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幌饵

    显然，自己瞅准的弱点侧击，失败了！

    “这个漏洞是假的，上当了啊！”

    不过，李二处变不惊，立即下令军佐，升起杏黄旗左右扰动。

    立刻，在殇阵的左前方、右后方，腾起两股烟尘。

    旗帜招摇，两支更大规模的李唐军，从山林和沟谷中呐喊着冲杀过来。

    一支，是原本应该在城中的李孝基的部队，数量庞大！

    另一支，却是由唐俭率领的玄甲步兵，声势惊人！

    李二，这是早有准备啊！

    “道宗，志玄，随我冲，杀回去，会合堂叔！”

    看见李孝基和唐俭的骏马突入殇军阵中，李二率领玄甲骑调转马头，向自家伏兵的来路冲去……

    阵尾的殇，仔细看着阵中李二的调遣，不由暗自佩服。

    这家伙，的确是个难缠、聪明的主！

    临阵机变，毫不拘泥，果然是个值得自家少帅无比重视的人物。

    但是，此时的殇，同样也一点儿不慌。

    “擂鼓！”

    “发穿云烟花！”

    “嗖——轰！”

    “嗖——轰！”

    ……

    五朵烟花，尖啸着冲上高空，猛然间炸响！

    隆隆的战鼓，陡然奏起。

    那一声声战鼓，仿佛敲打在战场上所有人的胸膛之上！

    立刻，羊头崖和寿阳城中，浓烟四起，杀声震天！

    而殇大阵后边的柳林沟中，也冲出数支埋伏的殇军。

    其中一支，也是黑甲骑兵！

    库巴丹！

    不约而同，李二和殇将自己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投入到这片不知名的潇水岸边！

    刹那间，近二十万大军，在羊头崖边不很宽阔的潇水岸边，展开了猛烈的厮杀……

    李二既紧张，也杀的痛快！

    血液中那股疯狂的基因，很快随着血沫飞进肺腑，开始爆发了出来！

    李二手中的马槊，就像一条毒龙，在人群中上下翻飞。

    身后的亲卫们，也如猛虎一般紧随其后，左冲右杀……

    这，是李二自李唐晋阳起兵以来，遭遇的第一场大规模正面恶战！

    这，也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以主帅的身份亲自参与的是十万级大战！

    黑甲骑对玄甲军，在硬度和残酷性上，生所罕见！

    黑甲骑，根骨全是塞外猛汉，后来补充的人，也是万里挑一的一等杀才！

    玄甲军，是李二这些亲自挑选和训练的猛士，骑军定额两千，部甲士定额三千，也算是万里挑一！

    唯一的区别，就是战斗经验上，明显是殇的黑甲骑更胜一筹。

    马上马下，无不万人敌！

    但李二的玄甲军，也是仗着身上全面的防护，暂时与对面的黑甲军都得旗鼓相当，不落下风！

    至于那些无甲或少甲的兵，这时候能是以一颗颗韭菜……

    花招耍尽，就只能拼绝对的实力！

    敌我交替，就能力凭谁更训练有素、经验丰富！

    胶着战，就是赤裸裸的死亡互砍！

    所谓技能，就是看谁砍得果断、砍得致命、砍得毫无人性！

    ……

    阿布给殇的建议中，其中就有很重要的一条。

    那就是，千万不要和李二耍心眼，千万不要低估李二的能力，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和李二这样的人物对决，其秘诀就是，坚守本阵、留足后备、谨防侧击！

    说简单点，就是对付这个骨血疯狂、极喜用奇的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藏巧用拙、以正克奇！

    弱点和漏洞，要主动留给这哥们！

    李二，感觉到有点麻烦了。

    自己的突袭、伏兵、掩杀……统统都没能起到预期的效果。

    “突围！“

    ”不可恋战！”

    看着连续接招的殇骑打得游刃有余，李二果断地下令。

    而且，不断涌过来的敌军，很让他生疑。

    只是命令发出之后，狭窄的潇水河岸，越来越多、越来越挤的人群，异常限制了李二变阵的想象！

    “展不开，挤得紧！”

