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泰拉风云（四）

    通讯中断，审查室内再次陷入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中弥漫的不再是官僚主义的沉闷，而是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就在这时，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基里曼脑海中响起，通过智核-7的加密链接，直接送达他的意识深处。

    “原体大人，恕我直言。”

    是马库斯·凯恩。

    基里曼微微侧目，看向那个站在角落，一直保持着惊人冷静的年轻士兵。

    【泰拉沉疴已久，议会腐朽不堪，早已成为帝国的毒瘤。】

    马库斯的声音透过系统传递，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字字诛心。

    【高领主们沉溺于权位倾轧，无视帝国危亡，甚至可能与混沌暗通款曲。】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帝皇最大的亵渎，对人类最大的背叛。】

    基里曼的眉头皱得更深，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波动。

    这些话，他何尝不知？

    只是，由一个“外人”，一个刚刚回归舰队的士兵说出来，分量截然不同。

    【欲救帝国于水火，欲重塑帝皇之光辉…】

    【必先…清君侧，肃清奸佞！】

    “清君侧”三个字，在基里曼的意识中炸响。

    他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实质般刺向马库斯。

    马库斯毫不畏惧地迎上原体的视线，眼神平静而清澈。

    “马库斯·凯恩，”基里曼的声音低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清君侧？”

    “这三个字背后，是血流成河，是尸骨如山！”

    “是动摇帝国根基，是引爆帝国内战的导火索！”

    原体的威压如同实质，沉重地压在马库斯身上。

    但马库斯只是挺了挺脊梁。

    “我知道，原体大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但若不割除腐肉，整个帝国终将溃烂而死。”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让亿万人类在未来的绝望中毁灭，不如现在就斩断这腐朽的枷锁！”

    贝尔撒留·考尔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他一直沉默地旁听着。

    此刻，他那独特的机械合成音响起：

    “逻辑分析表明，马库斯阁下的建议，具备最高的…战略效率。”

    “高领主议会的官僚体系，已演化为阻碍帝国生存的恶性脓疮。”

    “其内部派系林立，互相掣肘，决策效率低下到令人发指。”

    “根据‘钢铁方舟’数据库中，近千年泰拉行政指令的分析…”

    “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帝国资源，被浪费在无意义的内部消耗和权力斗争中。”

    “百分之十五的军事调动命令，因官僚程序的延误而错失最佳战机。”

    “更有…无法统计的数据表明，部分高领主的决策，客观上…甚至有利于混沌势力的扩张。”

    考尔冰冷的数据，一个个敲打在基里曼的心脏上。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卡迪亚的陷落，无数忠诚士兵的牺牲。

    大裂隙的猩红伤疤，正在吞噬的帝国疆域。

    边疆世界绝望的求援信号，石沉大海。

    以及…刚才通讯中，那些高领主代表倨傲、伪善、推诿的嘴脸。

    “清君侧…”他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却又带着决绝。

    万年的冰封，万年的等待。

    他归来，不是为了修补这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他是为了…重铸！

    “系统，”马库斯在意识中对智核-7下令，“将你调取的，关于高领主议会成员的…‘特殊’数据，加密发送给原体大人。”

    【指令确认。正在整理高领主议会成员档案…涉及贪腐、渎职、异端接触、叛国嫌疑…数据量庞大…正在筛选关键证据链…】

    【加密传输开始…目标：基里曼原体意识链接…传输完毕。】

    基里曼的身体微微一震。

    无数肮脏、黑暗、令人作呕的信息，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贪婪的财富掠夺。

    草菅人命的决策失误。

    对异端审判庭调查的百般阻挠。

    甚至…与某些混沌教派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线索。

    这些，仅仅是智核-7通过公开信息和网络渗透，挖掘出的冰山一角。

    水面之下，隐藏着何等触目惊心的黑暗？

    基里曼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挣扎、顾虑，都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万载寒冰般的冷酷，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你说得对，马库斯。”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考尔在内，都感到一阵寒意。

    “腐肉，必须割除。”

    “而且，要快，要彻底。”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同审判之剑。

    “考尔。”

    “在，原体阁下。”

    “修改行动目标。”

    “原定计划，是施压、谈判、逐步夺权。”

    “现在，目标只有一个…”

    基里曼一字一顿：

    “彻底清洗高领主议会！”

    “所有成员，及其核心党羽，全部控制！”

    “反抗者…格杀勿论！”

    考尔的机械眼中红光剧烈闪烁，庞大的数据流在他的处理器中飞速运转。

    “指令确认！正在建立‘肃清泰拉规程’…”

    “风险评估：极高。成功率…基于现有变量…百分之六十三点七。”

    “需要禁军与修女会的全力配合，以及…火星内部力量的快速整合。”

    基里曼点头：“我会亲自确保他们的‘配合’。”

    他看向马库斯：“你的系统，能做到什么程度？”

    “只要有足够权限和能源，”马库斯回答，“理论上，我可以瘫痪泰拉所有的非军用网络，监控所有非加密通讯，甚至…在必要时，接管全部轨道防御系统的控制权。”

    “但前提是，不能引起黄金王座的直接灵能反制。”

    “黄金王座…”基里曼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地球方向，眼神复杂。

    “父亲…”他低声呢喃。

    “我所做的一切，皆为您之帝国。”

    “纵使背负万世骂名，亦在所不惜。”

    他收回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很好。”

    “考尔，利用你预留的通道，开始对泰拉内部网络进行深度渗透，重点监控高领主及其派系的通讯和动向。”

    “马库斯，你的系统全力配合考尔，同时，监控所有进出泰拉的星语通讯，特别是来自高领主议会的指令。”

    “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他们每一个反制的计划。”

    “遵命，原体阁下！”考尔和马库斯同时应道。

    无形的战争，已经打响。

    战场，是庞大的数据网络，是无声的电波，是人心深处的恐惧与欲望。

    基里曼走到那几名瘫软的官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很‘荣幸’。”他冷冷地说道。

    “将作为这场变革的…第一批祭品。”

    凡德尔等人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不要…”凡德尔发出微弱的哀求。

    基里曼不再理会他们。

    他转身，面向那扇被封锁的合金门，似乎已经看到了门外，那即将被鲜血染红的泰拉天空。

    “三天。”

    “三天之后，我要让帝皇的光辉，重新照耀泰拉的每一个角落。”

    “以雷霆手段，行霹雳之事。”

    “清君侧，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