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找到梦想

    栉田身体微微弯曲，努力将肺部的空气排出，然后开始疯狂地吸气。

    在深呼吸达到极限的瞬间，她一手抓起卡拉ok房里的麦克风，大喊：

    「堀北——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事先就捂住了耳朵，所以耳膜没受到什么伤害。

    而栉田也根本不在意我的动作，继续咆哮着：

    「去死！！去死！！去死一死！！平胸女！！丑八怪！！混账混账混账！！」

    在这间全隔音的卡拉ok房里，她已经咆哮了将近三十分钟。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收到了清隆的邮件，内容是：「堀北现在火冒三丈，记得去善后。」

    说不定我等会儿还得给她下跪道歉。

    「明明也不怎么可爱，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恶心死了！！你这种人，恶心！！」

    栉田用脚不断踩踏着卡拉ok房沙发上的靠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时候也不是担心赔钱的事了，毕竟能把她约到这就很不容易，而且我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冷静不下来。

    不如趁这功夫吃点炸薯条和披萨，让她自己好好发泄一番。

    「丑八怪！！那又长又没必要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还编个鬼辫子，根本不适合你好吗！！丑死了！！」

    这薯条挺好吃啊，披萨我是第一次吃，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好吃。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炸鸡也不错，下次在宿舍里做炸鸡时试试这种调味法。

    「啊啊啊……丑八怪！！！～～～」

    卡拉ok提供的果盘也挺不错。

    …

    「天成君……」

    「啊，发泄完了？辛苦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栉田终于冷静了下来。

    我递给她一杯可乐，虽然她一脸不爽，还是接过了杯子，猛地喝了个干净。

    「噗哈——」

    「辛苦啦，再来点炸鸡，很好吃的」

    我把装着炸鸡的盘子递到她面前。

    「先润润喉，再填饱肚子，自然就会冷静下来了。来，我们聊聊？」

    「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她往常那种可爱的模样和表情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的栉田也挺有趣的。

    「不不，我觉得我们终于能坦率地说出真心话了，不是吗？」

    「……」

    「首先先说清楚一件事，我并不讨厌你哦」

    听我这么说，她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嗯，但你大概不会相信这种话」

    「哼！」

    栉田冷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要是池和山内看到这一幕，恐怕心都会碎掉。

    「嗯——所以说啊，栉田你为什么那么想让铃音退学呢？」

    「这还用说吗……因为那个女人知道我的过去。天成君你也是？」

    她目光锐利地瞪着我，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这么说。

    「是啊，我知道你以前在初中发生过班级崩坏的事，但只是大概知道一些，具体细节并不清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听。」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单纯是感兴趣啦」

    「……这又不是个有趣的话题」

    「这样啊，那我就不强求了」

    嘛，发生了什么我大致能想象到，现阶段不需要细问。

    「天成君，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嗯？约会而已啊」

    「！！不对，你肯定是想抓住我的弱点然后逼我听话？绝对是这样，因为你是堀北那边的人！！」

    「不不，我又不是专属支持铃音的啦！」

    「铃音？你当着我的面叫她的名字？是在刺激我吗？是想炫耀吗？」

    唔，情绪太不稳定了……

    「那个女人绝对是个恶毒的婊子，房间脏得要死又不洗澡，你最好别被她的外表骗了」

    小嘴可真毒啊。

    「不过呢，就算是那样的铃音，我也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别在这儿撒狗粮啊！！」

    栉田一记直拳直接砸在了我肩膀上。

    不疼。

    「反正你就是觉得她比我好！？觉得她比我可爱？」

    「冷静点，栉田你也很有魅力啊」

    这并不是谎言，两人都各有可爱之处。

    「那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当然，如果你有困难，我一定会帮你」

    「……如果我说我想让堀北退学呢？」

    「那我会全力阻止你」

    「呵，骗子」

    「别这么说嘛……不管是你，还是堀北，还是其他同班同学，甚至是根本不认识的人，只要遇到困难，我一定会出手相助。」

    「什么啊，谁都想帮，难道你想当正义的伙伴？」

    「诶？」

    「诶？」

    我被栉田的说法吓了一跳，而她似乎也因为我惊讶的反应而一脸困惑。

    「就是啊，你是不是想当正义的伙伴？」

    「……」

    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如果要更准确地表达我心中所谓的“帅气”，那这个词恐怕才是最贴切的。

    「正义的伙伴吗？」

    「天成君？」

    「栉田小姐！！」

    「哇，哇！？怎么了？」

    「首先我要表达感谢。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梦想了……」

    「诶、诶……那，恭、恭喜你？」

    「谢谢你。虽然对栉田小姐来说这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话，但你的话对我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栉田露出了十分困惑的神情。

    这很正常，毕竟突然被说找到了梦想之类的话，换谁都会感到不知所措。

    「我一直在找寻的，就是那句话……我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此刻，我对栉田小姐只有无尽的感激。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嗯，我知道……不过请你记住这一点。我想向你表达最真心的感谢与敬意。」

    要是可以的话，我甚至想在这里给她行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不过这一定会吓到她的。

    「栉田小姐，有你在真的太好了。我想，在我死去的那一刻，一定会想起现在的这个瞬间。因为我坚信，这是极为宝贵的时光……所以，请让我再说一次，谢谢你。」

    我凝视着她的双眼，将我人生中最真挚的感谢之情传达给了她。

    栉田的脸颊微微泛红，随后像是有些害羞般地移开了视线。

    「哈！？不行不行，我刚刚差点被带跑了！？」

    她慌张地回到了正题……

    「真是的……别忘了，天成君，我现在可是，非常生气的哦？」

    「抱歉抱歉，一时太激动了。」

    不知为何，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前的愤怒已经荡然无存，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万人迷的栉田同学。

