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梅星醒了

    “跑，快跑，拼了命的跑！而且一定要往前看，千万别回头！”

    我听的很清楚，是墨小水的声音，甚至我都能想象到她披头散发气喘吁吁的样子，我也能感应到她的坚定，但我就是看不到她。

    “跑，跑……”

    我也很着急，急得要死的那种。我想听墨小水的话，想要跑，拼命的跑，偏偏挥不开手迈不动腿，像是梦魇了一般。

    “萍水相逢就以命相救，值得吗？值得吗……”

    好像是我在说话，又好像不是。

    好像一切都已经注定，又好像一切还没有发生……

    我哭的像个孩子，墨小水却一脸的开心，轻轻抚摸着我泪水沾湿的脸，灿烂的表情宛若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不要紧，不要紧的，是你先不讲理，我喜欢你的不讲理，所以你也一定要容忍我的不讲理，可以吗？”

    墨小水的手是那样的凉，又是那样的温暖，让我在瞬间忘记了所有的情绪，只有填满整个胸臆的痛惜和恨。

    既恨我自己，也恨这个世道！

    于是我摇头，又摇头。墨小水却调皮的抽了抽鼻子，“嘻嘻，由不得你了，由不得你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看，别回头，别回头……”

    我还想摇头，我更想伸出手，紧紧握住墨小水的手，不让她溜掉。

    可在下一刻，我却一头扎进黑暗中。

    那是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光明，没有一丝希望的黑暗。

    更是能让人彻底死寂的黑暗。

    偏偏我处身其中，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又偏偏在平静之中，怎么也忍不住泪水的肆意流淌。

    我知道，这一生大约是值了；我更知道，这所谓的值得，是由数不清的不值得堆砌成的，其中我更是最大的不值得！

    恨，怨，无能狂怒，还有这隔绝一切灭绝一切的黑暗……

    “哒哒哒！”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接着是一声大喝，“好大的胆子！”

    我刚刚仰起头，一个耳光就狠狠的扇了过来，只听“啪”的一声，我像一截烂木头，直挺挺的摔在地上，眼前一阵金星四溅，像是过年夜的烟花。

    随即更多的喝骂声传来，“打他，狠狠的打他，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对，狠狠的打！简直太嚣张了，明目张胆啊，简直就是明目张胆，不是人！”

    “没错，狠狠的打，打完了再报警，就没见过这么恶心恶劣的人，还是大学生呢，呸！”

    我双手抱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只觉得精神的痛压过了身体的痛，悔恨的汪洋则浇熄了想要冒头的怒气，将我彻底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注定无果的质问，还有直抵灵魂的怨念，让我想要逃避也不能，因为我的小世界，在恐惧和战栗中，已经打不开了……

    蓦地，一张女性的面孔清晰的浮现出来，是那样的鄙夷，又是那样的放浪……

    哦，是了，我记起来了，这是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这是一个注定悲惨的故事，主人公就是我，一个遭到陷害，却又不完全是陷害的倒霉蛋！

    只是，记起来有什么用？为什么我要记起来？除了累加无数次的痛苦，我又能收获什么？

    哼哼，被开了很光荣吗？当一个垃圾工很光荣吗？我这倒霉的失败人生很光荣吗？

    还有那汹涌的泪水，是想象中的坚强？还是真实世界的软弱？

    够了，真的够了，还不如彻底结束这一切，只需要轻轻一按，只需要蔑视一笑，只需要纵身一跃，就整个解脱了，从此世间任遨游，从此再无倒霉蛋……

    嗯？好像不对啊，好像我已经死过了，就在刚刚，就在那一个片刻……

    随着我的疑惑成形，大片大片的黑暗再度涌来，却不是把我淹没摧毁，而是围绕着我，像是月亮围绕地球，像是地球围绕太阳。

    “所以，就这样吗？”

    我轻蔑的笑了，宛若天地至理一般。

    ……

    “噫，哭了，他做梦做哭了！”

    一个窃窃私语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梅星的眼睫毛快速颤抖了一下，仿佛从最深最黑的海洋里浮上来一般，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才一点点的睁开眼睛。

    他终于醒了，发现自己趴在乱糟糟的课桌上，半边脸颊湿漉漉的宛若被狗舔过，眼眸里还有泪水在打转。仔细一想，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却又什么也不记得了。

    窃窃私语声还在继续：

    “不会是因为今天考核，吓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做噩梦了，一定是做噩梦了！”

    “要不就是没吃饱，饿哭了，这方面我有经验。”

    ……

    梅星一阵恍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饿哭了？这方面你有经验，我可没有啊。

    蓦地，一个羊角辫突然挤过来，小鼻子小眼自有一种故作深沉的中二味道。

    这更让他恍惚了，以为是墨小水从梦里追到了现实。

    接着是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眉眼活泼的像是要飞起来。再往后一点，则是一个拖着鼻涕虫的圆脸蛋，有一种特有的婴儿肥。

    三个脑袋，排的整整齐齐，一起盯着他，吓得他一哆嗦，最后一丝睡意也烟消云散。

    “干什么你们？就不能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吗？”

    梅星哀怨的看了他们一眼，才不情不愿的慢吞吞直起身子。

    三个孩子立刻一哄而散，在梅星的视线里，拉扯出一间灰暗简陋的教室，有十多套破旧的桌椅，有玻璃全部碎掉的门窗，还有写满鬼画符一样粉笔字的黑板。

    整个就是记忆里，泛黄老教室的真实再现。

    梅星吃了一惊，“这……这怎么回事……”

    三个孩子没头苍蝇般转了一大圈，听到梅星的疑惑，又一起回到梅星面前，对视一眼，忙而不乱的唱起来，“哈，沙包苦，沙包哭，沙包尝着有点酥！沙包怂，沙包重，沙包从来不喊痛！哈哈！”

    居然是一首童谣吗？

    等等，童谣？

    “轰——”

    宛若一个礼花引爆，烟花猛然爆散。

    刹那间，无数的记忆像是蛰人的马蜂一样，直冲脑门，又迅速冲出，在梅星面前幻化出一幅又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