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吴天师为梁爽倒了一杯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非常廉价的茉莉花茶，近来生意不太行，嘻嘻。”

    白色的茶杯，倒入的橙黄色的茶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茶香弥漫在简陋的室内。

    几只暗褐色的长脚细小蜘蛛，从木桌底沿着桌边飞速爬到桌面，在远离吴天师和梁爽的另一端，轻盈而迅速地爬着。

    梁爽抿了一口茶，说：“茉莉花香。挺好的，我小时候爷爷就好这茉莉花茶。”

    吴天师拿出一张白纸，一支钢笔，放在桌面，说：

    “那请你写一字。”

    梁爽在白纸上，握着钢笔，写了一个【夭】字。

    “桃之夭夭”，梁爽把钢笔放好，“灼灼其华。”

    吴天师说：“不知道，你想问情问婚，问学问考，还是问财问运，问官问职？”

    梁爽笑着摇了摇头，说：“问一个走失散了的人，是否可以回来。”

    吴天师看着白纸上写着的【夭】字，捋了捋他下巴的那缕胡须，说：

    “你写【夭】字，是因为这个走失了的人名字中带这个字么？”

    “嗯，吴先生说的对”，梁爽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悲伤，“已经走失了多年。”

    吴天师说：

    “测字，一般很少人会写这个字，所以我猜测到是她名字中带着【夭】字。我不怕直说，拆解这个字，不太好。”

    梁爽点点头，说：“先生不妨直说。”

    “【夭】字，除了你刚刚所背诵的《诗经中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们平时常说的还有「逃之夭夭」，以及「夭折」。

    另外，【夭】字，是【丢】字的头，【失】字的尾，一个字却囊括了【丢】和【失】，恐怕是很难找得回。”

    梁爽苦笑，说：

    “我还真没想到，汉字博大精深到如此，我过去看了那么多遍【夭】字，我最多想到的是【妖】。

    从来没有察觉，这个【夭】字，居然真的是由【丢】字的开头和【失】字的尾组成，有趣，有趣。”

    吴天师说：“这个人，是你阿妈？”

    梁爽看着吴天师，点了点头。

    他寻找了多年，一直未曾寻找到，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可是始终杳无音讯。

    所以今天，坐在吴天师的灵运苑，他突然心血来潮想测一测。

    吴天师继续道：

    “你是有福之人，我这个测字，也只是拆字分析，福祸相依，其实一切都是未知数。

    只要心存善念，一切都会向好而生。”

    梁爽笑着站起来，说：

    “感谢先生今日的茶，我今天来本是为了林七之事，现在我还是要回去干活了。”

    吴天师送他到门口，又道：

    “刚刚我们测字时候，桌面爬过来的几只小蜘蛛，叫螨蛸，民间又叫嬉子，是大好的吉兆，有喜乐之端。

    所以，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年轻人，心怀善念，继续等待着好消息。”

    梁爽站在门口，微微颌首，说：“谢谢先生。”转身离去。

    吴天师看着梁爽走在阳光下的远去身影，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这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福泽的面相了。可惜了，可惜了啊——时候尚早，我还是继续回去睡一个回笼觉。”

    ……

    从灵运苑出来后，梁爽去了一趟镇中心医院。

    灵运苑距离镇中心医院其实并不远。

    虽然吴天师说他一直没啥生意，但是看得出，灵运苑的选址，是经过吴天师精心挑选的。

    因为许多病人，会祈求保佑，驱除厄运。

    梁爽到达镇中心医院，是调查几起事件的后续：

    李枫自己用刀子剖进肚子里，活生生把自己的胃部挖出来扔在厕所。

    梦游症凶手割了魏国的头颅事件。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砂石村截肢事件。

    这三个恐怖的事件，除了第一个，其他两个都明确地抓到了凶手，但是却存在太多未能水落石出的谜团。

    这些谜团，像一层厚厚的灰云，笼罩在水落石出之上。

    根据多日以来的调查，梁爽凭借他的直觉，他发现了这三个人有一个共同点。

    将这三个案件，分为123的话，如果单纯调查123三者之间有没有联系，有什么线索将他们三人联系在一起

    ——从这个方向来倒推之前调查资料，分析不出他们123之间有何联系。

    但是，梁爽另辟蹊径，经过分析他发现了一个可以将123联系起来的元素。

    那就是加入一个4。

    这个4，分别与123有联系，也因此，让123有了联系。

    这个4，就是b超室。

    这个镇中心医院，只有一台b超机器。那天早上，第一个做b超的是玉舞，也就是砂石村截肢案件的真凶，在市集「一元店」门口生下一个双头怪婴的玉舞。

    第二个，是前来做胃镜的李枫，提前做了b超检查。

    第三个就是杀害魏国的梦游症凶手。

    这三个人，有着如此一个先后的顺序。一般人看到医院提供的资料，不会多想，但是细心的梁爽发现了这个疑点。

    关于玉舞的恐怖复仇，玉舞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她选择了对警方自首，全盘托出了，截肢案件的真凶，是她。

    “玉英是我阿妈。但是，我的真正生父是谁，我不知道。也许，是那个老牛，又或者是老牛的父亲？我不知道。妈妈不肯告诉我。”

    “阿妈从那个恶魔之家逃跑出来后，藏在了后山的山林中。她藏在山林了生活了很多个月后，生下了我。”

    “自从我出生后，她的笑容多了起来。我小时候总是生病，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烧，也许是因为住在恶劣的树林中？”

    “我神奇地在树林里逐渐地长大，但是，她教会我很多事情，说话，教我认一些字。”

    “只是，她有一个规定，我绝对不能走出树林，虽然外面的世界，对我的诱惑越来越大。”

    “我小时候其实瞒着她，经常跑出树林，但是我去的是另外一个村子，不是砂石村。”

    “尽管她从来没有和我提及过砂石村，但是我天生地对砂石村存在一种怪异的感觉，也许是恐惧感？”

    “我去的是山林另一面的一条村子，我在那里结识了很多同龄人，他们对我很好，和我玩「跳飞机」，玩「跳橡皮筋」。”

    “有时候男孩子还叫我与他们一起玩弹玻珠。那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不过后来，随着我的年龄越来越大，伙伴们他们都去上学了，逐渐离开了村子。有个叫阿离的孤儿，说他喜欢我，要娶我。”

    “阿离是个孤儿，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在村子里也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别的小朋友都觉得他很怪，不敢跟他玩。”

    “他不知道哪里偷来的一本书，整天背诵着那些我听不懂的诗歌。可是，我觉得那些诗歌从他嘴里念出来，很好听。”

    “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说有一个最美的新娘，就像我一样。他觉得我长得很漂亮。”

    “我回家把这事情告诉了阿妈。阿妈好像发狂一般把我推倒在地上，坐在我身上疯狂地打着我，打得我嘴角破裂吐血。”

    “她告诉我，其实她是不想把我生下来的。我之所以能够生下来，是因为她要对砂石村进行恐怖的复仇。”

    “她看着我，对我说：

    玉舞，你的生存的唯一作用，是为我的【痋术】而生的。

    你知道吗？你是因为【痋术】而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痋术】，我只知道，我要失去阿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