    「我们回到正题……如果你想让堀北退学，或者打算背叛班级的话，我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这一点，我绝不会让步。」

    「看来，我们还是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呢。」

    「也不尽然。因为我并没有叫你停止那些行为。」

    「……哈？」

    「如果你真的想做，那就去做。」

    「天成君……你不是来劝我的吗？」

    「不是哦？我今天是为了约会才来的。而且我也在电梯里说过，我答应了陪你发泄压力的。」

    「真的……就只是这样？」

    「假如我现在叫你别背叛，也别伤害铃音，你会乖乖答应吗，栉田同学？」

    「那个……」

    「做不到。如果你会因为这句话而停手，那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了……。」

    「……」

    栉田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不过，我会倾尽全力去保护铃音和其他同学们不受你伤害。」

    「最终……你还是不会站在我这边啊……堀北对你来说，更重要。」

    「不是的。没有谁是更重要的，这样说，如果有一天你被伤害，我也会用我全部的信念去守护你……」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信条。

    「……」

    视线交汇。我逐一观察着她眼中浮现出的各种情绪。

    「你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停止行动的人，那还不如痛快地吵一架……有些关系，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开始。」

    「我才不是什么……想要重新开始的人。」

    「是吗？那也没关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守护你，也会守护铃音。然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觉得‘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这样做没有意义’，那时你才会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那是不可能的……」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嘛，总之，先从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天成该隐……栉田桔梗小姐，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就像邀她约会那时一样，我夸张地向她伸出一只手。

    犹豫、迷茫、悔意、希望、救赎……各种情绪在她那双美丽的眼中不断流转。

    她一定是在想，“已经没救了”、“逃不掉了”、“无法抗拒了”。

    「喂，天成君……」

    「怎么了？」

    「我啊，性格很差哦？」

    「可爱得很，比起我见过的那些真正‘性格恶劣’的人好多了。」

    比起我处理过的那些恐怖分子，她的性格就像小猫。

    能这样说，不过是对世界的广阔一无所知罢了。

    「我也许……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哦？」

    「我看起来像是会因为那种事就受伤的男人吗？」

    「也许会在网上乱写一些有的没的呢。」

    「我对那些连脸都看不到的陌生人的评价，一点都不感兴趣。」

    「也许会对你恶作剧、骚扰什么的……」

    「好处说完了，坏处呢？」

    「那、那么……」

    「我再说一次，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我对试图寻找借口远离我的栉田同学下最后通牒。

    「……好。」

    她微微颤抖的手掌被我紧紧包住，握了握手。

    「不过，天成君，你并不打算阻止我，对？」

    「没错。」

    「这样啊……那么——」

    她终于抬起了低垂的视线看向我，用一种混合着迷惘、希望与期望的语气说道：「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是一个强到让我彻底死心的人……让我明白，我是赢不了你的。」

    「啊啊，当然会啊，简直轻而易举。」

    我略带挑衅地回应她，她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啊哈！！那我们现在，终于算是朋友了呢。」

    「而且也是对手。」

    是朋友，也是对手。

    这不就是青春吗？

    离开卡拉ok包间后，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我们准备一起返回宿舍，而走在我身边的栉田同学忽然挽住了我的手臂。

    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时她只是用手指轻轻拽着我衣袖，但这次，她牢牢地挽住了我的手臂。

    眼下正临近圣诞节，榉树商场里布满了节日灯饰，在这样的环境下挽手同行，也许在旁人看来真的就像是一对情侣。

    「突然这是怎么了？」

    「因为这是约会，做到这程度很正常？」

    「……也是，说得有道理。」

    已经很晚了，几乎没有行人，也不太可能被人看见，那我也就随她了。

    「喂，天成君，愿意和我交往吗？」

    「你是指……男女交往的那种？」

    「嗯，你觉得呢？」

    「但你对我并没有恋爱感情？」

    「也不完全是哦？因为天成君你很帅啊，运动也行，学习也行，人又温柔。说是女生心中的理想男生也不过分。勉强做你女朋友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还能气气堀北同学。」

    “不是不可以”这种说法，倒也很符合栉田同学一贯的自尊心。真是个可爱的人啊。

    「嗯，那就交往。」

    「诶、啊……真的吗？」

    「嗯，我其实一直在寻找能让我体验恋爱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你，我会很高兴。」

    「……」

    我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后，她突然沉默了下来，接着放开了我的手臂：

    「还是算了。」

    「这是为什么呢？」

    「天成君，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吗？你那番话，换句话说，就是“只要能谈恋爱，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对？」

    「这样啊……这么一想，确实挺失礼的。」

    「所以我不喜欢这种方式。我可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谈恋爱的女生。而且最好是男生先主动告白嘛。」

    「然后再玩弄男心？你果然是个坏女人啊。」

    「你——！」

    她的右直拳又一次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不疼，而且这是个不错的现象。

    最后，我们在宿舍三楼的电梯门口分别。

    「今天谢谢你了……」

    「这话可不像你说的。」

    「还想再挨我一拳吗？」

    「开玩笑的，我也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你一开始就该这么说嘛。」

    「嗯，今后我会注意的……那么，栉田同学，晚安，愿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嗯，晚安。明天见。」

    电梯门缓缓关闭，跟上次分别一样，在电梯门彻底关闭的那一刻，我听到了栉田在小声呢喃。

    「真拿你没办法啊……天成君，我是赢不了你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果然是种奇妙又有趣的东西。

    我回到房间，继续制作用于“洗钱”的作品，一直到深夜。

    「啊，对了……得好好夸奖一下铃音。」

    清隆也特地提醒我要“好好做补偿堀北”。