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奇怪的赵会计

    小霞斜睨着李改灯，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脚下却没停，继续往厂门口走去。

    她步子迈得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倔强的劲儿。

    忽然，厂门口传来一阵轰鸣，几辆摩托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冲了进来，发动机嘶吼着，排气管喷出的尾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动静震耳欲聋，活像一群厉鬼在哭嚎。

    李改灯见状，脸色一变，猛地扯开嗓子大喊：“小心！”声音里充满了焦急。

    小霞听到喊声，下意识地一扭头，看到几辆摩托车正朝自己这边飞驰而来，她心头一紧，连忙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

    尘土飞扬中，她隐约看到李改灯关切的眼神，但她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继续朝前走去。

    李改灯见小霞没理他，叹了口气，骑上自己的架子车，慢悠悠地朝澡堂方向去了。

    骑摩托车的几个小子，估计也是来洗澡的，一个个穿得跟泥猴子似的，裤腿卷得老高，小腿上全是泥点子。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兮兮的，那汗衫皱巴巴的，全是灰和油，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老家那些人，要是有辆摩托车，恨不得当成宝贝供起来，出门都得西装革履的，哪像他们这样！

    小霞想起表哥在酒厂上班，一下班就骑着他那辆破摩托车到处显摆。每次骑之前，都要用手擦半天车座上的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上去，生怕把车压坏了。

    等双脚撑稳了，他又得弯下腰，用手沾点口水把鞋子边上的泥土擦干净，一边擦还一边盯着车身，生怕弄脏了。

    有时候骑一小段路，还得下来推着走，那宝贝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骑的是金子做的摩托呢！

    这破地方真这么赚钱？瞧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穿得跟叫花子似的，居然都骑着大摩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可惜了这些豪车，被他们骑得全是泥，也不说收拾收拾。

    这时，两个男人从厂门口走来，矮胖老板挺着肚子，身旁跟着一个瘦高黑皮肤的年轻工人，手里拿着两个黑色物体。

    他们朝澡堂走去，路过时看了小霞几眼。

    小霞正在犹豫时，一个时尚女子从歌厅走出。

    她个头不高，穿着一件红白格子相间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小妹，你来这儿干啥的呀？”那女子看着小霞，笑着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我、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事情可以做？”小霞有些紧张地问道。

    女子上下打量了小霞一眼，笑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找工作？”

    小霞点了点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女子。

    “这样啊，”女子笑了笑，“上午这里不上班，下午一点钟就有管事的了，到时你再来问问。”

    “好的，谢谢姐姐。”小霞道了谢，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很希望能在这里找到工作。

    上午不上班，那就可以睡懒觉，不用起早贪黑地干活，真好。

    小霞背着大包，一转身，发现旁边一块没有建筑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许多一人多高的巨大坛子，坛口用木板封着，坛身上贴着褪色的红纸。

    一个大爷和一个中年妇女在那里转悠。

    好奇心驱使着小霞朝坛子走去，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走到近前，小霞发现，那个中年妇女左手，从手腕处截断了。

    “大爷，大姐姐，这些坛子是做什么用的呀？”小霞好奇地问道。

    那断腕女人绷着脸，眼神冰冷，像刀子一样在小霞身上刮过，看得小霞心里直发毛。

    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小霞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一下。

    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这女人看起来凶巴巴的，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她怎么像是跟我有仇似的？难道我以前得罪过她？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啊！

    老人看着那断腕女人远去的背影，缓缓说道：“赵会计，你走啦？”

    名叫赵会计的断腕女人，似乎没有听到老人的话，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消失在小霞的视线里。

    小霞看着赵会计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她微微侧过身，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老人：“大爷，这位大姐姐怎么了？她好像不太高兴。”

    老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他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她就是脾气不太好，老姑娘一个，难免有些古怪。”

    小霞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老姑娘？她还没结婚吗？”

    老人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是啊，还没结婚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管她，她就这样，你别放在心上。”

    小霞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排列整齐的巨大坛子上，坛口用木板封着，坛身上贴着褪色的红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她伸出手指，指着其中一个坛子，好奇地问道：“大爷，这些坛子里装的是什么呀？”

    “是酱坛子咧，酱里头泡着酱菜咧。”老人笑呵呵地说，“你莫看这酱黑乎乎的样子不好看，泡出的菜可好吃咧。这酱菜历史可长了，唐朝就开始做了，还进过皇宫咧。”

    “这厂是您家的么？”小霞问道。

    “可不敢这样说。”大爷摆摆手，“以前是国营的，我退休后不久，厂子就承包给私人了，人家又叫我回来帮忙看着。”

    小霞发现有些坛子盖了斗笠，有的什么都没有盖，便说：“这没盖的，下雨时会不会灌雨啊？”

    “莫事莫事，这个地方，一年难得下几回雨。”大爷说着，从一个坛子里掏出一个螺旋状的根茎类小东西，用手指头抹掉上面的酱，递给小霞，“这个滴溜儿，好吃太太，你尝尝。”

    “滴溜儿，好吃太太，什么意思啊？”小霞不解地问。

    “这个就是滴溜儿嘛，也叫螺旋菜。好吃太太，就是好吃得很。噢，你不是本地人，你的口音就不是本地人。”大爷解释道。

    “我……”小霞还想解释，大爷坚持递给她“滴溜儿”。

    “谢谢您，我……”小霞婉拒了。

    大爷把滴溜儿放进嘴里，边吃边说：“这个不脏，就是酱么。你这个娃娃，你不知道，这个真的好吃得太，皇帝都要吃的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