    “这场景，倒是很像当初代海寺的作战景象啊……”

    殇看着战场上人山人海的场景，不由得发出慨叹！

    在人海战术中，将帅的智慧和能为影响力，被降到最低！

    随着战斗时间的持续，强弱渐渐开始显露。

    李唐军，有了颓势！

    战斗技能、体力，以及对生死场面的麻木和嗜血惯性，李密魏军更占优势。

    这种犬牙交错的狗斗混战模式，更有利于杀人经验更加丰富的殇军！

    想一想，李密和殇的部队，大都是河南、山东、河北一带当年纵横江湖的一等悍匪。

    他们，都已经在不断的造反道路上走过了漫长的生死路、打过了无数场险恶仗！

    有些人，是从大业七年时的王薄造反开始，就走了这条道！

    八年！

    ！！！

    单比亲手看下脑壳，就要比李唐军多出好几十倍！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蜕变为真正的士！

    士，兵，卒，可在李密大魏军中有着严格的筛选和定义界限！

    而相比而言，李唐军自从起事开始，满打满算也才就不到三个月！

    三个月！

    ！！！

    而李唐军队人员成分构成，也相对简单。

    一部分兵卒，是河东地区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祸害乡民的地痞流氓！

    还有一部分，是太原盆地老实巴交的农民，起步毫无作战实际经验。

    最有战斗力的，只是余下的两部分人。

    其中之一，是李建成、李二、窦抗等人招募拉拢的陇右、河东一带的土匪，数量最多。

    另一部分，则是太原通守府治下的府兵，但数量不多。

    但是，这三两年，因为李渊的刻意伪装，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在施行潜伏。

    太原盆地内的各处山头、临泽，都成了他们的营地。

    这样，出了刻意组织的训练，几乎没能参加过过有多少施展意义的厮杀！

    倒是在纪律、军阵、令旗、口号等方面，演练得很是具有天下雄兵的样子！

    怎么说呢？

    样子货！

    ！！！

    军队的战斗力，还是在具体作战中磨砺而出！

    所以，等渡过了开始的兴奋、豪气之后，没经验的李唐军便整体出现了新兵战场综合征！

    （别说这词儿是现代的，华夏老祖宗早就发现了，并且有具体针对性训练办法）

    （老兵有 ptsd，新兵也有，只不过是战争过程中的）

    （老兵的那种病，据说主要靠放纵屠城什么的；而新兵的战场综合征，只能靠见血见死）

    伤亡，在急剧飙升，自然是以李二的人马最多！

    机械互砍中，李密的魏军占了麻木不仁的便宜！

    ……

    来来去去，只有血淋淋的你死，和我活！

    跑不起来的骑军，很多时候还不如站在地上的步兵！

    于是，防护精良的骑军下了马，成了步履沉重的步甲士……

    个人技，地面技，在这时候发挥到了极致……

    殇的黑甲军，简直就是移动的生命收割机！

    李二，也不得不跳下战马，扔掉了手中心爱的长槊。

    他举起自己的步槊和圆盾，开始发疯一般奋勇冲杀……

    人，实在是太多了！

    无穷无尽！

    无边无涯！

    面前，是人！

    身后左右，全是人！

    所有的人，眼珠全都变得血红！

    厉害的，就像是见着血腥气的、吃过活鲜人肉的饿狼！

    废柴的，也红着眼睛，但却像浑身发抖的兔子！

    “杀！”

    “杀！”

    “我滴个娘嘞！”

    ……

    殇的主力，批次尽出！

    李二，也将所有的前线部队，以一种和殇一样的战术，层层加入！

    添油，添成了灾难……

    在不到一个半时辰的短暂时间里，乐平、寿阳、平城一线双方近二十万人的力量，全部汇聚到了一起！

    小战，演变成了大战、混战！

    三十余里的潇水河岸，惨烈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挤成一团的二十万人混战，实在是非常发威，泛善可陈！

    在如此突如其来的弘大场面之前，李二、殇，这两位主将的任何精巧技战术，全部成为了鸡肋！

    现在，就只能凭实力了！

    训练、经验、军心、士气，以及有没有足够的后备力量！

    可是，殇的“人马”，似乎还在不断从四面奔来……

    李二，兜里面却已经没有一粒豆子了！

    羊头崖、平城、乐平，几乎是一座空城！

    城头，寨墙上的兵士，全是气氛组。

    李二，不仅唱了一出空城计，而且还来了一把 all !

