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良心被狗吃了

    我叫李文章。

    我记不清问林平安支付工资多少次了，五次，15次还是25次？

    我真的记不清，最近脑子有些不好用，昨天中午吃了什么菜，我都记不起来。

    最近，我有一种直觉，自林富贵去世后，这个砂石场交到了林平安这个二世祖手里，不出两年，就会关门大吉。

    我相信自己的预感。

    这二世祖天天拿着他们的工资去镇上赌博，我其实早就知晓，只是看在死去的林富贵面子，我一直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

    直到妻子写信告诉我，她的肚子里长了一个东西，必须要有钱治疗，而且家里的两个小孩子暑假过后，还要交学费。

    所以，我不得不天天催林平安。

    只要他能够把这工资结算给我，我立刻就回家陪媳妇，陪孩子。

    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在去林平安家里讨债之前，我其实已经找过林平安。

    在砂石村后山边缘处，我抓着这个二世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恶狠狠地说：

    “林平安，如果你不赶紧把工资结了给我，我要你林家一辈子都别想着平安！”

    林平安丝毫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轻蔑地笑着，说：

    “你想干什么的话，尽管去做。其实，老爷子在生时候，从来不让我过问砂石场的事情，但是我是他儿子，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盘算着什么？

    那个黄葫芦的师傅教他的，他建立这个砂石场，你真以为他只是为了赚钱？别傻了，老爷子，比我们都聪明。”

    “老爷子他开设砂石场想用来干啥，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是替这个砂石场打工，你只需要把我的工资还给我，就行了。”

    林平安道：

    “等过年，过年时候我一次性结算给你。”

    我右手握紧的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林平安的脸上。

    “我可是林七的爸爸，林七有多尊重你喜欢你，你知道的？你真确定要打我吗？你想让一个小孩子对你的尊敬，破灭么？

    还有，你真的敢打人么？哈哈！看你长得牛高马大，其实内心娘到不行！”

    我抡起的拳头，缓缓地放了下来。我知道，这个林七，对我比对他这个混账父亲还要亲。

    有好吃的东西，总会留给我，甚至自己都舍不得吃。

    林七他是一个好孩子，为什么却偏偏摊上这么一个混账的爹？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心烦意躁，身子像被滚水烫过一般，燥热，起来喝了一口凉茶后，依然得不到降火。

    我只好穿了一件衣服，从砂石场走出来，我一路走着，慢慢地走到了西向江边。

    江上的风吹过来，潮湿而阴凉，吹在脸上，让我清醒了很多。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年发生在我的一切。

    林富贵跑来家里，和老爷叙旧了战友情后，老爷就让我离开家乡，说我的运数已尽，必须要跟着他回去。

    这个糟老头子，不知道跟谁尽学了一大堆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然后糊里糊涂地用在我身上。

    我就这样跟着林富贵，来到了这个人生路不熟的地方。幸运的是，林富贵待人还好，也没有待薄我们。

    只可惜，所有的好事，随着林富贵的死而也消失了，现在我要面对的是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林平安。

    我知道，林富贵的死，其实也是死得蹊跷，绝对不是生老病死的自然原因。

    只是，这些是他们林家的家事，我也懒得理，即使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这也不是我该管的。

    我只想能够拿到钱，回去陪妻子和孩子，平平稳稳地度过我这一生。

    可是，这个混账的林平安，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赌博挥霍，也不愿意支付工钱给我们。

    我又回忆起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小时候懦弱胆小所以一直被同龄人欺负，读书后在学校受到校园暴力欺凌。

    工作出来，活得唯唯诺诺，也一直遭受到社会的毒打：

    摆过地摊，被城管拿铁管扎进车轮放气，被同行霸凌，被顾客占便宜……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总是这样呢——善良的人，会被恶人欺负，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

    我想，将来应该不会是这样子？

    呵呵，我又想远了，我那天直接去林平安家讨债，没料到遇到了林七。

    林七总是和别人说，我是他最崇拜的人，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最勇敢的人。

    其实哪里是呢？

    人是复杂的动物，拥有很多不同面，面对不同的人展现不同的面。

    他看到我的，只是我只展现给他看的那一面罢了。

    我希望他能够永远保持这种纯真，但是又不愿意他永远保持这种纯真。

    啊，我又想远了。

    这黑色的江水，黑色的夜晚，黑色的风，黑色的——

    我想我肯定是喝醉了，又或者我还没睡醒，或者我被林平安那个混账气昏了头，才会产生了这么诡异的幻觉。

    村里的老人家总是传说，这里有鬼那里有鬼，但是我在这砂石场几年，从来就没有遇到过鬼，许多事情，都只不过是那些封建迷信的人疑心生暗鬼。

    可是，这一夜里，我却看到江水中，冒出这么一个高高瘦瘦的人。

    他从江水中冒出来，一直湿漉漉地从江中走上岸边，走到我的面前。

    我闻到了一种鱼腥草的味道，非常非常浓郁的腥气。

    奇怪的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他戴了面具，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有五官。

    还是说，他只不过是我梦中出现的一个人物，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对于他的样子没有印象。

    我每次看向他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脸朦朦胧胧的，笼罩着一团迷迷糊糊的黑色，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可是，他走到我前面，对我说：

    “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林平安？是不是想绑架林七？”

    他的话很细很尖，像蚊子飞过耳边，像指甲摩擦玻璃。

    我大吃一惊，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我会知道我内心罪恶的想法。

    我害怕极了。

    一种埋藏在内心心底处的秘密，被人看穿被人洞悉并公之于众的恐惧。

    这个【人】说得没错，我这些天，一直有这种邪恶的想法，我想绑架林七，以此威胁林平安把欠款还给我们；

    我有拿着刀子刺入林平安心脏的念头；

    为了报复林平安，我有过想把其他两个害过我的员工扔进砂石分离机，陷害林平安——

    可是，这些也仅仅是一个一闪而逝的念头罢了。

    因为我还是一个有良知，善良的人。

    不料，这个【人】突然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内心有良知，有善良，这些良知善良，扼杀了你的这些罪恶的念头，你没有勇气去做出内心真实想做的事情。

    如果，我有道术，能够让你的良知，你的善良消失呢？

    你变成一个不会被良心所谴责的麻木不仁冷酷无情的人，你敢去做你所想做的事情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黑影，我内心那些罪恶的想法。

    我看着它们好像春天的竹笋一样，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