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小女孩

    文棠还不知道林家饭店发生的事情。

    她买的车票下午才出发，时间还宽裕，所以一早就去了服装店。

    她出发得晚，到的时候，服装店已经开始营业。

    新的一天开始，训练有素的店员们熟练地签到之后，先从仓库补货，再换上服装店统一的工服。

    其实也就是整齐划一的米色毛衣加黑裤子。

    衣美人是安县第一家可以自选服装的店铺。

    布票紧缺，导致大家很少买成衣，再说百货商店的衣服除去布票也不便宜，所以都是自己扯了布找裁缝做衣服。

    衣美人的出现让一切变得不同起来。

    一是买衣服不需要布票，二来还能试衣服，在极少有人购买成衣的安县，无疑是极其与众不同的，这个响亮的名气一打出去，顿时吸引了一大票人。

    大家纷纷侧目，都觉得新奇，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人都有一种求知欲，想看看这个大家口口相传的服装店特殊在哪里，不少人为此前呼后拥而来。

    客人一多，照理说他们准备的也算充足，人手也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衣美人最开始的时候没有统一工服。

    这一点的弊端，在刚开业第一天就暴露无遗。

    因为大家穿的各式各样，满目都是人，难以分辨，好多客人想找店员了解衣服的材质尺码，都无从说起。

    想买衣服的场面一度混乱。

    文棠发现这个问题后，当天就拿出几套衣服找人缝制出店名，让大家全都换上，统一的服饰看起来正式又整洁，客人一眼就能将他们辨认出来。

    今天限量的的确良布已经售罄，所以店门口的桌子已经撤回店内，文棠停了车走进店里，正好有两个客人提着新衣服离开。

    店里一下安静下来，小文把衣架上的衣服重新排列，回头就看到进店的老板。

    “文棠姐，你来啦！”

    打过招呼，见只有小纭和小文两个女孩子在前头，却不见文东和小董，文棠面露疑惑。

    小文松开衣服，伸手指向后头，嘴上说着，“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文东哥和小董哥正在后头扫雪呢！”

    他们租下的店铺只有一层，后头的院子也是平房，如果平时下雨倒无大碍，屋顶设计了一定的倾斜弧度，专门用来排水。

    但是积雪就不好处理，现在温度还不到化雪的时候，若是屋顶的积雪堆积久了，就不好清理。

    店里只有两位男士，他们长手长脚，力气大，体力活往往都是他们先上，所以这会一闲下来就自觉去后头扫雪了。

    店里暂时清闲下来，小纭正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个玻璃瓶子，一下又一下，来回在衣服上压实。

    玻璃瓶子稳稳一压过去，衣服原本的折痕便浅了很多。

    瓶子装着热水，玻璃易碎，所以小纭小心翼翼地放在有折痕的衣服上来回熨烫。

    她身上穿着一件米色毛衣，毛衣宽松，让人看上去柔和又美好，毛衣靠近胸口处，缝着飘逸漂亮的字体──衣美人。

    小纭还挺喜欢店里的工服，觉得很特别，比起那些售票员、服务员身上死板的制服，保暖不说，还多了几分轻松随意的感觉。

    里面穿的都是他们自己的衣服，毛衣可以直接套在外头，下班了就换下，上班再套回来，也不费事。

    “欢迎光临衣美人～”

    小文比陈小纭小两岁，性格放开后总是青春活力的样子，她也穿着同样的毛衣，正站在店门口放空。

    忽然看到一位三十上下的女人走进店铺，小文立马收回放松的思绪，挺直脊背，挂上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小文已经不是最初那个面对客人总是面红耳赤，不敢大声说话的小文了。

    从在厂门口一路摆摊卖衣服，到升级成为服装店的售货员，她已经能独当一面，应对各种客人信手拈来。

    文棠转到后头看了看，隐约看到两个人影来回走动，俨然在房顶上弯腰认真扫雪的样子。

    小董看见基本露出原本颜色的楼顶，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呼出一口白汽。

    “董哥，你先下去，剩下的交给我，我两铲子清理完这一块就结束了。”

    小董往文东店方向看了眼，见文东所在的角落没多少积雪，爽快地应了一声，身子利落地往下一滑。

    一脚稳稳地踩到院墙上，又借着梯子，几步下到地面。

    厚厚的雪花扑簌扑簌地扫到空中，像鹅毛一样四处散开，在阳光下散出雪白的光芒，再如释重负地落在地上。

    房子靠近院墙一侧的角落里，静静靠着一架结实光滑的老竹梯，一端靠在房顶，一端稳稳支在地上。

    也许是扫雪出了汗，房顶上的两个男人脱下了厚重的外套，露出结实的身躯，两人配合到位，仔仔细细把积雪清理干净。

    正当默默看着的文棠准备离开的时候，屋顶上正弯腰的两人忽然一个接一个抬头，齐刷刷看向同一个方向。

    其中的文东朝着那边张嘴说了什么，同时隐约有模糊不清的女人声音传到耳中。

    似乎两人正在和她看不见的某人说话。

    是谁?

    文棠好奇地走出来，发现声音是从墙的另一边传来的，几分成熟和知性的音色。

    原来是隔壁的徐姐。

    徐姐忽大忽小，絮絮叨叨的声音从院墙后传来，哪怕隔着院墙也没削弱多少。

    显然和两人说话的正是她。

    “……昨晚大半夜冷不丁有人敲门，把我们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就孤零零躺在咱们店门口，看着饿了几天了。”

    “我看见那孩子穿得少，也冻得不行，先给她灌了碗姜汤，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就是现在还没醒，不能问话，估计孩子家里都等急了……”

    徐姐说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一脸庆幸。

    “我这个人一向睡得沉，好在你吴哥睡得浅，才能听到这声音，要是我们没开门，估计这孩子……”

    意有所指的尾音消失在嘴边，剩下的话徐姐没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县的人们一早就发现昨晚下了茫茫的大雪，厚厚的雪地，足有小腿高。

    虽然有下雪不冷化雪冷这句话，但那只是针对吃饱穿暖的人而言，对于没有御寒能力的孩子来说，这么大的雪可以说是很致命的。

    “只能等人醒了，再好好问问，希望这孩子是不小心跑丢的……”

    听完整件事情的文东也唏嘘着，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委婉的说法。

    徐姐特地说了那孩子穿得少，这么冷的天穿得单薄，还在独自外面晃悠的，走丢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文东摇了摇头，这才发现看到视线里多出来一道人影，“姐！你来了。”

    隔着一堵墙的文棠听到了只言片语，能听出来，似乎是徐姐家意外地捡到了一个落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