    他，也在赌，想来一战成名！

    《孙子兵法·势篇》中，有云。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李二，的确是孙子《势篇》的应用达人和绝代弟子。

    可是，当奇用尽，最后决定战局的，总会是实力——真正的实力。

    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真正能打仗的军队数量，也叫精兵规模。

    军队先有质，再有量，然后战斗力的质量反复互变！

    战争学中，这就叫质量互变率！

    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在李二率领的李唐新军面前，殇率领的大魏老兵全是就近沙场的百战老兵，且数量无穷！

    百战，出精兵！

    精兵的数量，就是妥妥的实力！

    李渊，但就兵力而言，此时还不是真正的大佬！

    ……

    李二的北征大军，其命运已然注定！

    死亡，哀嚎，金铁交鸣……

    滚烫的鲜血，浸润了潇水岸边冰冷僵硬的沙土，然后变成血泥浆和溪流，一绺绺流淌进逝者如斯的激流……

    终于，潇水，变成血红的河……

    殇，并没有参与后续的战斗。

    当李二亲率的突袭玄甲军被完全夹到阵中，他便悄悄地撤出战场。

    剩下的，就是你死我活的添油战、消耗战、生死战……

    每当这时候，他便知道自己这个主帅的作用，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库敖曹、库巴丹、张升、赵君德、周法明、徐师仁、赵佗……

    还有不断赶来的，其他友军……

    战场，属于他们！

    在灰熊和亲卫门严密的护卫之下，殇登上了羊头山对面的另一处山头之上。

    那儿，早就有一大帮人。

    为首的，正是魏王，李密！

    殇，上前行礼。

    李密却一把抱住殇，哈哈大笑。

    然后，他挽着殇的手臂，走近悬崖边上，俯视着整个战场……

    潇水上下游，距离战场各五里之外，还有大批待战的李密军队……

    李密，这是倾巢而出！

    对于这场战役，李密已经期待了许久。

    自从跨过太行山，精于计算的李密，就已经在筹划着如何在太原盆地立足。

    而要在李渊的后方大本营里立足，绝对绝对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

    李渊，怎么可能允许一只老虎，卧在自己身边？

    百分百，会死磕！

    死磕不怕，都是刀口舔血、争夺天下的主，谁怕谁？

    就怕李渊不死磕，而是采用持续不断的骚扰和游击！

    那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客军来说，那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光是征粮、立足、生存，就是个拦路虎。

    反而，如果来场倾国之战，对李密更有利！

    为何？

    混到李密这个等级的人物，早就将普通的输赢看淡。

    他，要的是整个大隋天下的江湖地位和声望！

    这场必须要打的战役，将决定李密能不能在太原盆地里立足，进而获得当地百姓有限程度的民心！

    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确立李密是否有资格，成为太原盆地主人之一。

    进而，绕过大隋重兵把守的大运河、洛阳，保留一张入主大兴城的入场券！

    所以，李密期待着这样以场大战。

    而且，必须要一战立威、扬名！

    他和殇，始终在寻找着机会，寻找着目标。

    这不，李渊派出了他最能打的二公子，敦煌公，李二！

    好！

    不大不小，刚刚好！

    就他了！

    于是，北部四处疯狂活动的左武厚大将军李君羡，领着朱雀骠骑将军田留安、玄武骠骑将军周文举，成为了迷惑李唐军队的大幌子。

    现在，那儿充其量也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军队！

    其余大量的精锐，早就在五日之前，利用夜色的掩护已经全部偷偷运动到南部乐平、和顺、九京山的山谷密林之中……

    潜伏，待机！

    而殇，那看似纵横太原盆地东南部的十万兵马，也算是一个大幌子！

    两万殇骑，以及跟在屁股后面的近七万余百营杂军，有其非战斗性的核心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