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啊，苦了你了。

    萧爸爸大张着嘴巴，像被扔上岸边，无法呼吸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的，挣扎着呼吸。

    他心底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他不能接受，不可置信这个结果。

    无法相信和接受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肆意的撕扯着他的心。

    他和老伴，那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就在一起玩泥巴了，在一起，足足一起成长，相伴了将近60个年头，他对老伴的感情和不舍，是真的。

    之前查出来，是癌症要手术的时候，他就差点吓出心脏病的。

    他不能相信。不敢想，如果老伴死了，自己这余生，能怎么过下去。

    明明身体那么好的老伴，怎么就得上了这要命的病了。

    不过，那时候，女儿站了出来，。

    萧怡然像一夜长大了一样，变了一个人似的。

    首先去单位辞了工作，然后开始，日夜查找资料，翻阅国际癌症信息的杂志，找熟人，介绍主任医师。

    一手忙着给妈妈张罗住院，开中药调理，做药膳换口味。

    几次化疗，单间病房都是女儿提前张罗好的。

    化疗药物对血管刺激很大，需要一点点推进静脉，稍有不慎，滚针就是一个，久久不会消的大硬块子。

    第一次化疗时候，在单间病房，点滴推了两天一夜。

    女儿一个人去的，她帮妈妈洗脸，买饭，喂药，倒水的伺候。

    晚上两个人各睡一床，老伴睡觉时，翻了下身，滚针了，那手臂上的大硬块子，蔓延了半条手臂，足足疼了两个多月，都没有消。

    萧怡然心下愧疚。

    从那以后，后来的5次化疗，和追加的两个疗程的化疗，萧怡然说什么也不睡了。

    每隔28天一次的化疗，两天一夜，萧怡然就硬是，一夜一夜的瞪大眼睛，不睡，盯着点滴针，真的就再也没滚针过。

    这么，这么靠谱，可以依靠的女儿，现在说的，说的，这是什么啊？

    不是说早期？

    不是说快要好了？

    不是说。。。

    怎么就所剩时间无多了，怎么就。。。

    萧爸爸觉得，嘴巴里的火，都要喷出来了。

    他看看老伴，看看女儿，眼睛里的怒火，仿佛找到了出口。

    他正要咆哮的，质问萧怡然，谁给你的权力？让你一直瞒着我们，一年不说真话，谁让你自己做主的时候。

    “苦了你了，孩子，”

    萧妈妈幽幽的，先张了嘴。

    萧妈妈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在妈妈眼里，这长的再大的女儿，也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长不大，需要呵护的孩子啊。

    可是，这一年里，就是这个孩子，一手包办了所有，从钱，到找关系，从找资源，到找大夫，从拿检查，到伺候化疗，都只是她一个人。

    她班也不上了，之前买的房子，也早早挂在了网上，以防钱不够用。

    自己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啊。

    一共没做过几顿饭，可是为了给自己，做一碗翅煲粥，坐着挑老翅硬是，挑了整整十一个小时。

    这吃的哪里是粥，是自己女儿的心啊。

    谁都可能看不见。

    只有妈妈，妈妈看得见。

    即使妈妈，现在自己的寿命，已经开始倒计时。

    可是，她看的见，自己女儿爱自己，想努力长大成，参天大树。

    想守护在自己头顶的努力啊。

    “孩子，她爸，”

    萧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也想哭，她不想死，她还想守着自己的女儿。

    一股悲伤袭来。

    “她爸啊，孩子不容易啊。

    她一个人，这一年背负着，心底这个秘密，连个能说说的人都没有。

    她这一年，受了多少内心煎熬和折磨啊。

    怡然啊，你这一年，你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

    萧妈妈的泪水，落了下来，她的手轻轻，揽住了萧怡然。

    这句话一落，萧怡然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一声，哭倒在妈妈的怀里。

    妈妈啊，妈妈，都这个时候了，依然在想着我。

    妈妈啊，妈妈，我怎么就无法救回你啊，我的妈妈。

    妈妈啊，妈妈，只有你，你懂我的苦啊。

    这一年，每一回，去医生办公室，交流结果，萧怡然都得做好，十二分的心理建设。

    每次拿到并不乐观的结果，萧怡然都会找个理由出门，把自己锁死在，闷热的车里，放声大哭一顿。

    然后，平复心情，整理情绪，假装高高兴兴的，回家报好消息。

    有谁知道，这一年她心里有多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