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十九：被石头砸死的绝灭大君

    焚风状态良好。

    对于令使级的存在，横渡虚空跨越星域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在翁法罗斯那边留下过一个分身，因此闭着眼睛都能回来而不至于迷路。

    纳努克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他作为追随负创神的随从，有义务为主神排忧解难，用那代表着完全死灭的火焰烧尽这个可悲的域外世界。

    这会很顺利，是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出意外了。

    在焚风的记忆里，所谓的翁法罗斯是一处依附于【权杖】诞生的数据空间，那里还有一个信奉智识的机械脑袋，他的分身和其之间虽然有所摩擦，但总体没有爆发大的冲突。

    从哪里看出来没有严重冲突的？

    他的分身还好好的活着呢。

    虽然来古士那家伙表面上是一个没那么强力的角色，但焚风知道能理解【权杖】的，最低也和自己一个层次。

    甚至可能是……赞达尔。

    焚风停止思绪，再思考下去就不礼貌了，在毁灭【智识】之前，这是万万不可触碰到秘辛。

    他展开自己的能量场，用纯粹的毁灭构建出一个临时的领域，这将保证他接下来在这里停驻的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无聊的家伙通风报信，打扰了他的兴致。

    当他启动探测以后，未知的恐惧笼罩了他。

    翁法罗斯拥有了实体，它跨越了数据空间的局限，真正的存在于客观可观测的宇宙。

    更恐怖的是，来古士已经不见了——大量无主的命途力量在游荡，又因为无所依从走向消散，那可能属于某个刚刚被杀死的强者，不出意外，在这里死掉的就是来古士。

    焚风转过头，来时的路已经消失。

    原先环绕翁法罗斯的星环因为某种不可预料的意外凝聚成类似亚空晶壁那种材质的东西，整个星体都仿佛一个被预先设计好的笼子，此时此刻终于关上了窄门。

    而脚下的大地，逐渐升起一轮血红的太阳。

    焚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在周身感受到的滔天恶意让他不得不维持备战，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这个异类，就像免疫系统觉察到一株病毒或者一团细菌。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武人不惧死亡，在这种时候，焚风的心里甚至涌现出一丝兴奋，太棒了，那会是足以承载他全力厮杀的强敌吗？

    他抬起头直视太阳，太阳射下冰冷的光芒。

    随后是难以言喻的心悸。

    一块石头，一支箭，一道威力可能足以杀死星神的流光——焚风眼中的大地变成了铂金色的海洋，狂风在耳边呼啸，当他呆滞的低下头，胸膛那边致命的贯穿伤仍然在流血。

    生命和意志在极速流逝，从他这具容器中喷涌而出，化作滋养大地的甘霖。

    可喜可贺，喜提主神纳努克同款致命伤。

    焚风倒下了，甚至没来得及留下遗言。

    这具身体，死了。

    翁法罗斯神话中，被神选中的少年王者用三块石头和投石索讨伐了危害国家的巨人，当巨人因为死亡跪倒，他的血汇聚成翁法罗斯南方大地的某片湖泊，雅努萨波利斯人用这片湖泊的水灌溉千门之城周围的麦田。

    何等迅疾的杀戮……

    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没有感觉到后悔。

    焚风在隔了几十亿星域的某颗死星上睁开眼睛，他刚刚失去了在翁法罗斯部署的分身。他看清楚了那致命攻击的实质，一块普通石头自大地上莫名其妙的悬浮，然后向他的分身飞去——轻描淡写的置他于死地。

    没有争斗，没有厮杀，对方在产生恶意之后想到的可能仅仅是清理后院花园那样的想法，整个世界都在回应祂，于是焚风的分身死了。

    可笑！荒唐！

    鲁莽不代表送死，早已知晓那里有星神级别生物存在的焚风怎么可能会不留一手。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但凡他反应再慢上几毫秒，断开连接的时间再晚上些许，那东西裹挟着命途能追到这里，说不定今天就是他焚风的死期呢。

    “主神，我做不到，我失败了。”

    短暂的，像是一辈子那样煎熬的沉默。

    “嗯，这不怪你，回来。”

    纳努克没有发怒，祂相当的平静。

    面对不可抗力的玩意儿，他总是平静。

    让自己的随从和奴仆去做根本做不到的事本就是一种战略失误，祂会把这次谋划的失败归咎于自己而不是与其无关的焚风。

    “去找幻胧，我为你标记了她最后出现的地点，你到那里看看她是不是死了。”

    “如果没死，就把她带回来。”

    棋子有更重要的用处，身为星神和一系势力的首领，纳努克有最基本的智力。

    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能急。

    “是。”

