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教化需要时间

    在榉树商场内的一家拉面店里，坐着四个表情阴沉的男高中生。

    他们抱着脑袋，对着点好的拉面定食一动不动，从店家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妨碍营业的存在。

    刚刚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学长的男生一踏进店，感受到这诡异气氛后就立刻掉头走了。

    不过……要是他们在经历了那场“班级审判”后还能笑嘻嘻的，那才真是无可救药了。

    现在起码还知道抱头苦思，也算是好事。

    「喂……面都泡涨了，吃。」

    可能是出于体贴，或是单纯觉得浪费了好不容易点的拉面定食太可惜，清隆向四人劝说道。

    「这家店的饺子挺好吃的，仅次于该隐做的那种。」

    他把自己的饺子盘子推到须藤他们面前……

    咦，他该不会是在同情他们？

    「绫小路、天成……你们觉得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哪里都错了。」

    「铃音她……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

    「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恐怕连y兴趣都没了。」

    清隆的话虽尖锐，却让人无法反驳，须藤再次抱住了脑袋。

    「总之先吃饭，剩太多对店家也不好。」

    毕竟都在这家店办会员卡了，清隆也不想给店里添麻烦。

    「说得也是，听清隆的。先吃饭，不管是反省还是被骂，得填饱肚子之后再说。」

    「呜，还、还要被骂啊？」

    我看了一眼还在抱怨的池，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接着大家各自开始吃起拉面定食。

    可这四人愁眉苦脸的，看来是真没啥食欲啊。

    「那么，就边吃边听我说……首先，全班对你们的评价——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我想已经有人内心觉得干脆让你们退学算了。」

    特别是女生，大多数大概都这么想。

    「但我之前也说过了，我认为教育最重要的是耐心地引导与教化……即便你们的行为再怎么愚蠢、幼稚，我也不会改变这个信念。」

    说我吃了一口饺子继续说道：

    「明天是投票日，你们四个一定获得一大堆批评票，成为退学的候选者。不过我也一定会救你们……这一点可以放心。」

    「天成……！」

    池感动得几乎要掉眼泪。

    「不过，教训还是要给的……那就先来一顿严厉的训话。」

    我切换成“师傅模式”，四个人筷子齐刷刷掉到桌上。

    「池。」

    「是、是的！」

    「须藤。」

    「呃……」

    「山内。」

    「哎呀！」

    「博士。」

    「哇……」

    我依次叫出他们的名字，并逐一交换视线，最后说道：

    「真是八嘎牙路，知耻。」

    四人都低下了头，脸色再次黯淡。

    「须藤，你不是想成为职业篮球选手吗？如果这种人卷入了偷拍事件，你觉得会怎样？」

    「……」

    「如果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玷污了自己的梦想，那我就不再多说了。接下来是池。」

    「是！」

    “师傅模式”一启动，他们就一个个都乖了，我也好训。

    「你最近不是跟筱原关系不错吗？看到她那种眼神，你心里应该也有所触动？」

    「呃，这个嘛……」

    「那我也不多说了，自己好好消化消化。」

    接着，我将视线转向博士。

    「博士，我觉得你其实是个本性善良的人，不过你有时候会忘记顾及他人。刚入学的时候你也参与了女生奇怪的排名调查，这种事，你该为之感到羞耻。」

    「我、我明白了，拙者深感惭愧！」

    「你的口癖又回来了。」

    「哈！非常抱歉！」

    「然后是……山内。」

    最后，我看向山内。

    「你这人，很幼稚」

    「呃……」

    「你身上还残留着某种幻想……是不是总觉得自己像漫画或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很特别？」

    「……」

    不知是被我戳中了痛处，还是内心有所触动，山内垂下目光，神情黯然。

    「似乎没人对你说过，那我就代劳了……你并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特别。」

    「哈啊……你说得还真直白。」

    山内脸上抽搐了一下，嘴角微微歪起，但似乎无法否定我的话，神情顿时低落下来。

    「这就是现实……而且每个人都会在某个时刻意识到这一点。对你来说，今天，就是那个时刻。」

    每个人都会在某处“碰壁”。

    如果一直回避这些问题，幼稚就永远不会消失。

    所谓努力、所谓成长，就是“不逃避”。

    山内的双眼微微颤动，最终看向我时，我清楚地看到他眼角浮现出泪光。

    「是啊……你说得对，天成。」

    他闭上双眼，像是要掩饰那泪光，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就在这一刻，山内终于第一次直视了眼前的现实。

