些神气,灵魂好似回来了大半。

    尹氏没有回来,直到何潇儿要走,她才又款款出现,与南木铮一起送她到大门口坐车。

    之后,南木铮坐在书房里办公,却心猿意马不能专注;展开纸来,想写写字,笔尖又时时落在纸上不动,晕得一张纸都废了;也不招呼外面的奴仆进来,自己动手又摊开了一张纸,想要画幅水墨画,远山背景下的坐在河边的姑娘怎么看都像是她。他端详着那个女子,仿佛她都动了起来。心随意动,他将那幅画摊到桌子一边,又拿出一张纸将那从画中走出的女子样貌仔仔细细地画了下来。

    事毕,将画小心挂起,何潇儿的脸大大的悬在了裕王的书房。

    他痴痴地看着,却不敢上前触摸,那是他心里如雪莲般美丽圣洁的存在。

    他在心里敲打自己:南木铮啊南木铮!你真是疯了,你这也是傻了。若让别人瞧见这画,你的大事、你的友情、你的名声、你的一切都要受到影响。定是中午那酒喝太多了,竟这样发癫。何潇儿就是这样,总是能让我做平时不做的事。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她将我占为己有这么多年又不肯要我,我像个弃子般哀戚可怜,她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真是个可恨的女人!潇儿~你要过的幸福,好吗?你一定要和乐顺遂平安长寿。这样就算不是我在你身边,我也高兴。南木铮,这两幅画不能留。现在是夺位之争正激烈的时候,容不得一点冒险。若让有心人拿去瞧出了端倪,潇儿就危险了。潇儿,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不过,知道了又怎么样?知道来做什么呢?她总不会抛下十全十美的那个洛行之,来我这里做个侧妃。侧妃之位实在是委屈了她。她这么好,怎能屈居人下,日日请安跪拜?我与她,今生都无缘了?……

    南木铮将情意压得太久,如今稍一放松,就似潮水般席卷他整个世界,停滞了时间。

    外头王管事恭敬的声音响起:“王爷,晚膳到了。您是在书房用膳吗?”

    南木铮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呆呆的站了几个时辰。

    他马上将画扯下,动作着急间在画中人左脸上破了一道小口子。他暗骂自己笨手笨脚,小心将两幅画卷在一起,想着是要撕了还是烧了。但这可是第一次画她,怎么销毁都有些不舍,想了想还是放到了书房密室中的书架上。

    然后才让人进来送饭。王管事走送餐的奴仆前面,走进来没几步,忽然回身对那仆人说道:“你回去,我来送过去。”

    那仆人好不容易抢到在主人跟前露脸的差事,有些不情愿。但王立春是裕王府外院总管事,他不敢违命,只得将食盒递了过去。然后他向侧错开半步,想对着王爷行礼跪安,结果王总管跟着侧了半步。他只得在王总管身前行了礼,退了出去。

    裕王看着王总管的行径有些奇怪,一个个思索各种可能性。最后他思考王总管是怕那仆人看见什么呢?难道他脸上有东西?他摸了一下脸,感觉无甚奇怪。

    还是他忘了将挂着的画收起来?看了空空如也的架子确认了一眼。

    等王立春目送那小厮关门出去,听着远走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裕王才瞧见书桌上摊开的那篇字——满篇都写着何潇儿。

    裕王有些心急且有些窘迫,饶是在最忠心的仆人面前,他内心深处潜藏多年的最深层秘密被人看到了,他也觉得如被人扒光了一般。而且,从此后多了个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再也不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了。

    他的脸红起来,十分失态地走上去,却没赶上步伐从容的王总管放下食盒,拿起那篇字揉成了一团。王总管一盘一盘地将食物放在桌上,汇报着这几天并不十分紧要的事。

    裕王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心中却起伏不定。

    王总管摆完了盘子,如平常一样,收拾起了书桌,将桌上几张废纸和那团纸放在桌脚边的瓷缸里,用火折子一烧了尽。

    就几张纸,火焰并不大,味道也不呛。

    裕王吃完后,王总管收了杯盘带出去,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中,王立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一个月后,得到消息的洛行之快马归家。第二日就去找了何潇儿。

    此时,洛河两家长辈已将该走的仪程走得差不多,又择了两个月后的黄道吉日,准备婚礼,只等过门了。

    直至大婚前一个月,洛行之和何潇儿常常见面,偶尔几次与南木铮三人聚会。但南木铮过于忙了些,并不能时时都见到。但洛行之汇报事务却总能有空。

    南木铮自然要避着两人,不只为了免去自己难过,更是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对潇儿的心思。若有那一日,他无法想象他自幼珍视的友情还会不会存在。

    只是这两日他们成婚,南木铮再以事务繁忙为借口,也得去看看。是以,他在府中磨蹭了半日,告诉自己是在忙正经事,但太阳西斜的时候还是不得不出现在让他嫉妒的那个男人面前。

    对!他嫉妒洛行之。他嫉妒他的阳光大方温暖的性格,嫉妒他聪慧的头脑、善辩的口才、高强的武功。他嫉妒洛行之的完美,从小他站在那里没人再看得见自己,仿佛连光都弃自己而去,全奔向了他。他让南木铮处处感到捉襟见肘的难堪,甚至让他觉得……自卑。明明自己是最高贵的血脉,明明自己要受洛行之的礼,但是他在洛行之面前总有一种心情忽上忽下的不自在。幸好,南木铮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从不表露内心的想法。

    但最嫉妒的是他拥有的人——他拥有恩爱的父母,和谐的家庭,如今更有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与他偕老。他真的是拥有了全部,天下所有的好事儿全让他占尽了。

    南木铮看着随意躺在地上的洛行之,心情有些酸溜溜的。他向来这样洒脱无羁,做什么都透着浑然天成的潇洒。

    当初洛何两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洛行之被情伤折磨,频频上战场替南木铮争军功,偶尔回来也是一副不修边幅邋遢的样子。但即便那时候他身上也透着一种成熟的沧桑美,一种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韵味。

    南木铮看着将自己打理好的玉面小生,心中是服气的。洛行之是男人堆中的翘楚,何潇儿是女人堆里的主角。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相配的,是应该被祝福的。

    但南木铮不想祝福。

    他微笑着垂下眼皮遮住他暗淡的眼神,心里不愿承认一个事实——其实他连洛行之的痛苦和煎熬都羡慕。

    那份痛苦煎熬是因着那个人而产生,世间独独洛行之有资格承受。他想要这一份特殊。

    秋末风凉,洛行之却毫无顾虑地躺在那里,看着凉亭聚起的高顶说着心里话。南木铮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内心的秘密全在南木铮这里。而南木铮向来话少,只静静听着他完美生活里的微小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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