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华故人

    “好！好！好！”陈春阳双手握住刘骸的双手，一连说了三个好。

    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快，快进屋坐。”

    刘骸点了点头，看着姬瑶道：“走！”

    姬瑶跟上，也没有嫌弃屋子破烂，只是有些好奇。

    她是第一次见到用泥巴堆砌的房子，而且这房子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很大的缝隙，像是随时都会垮掉似的。

    村长准备跟过去，但被县丞拉住了。

    “郝村长，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坐得下啊？你还不赶紧招待一下？”

    村长一听，言之有理，拱手对侍卫们说道：“各位大人，若不嫌弃，到我家里吃顿便饭可好？”

    侍卫长看了看这房子，又看了看跟来的十余位手下。

    抱拳对村长说道：“就不打扰村长了，我们自行安排就行。”

    这十余位官兵，能把村长吃穷，所以侍卫长拒绝了。

    带着众人在离陈春阳家不远处的工地上，简单的搭了个营帐。

    刘骸进屋后，看着这土墙房。

    土墙房的堂屋后墙的正中，摆放着一块牌位，是陈春阳父亲的牌位，然后堂屋正中间有一张木制八仙桌，桌的四面围着长条凳，从桌面包浆的程度来看，应该是有不少年头了。

    面对大厅一左一右有两个房间，左边是陈春阳住的，而右边据他所说，是他儿子和儿媳住的。

    右边的房间再往右，是灶房，灶房往里，是猪圈，养有两头黑猪。

    如此看来，房子是破烂了点，但生活条件应该不差，两头猪年前应该能给她们带来二三两银子的收入。

    “为何不见表哥？”刘骸问道。

    陈春阳往屋外看了看。“应该快回来了啊。”

    “现在正值农忙，他和你表嫂子在挖田，还有你小侄儿也在那儿，回来的时候发现田里有鳝鱼，就舍不得走了，估计在抓鳝鱼。”

    刘骸微笑的点了点头。

    “阿娘病逝时，只告诉我小河村这个地方，我是多方打听才找到的，她有些不愿提及这边的事，舅父可以和我说说吗？”

    陈春阳未干的眼眶再次湿润。

    “是我们对不起春华，那时他才十七岁，县里征招年轻女子入宫，家里那时候穷，你外公外婆就把送到了县衙，换来了钱财，往后她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往家里寄钱，就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刘骸点点头，他知道，这样的世道，虽然有人锦衣玉食，但也有饥民恶鬼，卖儿卖女不稀奇，真正饥荒之时，书上那些什么易子而食，什么析骸而爨的字眼，都会从书本上抠下来，变成血淋淋的现实。

    想来，舅父现在的生活，应该跟春华的帮助有关。

    “舅父不必自责，阿娘过得很好。”刘骸宽慰道。

    陈春阳老泪纵横。

    “阿娘在这边可还有未了心愿？”刘骸继续问道。

    陈春阳一声哀叹。

    “你娘入宫前，有喜欢的人，两个人如果没有县里的征召，应该是要结婚的。”

    刘骸闻言一愣。“那这人现在？”

    陈春阳继续说道。“我们都叫他刘三儿，你娘被带走的哪天，他跑到县衙里去要人，被人打断了腿，没钱医治，过后也没人愿意嫁给他，就这么单身了一辈子。”

    刘骸皱眉，县丞如今就在小河村，他在想，要不要替这个人讨回公道。

    陈春阳好像想到了什么。

    “以前县丞已经被辞退了，不是现在的县丞。”

    刘骸点头。“这人现在怎么样了？”

    陈春阳摇头。“我和他常有往来，如今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刘骸轻叹。“舅父可带我去瞧瞧？”

    陈春阳点头，带着刘骸和姬瑶往村子最里面走去。

    经过一片麻竹林后，众人便看到了一座破烂的房子，房子结构是用整树扣成的，然后墙面是用石灰黄泥和稻草扶在竹篾上做的。

    这样的工艺要比陈春阳土墙房好，但因为长期没人打理的原因，树干被雨淋了，长期保持在一个潮湿的状态，很多地方都长蘑菇了，往上看，灵芝木耳都有。

    而大门外的又侧，还放了一口棺材。

    据陈春阳所说，这棺材是他给刘三儿准备的，怕刘三儿突然死了来不及准备。

    “刘三儿，刘三儿！”陈春阳在门口喊了几声。

    “进来……！”刘三的声音沙哑，死气沉沉。

    陈春阳和刘骸对视了一眼，刘骸看了看姬瑶。

    “你在外面等我！”

    姬瑶闻到了里面的腐朽味道，确实不愿意进去，点了点头。

    许是听到了外面进来的脚步声，刘三儿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咳咳~！现在农忙，你先忙你自己的，不用管我。”

    “刘三儿，你猜谁来啦？”陈春阳说道。

    他很是熟稔，进屋后就开始给他把没洗的碗筷给收了起来，然后又给他把屋里打扫一下。

    卧病在床的刘三儿，仰头看着刘骸。“这是？”

    这时候刘骸和陈春阳都意识到了什么。

    刚刚只顾着来，没有想到和刘三儿说，刘骸是春华孩子后，他会作何感想。

    最后刘骸还是开口道。“我娘叫春华。”

    果然，刘三儿闻言张大了眼睛，试图坐起来好好看看刘骸。

    刘骸见状，主动上去把他扶了起来。

    “春华的孩子？”刘三儿再次问道。

    刘骸还是怕刘三儿过于激动，说出了实情。“刘骸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并非亲生。”

    “啊？”

    陈春阳和刘三都愣住了。

    刘骸笑了笑。“我是捡的，但确实是她抚养长大的。”

    “和你一样，她一生未嫁。”

    刘三儿闻言，眼眶湿润，想起了那个少女，那个说以后要嫁给自己的少女。

    “她人呢？”刘三哽咽。

    刘骸眼眶也湿润。“走了！”

    “春华……！”刘三儿闭上了眼，眼泪止不住的流。

    “你姓刘？难道？”陈春阳好像想到了什么。

    刘骸本来想否认的，但他最终还是打算成全两个人错过了一生的爱。

    “应该是的。”刘骸点头道。

    刘三忽然把刘骸的手抓得死死的，浑身抽搐。

    “孩子，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对不起你。”

    刘骸摇了摇头。“你把娘让给了我，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哭泣片刻后，刘三儿再次闭上眼。“她哥啊，我好想春华啊，真的好想。”

    片刻后又睁开。“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她。”

    刘骸从进门就感觉到了他的死气，所以他想让这个春华喜欢的老人，这穷苦的一辈子，稍微圆满一些。

    刘三儿，享年六十二岁。

    三日后，刘三的墓碑上刻有“先父刘三文之墓”的字样，立碑人那一栏也刻有“子，刘骸”

    姬瑶看着墓碑，很想知道刘垂看了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