    他一边挠着后脑勺，一边像是用尽力气般低声呢喃：

    「原来我……只是个蠢货啊。」

    「春树……」

    坐在旁边的池，神情复杂地听着山内的自白。须藤和博士，还有清隆也一样。

    「我其实……只是想变得特别一点……想在运动或学习上当第一，想变得很受欢迎……但我明白那都不可能，所以才总是做些自己是主角的妄想，幻想自己帅气地救女生之类的。」

    幼年时期那种“万能感”，是每个人都曾拥有的。

    “不过，比我强的人多得是，又帅又优秀的人也大有人在……我只是个笨蛋，既不是天才，也不特别。”

    “说得好，山内。这正是成为大人的第一步。”

    “你这样说我反而更没信心了……怎么说呢，你跟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不，那你误会了……我并不特别。”

    “喂，你该不会是在反讽我？”

    “不，我只是陈述事实。是你的理解出错了。”

    “错在哪？”

    山内的问题就在于，他明明接受了自己不特别，却就此停下了脚步。

    “你觉得我像个天才，或者特别的人？”

    我收起“师父模式”，换了种轻松的语气望向他。

    “当然啊！你学习、运动，样样顶尖。”

    “那只是看起来分数好看罢了，跟天才或特别沾不上边。”

    “……”

    “考了一百分就特别？体育成绩好就是天才？才不是。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离天才差远了。”

    还记得那次在樱花林交手后，清隆问我对白房间的看法，我是这么回答的：

    “如果真有天才存在，那也得让百年后的历史来下定论。”

    “什么意思？”

    “我是不是天才，你是不是凡人，这种事就交给未来判断。”

    说不定，百年后的教科书上记载的不是我，而是山内。

    “山内，今天你已经认识到自己并不特别，但别搞错了，意识到自己普通，不是终点，是。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去向百年后的世人证明你是谁。”

    不只是山内，池、须藤、博士三人也都望着空碗陷入沉思。

    “……说了这么多，感觉快成说教了，差不多结束。”

    说话间，我已经吃完刚才点的拉面套餐，于是又点了份饺子和炸鸡。

    “接下来，是‘赎罪’。”

    “……诶？”

    四人异口同声回应。

    以为结束了？哪有这么温和的收尾。

    “有罪就要受罚，有错就得赎清……第一步，从现在开始必须坚持学习。每天睡前至少复习当天内容。顺便说一句，不要自己骗自己。”

    “知、知道啦……”

    “光嘴上说没用，须藤。如果你想重新获得铃音小姐的信任，就要不断努力。放心，只要坚持，总有一天她会允许你再叫她的名字。”

    “……希望如此。”

    “还有，为班级做出贡献。而最直观的方式——就是‘点数’。”

    “你说的，是我们每月交给你保管的那笔储蓄点数？”

    没错。

    自从我们班级点数突破一千点后，就决定设立每月储蓄制度，每人三万点私人点数，由我统一管理。

    这是为班级而设的“军费储蓄”，考虑到每人每月能拿到十万点以上，这并不算负担。

    “你们四人要比其他人缴得更多，当作赎罪，可以？”

    “嘛……也只能接受了。”

    “我也没意见。”

    “池、博士呢？”

    “我们还能说不吗……”

    “确实，是个直观的方式。”

    既然都同意，那我转向清隆。

    “清隆，你怎么看？”

    他一边吃着刚上的饺子，一边淡淡点头，表示“没问题”。

    “好，说教结束，赎罪安排也定了。接下来就各自努力。”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虽然费了点力气，但对他们来说，也许是转机。

    接下来的路，就看他们自己怎么走了。

    ———

    翌日，班级投票结果公布：

    ? a班无退学者保护点数持有者：坂柳有栖

    ? b班无退学者保护点数持有者：绫小路清隆

    ? c班无退学者保护点数持有者：一之濑帆波

    ? d班无退学者保护点数持有者：金田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