    焚风没有再去追问翁法罗斯的情况，他能活到今天有一个好品质——从来不多管闲事。

    说点老实的，他刚刚断绝了一切和翁法罗斯那片星空有关的联系，即使是那位大人靠着分身实体里残存的气息找上门来，他也能在被迁怒之前跑路，再也不回来。

    幻胧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

    焚风有的是时间去找她。

    ……

    今天雅努萨波利斯的风儿甚是喧嚣。

    清晨六点，忙碌了一晚上的祭司长结束了夜生活日常，打着哈欠走回学校年级组办公室。

    决定了，今天就摸鱼，有啥事要做的，有请亲爱的那刻夏老师代课，反正那位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教起学生还是挺卖力的。

    劳模还在蒸，只要你足够努力，那就有的是机会让你发挥作用，人生苦短，不如早日实现睡觉自由，关上窗，锁好门，布下结界挡死百界门，一套丝滑小连招，让世界彻底遗忘我。

    好耶，是午觉时间——某只紫白色毛绒绒小动物准备好了进入美好的梦世界。

    梦里岁月静好，某个自称“鸭梨木”的二傻子扇动着雏翼小翅膀，穿着绿油油的仙人掌套装，提着一把名为铜质短剑的玩意儿找上了门。（非常艰难的憋笑）

    神明吞噬者被【宇宙之虫】召唤了！

    神明吞噬者已苏醒！

    鸭梨木同学秒切战斗脸。

    没想到！刚刚那身套装只是给你看看的时装，铜质短剑放入背包，反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把——神级·洞察者？？？

    哎呦我超，法狗？！（fargo）

    小朋友，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神，不惧死亡！”

    一顿吃饱喝足的弹幕盛宴以后，伴随着不甘的哀嚎，能够噬灭神明的星体游龙坠入深渊。

    祭司长笑着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从窗户往外看，今天下午的太阳有些灼目，红的让人觉得不安，看来是有谁开着毁灭命途跑到翁法罗斯送了快递，瞧瞧，咱老雅努萨波利斯人的“防御塔”都被点亮了。

    睡饱补足精神的祭司长突发奇想，灵感爆发，提起笔，在摊开来当枕头的笔记本上挥毫泼墨，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恩情永难忘，伊卡洛斯大人用石头击落星海之外的绝灭大君》

    到时候送到影印处，印他个几十上百本，增强雅努萨波利斯凝聚力，我辈分内之事。

    他已经能想象到那刻夏看到这篇文章抓狂的表情了，那一定很美妙。

    话又说回来了，祭司长很久没有看见过缇恩了，自从牢伊身化烈阳，这个笨徒弟就再也没有找过他，直接查无此人嘞。

    但愿她别把百界门开到奇奇怪怪的地方，人贵有自知之明，以她的强度在宇宙这个超级大赛场里面还不够看，希望她别太离谱。

    ——————

    缇恩在冰冷的遗迹里。

    她不敢去看天上的太阳，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去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沉沦于温暖的回忆里，再也不想面对现实。

    老师对她说伊卡洛斯没死，只是再也醒不来了；其他的缇里西庇俄丝分身好心来安慰她，劝她赶紧走出这片阴影；往昔里擦肩而过的旅人见她如此痛苦，赠予她有冥府气息的石板。

    自生路，再次抵达冥府。

    站在她面前的，是遐蝶。

    冥河的女儿，代表“死亡”的黄金裔，当初缇恩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哀地里亚的督战圣女。

    在冥府这段时间，缇恩受到了她的许多关照和恩惠，当然，这些友善的关系也有她的到来冲淡了遐蝶长久以来孤独的原因。

    遐蝶的神情有些悲伤，她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劝说都无法叫醒这样一个自甘承受绝望的人，就像逝者抵达彼岸，就再也无法醒来。

    她更不想因为一些事和自己仅有的几位朋友之一决裂，她是那么珍惜与缇恩的友谊。

    “你不该来这里的，缇恩姐姐。”

    “这里也不该是他应该待着的地方。”

    缇恩神色平静，宛如一具冰冷的石膏像，她不想听那些温柔的废话，她来这里只是询问一个早已习惯听见的结果：

    “遐蝶，请你尽可能诚实的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来到这里。”

    “唯独这件事，我无法忍受欺骗和隐瞒。”

    遐蝶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脚下飞扬起代表灰黯之手的神权，死龙翻阅着亡者的回忆，告诉她名为伊卡洛斯的英雄自始至终都未曾踏足冥府。

    “我发誓我没有见过他。”

    就是这样，要用什么来让冥府强行牵引一位并未真正死去的生者呢，这本就是在强人所难。更何况，无视生死之间的距离，对于遐蝶来说无异于打破自身的原则，这让她相当难受。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谢谢你，遐蝶，谢谢。”

    缇恩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熄灭，而在它的灰烬上，一缕不祥的火星袅袅升起。

    这世界总是这样，在可怜人距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么慷慨的痛下杀手，那么恶毒的施与绝望的奇迹。

    火焰，你会带我见到他的，对吗？

    缇恩的笑容在昏黄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破碎，那被焰色烘托成橘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天上的太阳，如此怀恋，如此追忆。

    她会再见到他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