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宝六牛

    “你个背时娃儿，站到站到，不要跑了，快不要跑了。”

    李氏拿着一把高粱扫帚边撵边喊。

    “奶，我才不站到呢，我站到就要挨打，我又不傻。”

    越喊六牛跑得越快，边跑还边回头扮鬼脸。

    秋日夕阳下，七巧吊着手脚躺在凉椅上看着院子里这一幕嘴角微翘。

    真羡慕能跑能跳的日子，她这一跤摔得惨，从现代摔到了古代，更摔得实在：右手右脚都骨折。

    大夫给绑得结结实实的，一点儿动弹不得，连吃个饭都靠喂。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压根儿不该是这样啊。

    穿到这农家小院三天了，也算摸清了这个家里的情况。

    重男轻女是固有的，李氏对这个最小的孙子宠爱得很，别看她吼得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扣子上粘着我的麻线了，你个背时娃儿，你跑什么跑，哎哟哟，这可怎么得了！”

    李氏气得拍手跺脚。

    “六牛，你又在气奶奶。”大牛挑了一挑柴禾回到坝子里，一看到这场景大声吼：“站住，再不站住我收拾你。”

    “噢，好。”

    六牛果然站在了坝子边上，乖乖的不敢动。

    “你跑啊，你怎么不跑啊？”

    “我又不傻，你这么大了我跑不赢你……”

    六牛嘟着嘴：“再过二十年，我保证比你跑得快。”

    “哈哈哈……”

    院坝里七巧成功笑喷了。

    “你大哥比你大十二岁呢，再过二十年他都四十了，到时你是大小伙子，他当然跑不赢你。”李氏笑骂：“狗东西，你还挺会算账的。”

    大牛放下背篼走了过去拎着他的衣领拖到了李氏面前。

    “奶，收拾他。”

    “你个背时的，你看看这地上……”李氏从他衣服扣子里清出来两根麻线丝丝，然后指着地上一团乱麻：“我今天下午绩了一下午的麻线，就被你搞成这样。

    “我不知道。”六牛吐了吐舌头：“我以为您打我是因为我偷了红薯干。”

    “背时娃儿，你又去偷拿红薯干，做点红薯干是为了你们过年有香东西吃，结果还没晒干就先进你们的肚皮，过年你吃屁！”

    “屁不能吃。”六牛挠挠头：“奶，原来你不知道啊，我又不打自招了?”

    “噗”的一声，院坝里的人都笑得不行。

    六牛简直就是一个活宝。

    “赶紧的，给我把麻线捡回来。”

    李氏的关注点一直在她的手工活上。

    “捡回来也没用了，一团乱麻。”

    六牛无意中犯了错，倒也愿意改。

    将地上的一堆线捡回来，上面还沾着些枯枝树叶就像麻雀窝似的。

    “你哟你哟……”

    李氏拿着一个麻雀窝心口都疼了：“我一下午的活全白干了。”

    七巧深表同情，真正是剪不断理还乱。

    “奶，别生气，我帮你划麻线，你重新再绩。”

    李氏黑着脸不理她。

    “奶，让七巧也帮你，您都说了，七巧眼睛好绩的麻线又细又均匀还更好卖。”

    七巧瞪大了眼睛？

    六牛你还要不要脸，自己闯了祸锅甩我头上？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六牛是二叔家的儿子，比自己就大了那么一天，结果处处以哥哥自居。

    “亏你想得出，还不是因为你带七巧出去玩，掏什么鸟蛋，害得她从树上掉下来摔成这样了你还让她绩麻线，单手也能绩吗？你这个惹祸精……”

    “那也不能怪我，七巧自己不服输要爬树的。”六牛朝着七巧扮鬼脸：“说你们女孩子笨，还不承认。”

    七巧不吭声，原主是一个躁脾气好斗的性子，激将法对她好使。

    上下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奔三的人了，现在和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儿。

    “七巧啊，你今年也八岁了，以后不要跟着这个猴子到处跑了，等你伤好了跟着奶奶绩麻线，卖了的钱就是你的私房钱，谁都不给，以后好添嫁妆。”李氏柔声说道：“女孩子要学绩麻纺纱织布，女红厨艺样样都要拿得出手，以后才好谈人家，像三巧一样嫁到好人家也不会被嫌弃。”

    “好。”

    七巧乖顺的回答。

    她不是怕嫁不掉，而是对这一项非遗物质文化遗产真的感兴趣。

    上辈子的她去采访夏布手工织布越是深入的了解越是喜欢。

    所有遇上的事儿偶然中都带着必然，她，夏紫晨，出生在农历七月初七凌晨，父母就给取了小名七巧。

    结果，去山区采访的路上摔了一跤给摔到这个山村里来了。

    或许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不仅是本家连名字都没变。

    来这里三天右手右脚不能动弹，每天都被娘抱出来放在凉椅上，看着奶奶绩麻线。

    老人无声的重复单调的动作，此时没有摄像机的拍摄也没有观众更没有喝彩，她却时常看得入迷。

    老人绩着麻，岁月如一丝丝麻线缓缓的在指尖流淌，不急不躁，那画面很是恬淡温馨。

    像今天这样被六牛搞破坏的时候实在是少。

    “六牛，去给我舀半碗水来。”

    李氏理了半天的乱麻又气又恼，扔了又舍不得，只好坐下来一节一节的扯断重新绩。

    “来了，奶。”

    六牛这会儿跑得飞快。

    看他将功补过的样子，七巧想到底是因为没挨打。

    要放在别的人家，这么猴的小崽子早打得哭稀流了，怎么还能使嘴。

    “奶，我帮您撕麻线。”

    打了水，端了张小凳子，六牛是诚心要讨好奶奶，省得晚上回来告状被爹娘揍。

    将一片苎麻搭在膝盖上，用指甲一缕缕拔开，再划成细线一样的丝，一根根的递给奶奶。

    李氏接过麻丝丝用手捻细连接起来一点一点的顺着滑进了麻篮里。

    “背时娃儿，喊你不要跑，我眼睛又不好，绩点麻线好难噢，你还要搞破坏。”

    “奶，我真不是故意的。”

    六牛觉得奶老是爱翻旧帐，怎么就不能翻篇呢。

    “奶，您眼睛不好，以后绩麻线都喊上七巧，七巧可以帮忙。”

    七巧笑着看向六牛。

    “咋了，七巧？”

    六牛看向她。

    “我觉得你也绩得也挺好。”七巧笑道：“我现在这样子要养好才能动弹，所以只能你帮忙了，啊，奶，我要喝水。”

    “六牛，快去，给七巧倒水。”

    六牛……

    总觉得哪儿不对！

    七巧嘴角弯弯：小样儿，你想指使我，我就不能喊你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